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氣呼呼地回到房中躺在床上,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好好想一想這尉縣的可能性。她一直都是個平凡的人,沒什麼大智慧。年少時只知去田間地頭看看農事,和親人安樂的生活;在綿鄉伯府的那段日子,那眾人倒也沒怎麼太難為自己;嫁到劉府後,有能干的大嫂在前,自己就完全是個甩手掌櫃,且又有許多規矩在那里,只要照章辦事即可,倒也不用太費心。她覺得自己這兩輩子加起來也沒有自己這一段時間操的心多,偏偏累得頭疼卻始終也想不出個門道來。
二丫干脆下床走到書桌前拿出紙筆來,將前世今生所能想到的一條條慢慢陳列,卻是越想越寫越心涼。
前世那縣令是在上任途中不知所蹤的,再聯想當時因為他們夜宿荒外遇上了楊將軍,不僅被他留了一天,更是派了楊浩護送。後來遇到林小將軍時,他也說是得知那些賊寇欲搶他們,只是因為人多不好下手才于前方設了埋伏,沒想到反被林小將軍將計就計給殲滅了。
如果他們沒有楊浩護送,那麼那些人就會輕而易舉地行他們那不軌之事,說什麼搶劫就是神不知鬼不覺地要了他們的命,他們也只能自認倒霉,前世那個縣令就是現成的例子。如果不是因王桐問路被騙耽擱了行程,才會踫巧遇到也是剛到那里的林將軍,那他們一行五十來個人就會被據說有一二百人的賊寇埋伏,就以楊浩那個能耐,只怕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或許這中間就有那北蠻人參與其中,要不然當年假冒的縣令也不會是北蠻人了。果真如此的話,說不定他們早就已展開了計劃。看他們當年不敢與天朝硬踫硬只是想著巧奪,看來應真只是單純為了鐵礦的事而設此障眼法。
自己只想著父親是貨真價實的,而去懷疑其他的縣,現如今一想,自家父親卻是最不真實的,因為前世他並沒有來此,這世不過是因為楊浩打了招呼,才頂了那真正該赴任的人。或許人這一生中的劫數是一定的,父親躲過京城的劫數,于是便又應在這里了。但是上天又有好生之德,不忍人間冤屈太多,于是自己得了劉夫人的緣,借著她一雙兒女的畫像,終是想起那前世塵封的往事。
原來如此,看來這就是事情的真相,她感謝上天給自己的警示,更相信天無絕人之路。只是如此是不是該合盤告訴父親,讓他去那荒山中去尋找那鐵礦,既免了災禍又能立功。
不過那書琴和程公子又在這里扮著什麼角色呢。難道他們真是北蠻的細作?父親任職不過才半月書琴就來了,就連劉夫人都瞧著她不妥讓自己小心,容貌才學都是好的,只是因為父親一心撲在公事上又心性正直才沒著了她的道。至于那程公子,她從一開始就覺得他有些怪怪的,現在想想倒有可能是他想通過自己好接近父親以便于圖謀那鐵礦。
只是二丫又擔心是因為自己覺得他們可疑,所以就想當然地往那上面想,萬一他們只是普通老百姓的話,扣個細作的帽子會要他們的命的,心中不禁有些躊躇。
這時曾小蘭走過來,驚叫道︰「小姐,屋子里這麼黑,您也不掌燈還看得見寫字嗎?」。
二丫只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沒提防有人進來,忙把手中的紙團了起來,看到是曾小蘭時,這才松了口氣。沒想到光顧著想心事,竟沒留意到天已是晚了,等曾小蘭點了燈,二丫也不顧曾小蘭驚詫的神情,就著那燭火把那張紙給燒了。
曾小蘭越發覺得這二丫真是神經兮兮的看不透。二丫看著曾小蘭反倒沒了剛才的火氣,看到楊虎當年能陪楊浩共生死,想來應是楊浩的親信,那曾小蘭嫁給他在將軍府雖是奴婢,卻比在這窮苦小縣強得多,且這一來就好幾年,等到那時再回京恐怕已是物是人非,更是得不償失,故她不滿意不好好當差也是情有可原。雖說她已嫁了人,終歸不過才十七歲,自己這邊現在又有那麼多的事,何必和她一個小姑娘一般見識,況且又不是她正經主子,便是收伏了她又有何用,反耽擱了她的前程。
想到此二丫深吸一口氣,心中平靜了許多。曾小蘭此時也開了口︰「小姐,老爺陪著孫師爺一處吃飯就不過來了,您的飯已經擺在小廳里了。」
二丫心中的事情沒解決,此時也沒什麼胃口,便道︰「我不餓,既然擺上了,那你和書琴吃了吧。等老爺吃過飯後,過來稟報一聲。」
「這怎麼能行。」書琴此時也進了房間笑著勸道︰「小姐好歹也吃些,今天一天都沒怎麼吃東西,這可不行,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這麼個糟蹋法。更何況你這還不是鐵打的身子呢」
二丫听了書琴的話,只覺得眼前一片清明,也笑道︰「你既這麼說,我也不好太駁了你的面子,現在過去吧。」
曾小蘭和書琴侍候二丫用餐,明顯感覺二丫的心情好了很多,尤其是曾小蘭心中覺得二丫真是個怪人。二丫也不管她二人心中如何想,吃完飯後,又說了如何收拾房屋,便讓她們二人去吃飯,她自己反倒去了父親書房。
她到了門前深吸一口氣,又把話在腦中過了一下,便抬手敲門。此時只有王桐陪同李縣令在書房,二丫進來後對王桐說道︰「王大哥,我和父親說幾句話,你先去外邊守著別讓人靠近。」
王桐有些拿不準地看了李縣令一眼,後者點點頭,王桐就走出去順手關了門守在外面。
李縣令笑笑︰「你這丫頭越來越神道了,有什麼話還這麼神秘兮兮的。快說吧,我听書琴說你今日都沒怎麼吃東西,到低是為了什麼事?」
二丫走到父親跟前,清了清嗓子低聲說道︰「父親可還記得,去年在老屏山時我昏了過去時,時有噫語?」看父親點了點頭,又繼續說道︰「其時是我當時做了一個夢,夢到……」
李縣令沒想到女兒這麼鄭重其事跑來就為了說一個夢,且一臉的肅穆神情實在有趣便忍不住笑了起來。二丫本醞釀好的情緒,就在父親的笑聲中土崩瓦解了。她不由生氣地叫道︰「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