二丫希望這只是個巧合,只是恰巧都叫了這麼個混名,然而一想到那人也有個姐姐叫做芳姐兒,她卻又不得不承認,這太多的巧合只能說明,此胭脂玉既是彼胭脂玉。
那還是她嫁入川陽侯府的第一年冬天,丈夫劉棟一臉怒氣地回到房中。她小心地詢問為了何事,劉棟只是怒道︰「以為除了族,不是劉氏族人便可抹了那羞辱,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不知庇護族人只一味地害怕權貴,哪還敢稱什麼書香門第勛貴之家。」
那時的她正因不適應侯府生活而小心翼翼,見此也不知該如何處理,劉棟因與她無話可說,便拂袖去了書房。她在侯府又無根基,又被教導要多听少說,自是不好去打听什麼,只是在心中納悶。
反倒是過年給族人分派禮物時,主持侯府中饋的大嫂特意去請示婆母,是否要按例給一家姻親互送東西,婆母沉吟半響深嘆一口氣道︰「他們家已是沒了人又除了族,已與劉家沒了關系」大嫂听了面有不忍,張張口卻也不敢說什麼,只是默默退了出去。
大嫂終是在她二人獨處時,忍不住對她說道︰「芳妹妹已沒了父母長者,唯一的弟弟被除了族,又那樣靠不住,如今又與劉府沒了瓜葛,真不知她以後怎麼……唉,當年那麼爽利的女孩,大家也相處得好,誰知竟……」
那時的她還是新婦自是不知芳妹妹是誰,倒是大嫂身邊的何媽媽也忍不住嘆道︰「都是那糊涂父親做的孽從沒見過這麼糊涂的官,自己丟了命不說,竟累得老母妻子含恨而去,只是苦了一雙好兒女」
經過何媽媽這麼一說,她才有點明白,便欲開口相詢,大嫂卻厲色道︰「何媽媽也是辦事辦老的了,這些個話也是隨便說的,總之這事已是如此,不過是各人各命罷了,既不是一家子也不必再提,省得自尋恥辱。」
她心中一驚便把話咽了下去。只是女人家只拘在院中,閑著無聊時便會東家長西家短的,就是那看著高高在上的貴婦人們也不例外。因著也是父親出事連累家人,且差不多是同一年出事,與自己也有那麼一點同病相連,她便留意了幾分,雖說那事也是劉家的恥辱,卻也因連著那世間極難出的稀罕事,終是讓她斷斷續續了解個大概。
那芳姐兒祖父早亡,祖母一人拉扯著她父親長大。她父親倒也爭氣終是憑著自己的才干做了官,只是世事無常,平日里瞧著他也是極聰明的,卻不想一次外任就出了那麼大的紕漏。也合該他命運不濟,就是說出去這也是世間奇事。
卻說那年有商戶去北蠻做生意,無意中發現那與北蠻臨界之地有蹊蹺之處,便秘密稟報給相交的京城大官,那官員也不敢怠慢,急忙一個折子奏給聖上。聖上對此事極為重視,閱過奏章後便急忙派人前去查看。果真在境內臨近邊界的某個荒山發現有北蠻的人在開采鐵礦。這鐵礦可不是小事,有時都比那銀礦重要,因為有了這鐵礦,不僅采了可以打農具,更得要的是還可以打造兵器。現在這天朝能讓周邊小國臣服,與那些小國缺少兵器不無關系。如果這北蠻因得了這鐵礦而兵強馬壯的,對于剛平息戰爭百姓已經開始安居樂業的天朝來說可不是個好事。
聖上忙派兵去制止,並命當地州府的知府大人協助辦理。出人意料地是那北蠻人竟拿出有印有州府印章的出租那荒山十年的合約。那知府大人也表示當時是他一力主張辦成的,但當時並不知道這有鐵礦,只說耕種並沒說開礦,且當時以為是租給本朝的人。然而那北蠻人一口咬定既是天朝定了合約就得遵守約定,且合約上也沒說不能開礦,如今年限未滿天朝沒理由收回。
不過是一個小國竟如此無賴,何況這不光關乎國之顏面,還有那裝備兵器的鐵礦。于是聖上點兵遣將列兵于邊界。幸好那北蠻國也知自己實力在此時不宜輕舉妄動,且也佔了三年的便宜,便忙送上了求和降書。
因他們畢竟有合約在手,本朝便有些理虧,再加上周邊幾個小國也在一旁虎視眈眈,剛剛才息了戰火沒幾年正在休養生息,此時也不便兵戈相見,便只好接了降書,又挑了個宗室女和親以為安撫。
事情雖說算是暫且解決了,只是這事真是讓人憋屈得難受,何況是九五至尊,于是開始追究那地方官員疏于職守之罪。
追查之下,又出現一大奇事︰因那北蠻人神不知鬼不覺得在那開礦近三年,該縣的縣令等人的失職自是不必多言,便都罷官杖責追查到底,哪想到此時才發現那縣令竟是他人假冒的而且那人在事發前就已逃走。有道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廟,這事最終著落在知府劉大人的身上。
這天下還沒听說過有如此糊涂的官,共事三年多竟是不知下司已是被掉了包,自己又大筆一揮租出個鐵礦,任由那北蠻人在他眼皮底下開了三年的礦,他竟是分毫未知。
這劉大人也是百口莫辯,當時那縣令初上任來拜見上司,並無任何不妥之處,且此後行事也頗為稱職,哪里會想到有人膽敢冒認做官,當時不過是為民籌款才出租了那山,哪會知道那里竟有鐵礦,這一切不過是那北蠻的陰謀詭計罷了。
最後才查到那真正的縣令大人在帶著妻兒上任後便與老家的人斷了聯系,而他上任途中正是那盜賊猖狂之時,顯然得是被那北蠻人借機除了去。
于是那劉大人便被罷了官,又下了獄抄了家,終是打了三百杖流放三千里,幸好聖上仁慈不罪及家人,如此那劉大人也是已去了半條命,劉夫人把子女交付給婆母,便陪著丈夫上了路。卻不知,不過半年時間便听說二人相繼染病去世,劉太夫人得知後傷心之余也撒手人寰。
卻不知那家的小公子竟因長相俊俏更有眉心一點胭脂便得了個「胭脂玉」的雅號,本是官家子弟倒也沒什麼,可一朝敗落便引得那齷齪之人心生垂涎。不知怎的竟是被人威逼利誘做了孌童。于是劉氏族人本就因劉大人獲罪而顏面盡失,如此更是忍不得這恥辱,然又不敢與那相關的權貴起沖突,便柿子揀軟得捏,開了祠堂將他一家除了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