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猜得不錯,劉夫人雖是有些勞累,但在別人床上總是睡不踏實的,只不過是朦朧著休息而已,故二丫兩人雖是小聲說話,倒也有只言片語過耳中。尤其是二丫說到那道人對搖頭她嘆息說她此行劫數難逃時,直擊中她的心事,忍不住想要起身好好听听,這才鬧出的動靜出來。
前年的夏日,當她得知老爺因得罪權貴要去那邊陲小地任知府時,心中就總是惴惴不安,便去京城外有名的廣源寺拜佛求簽,哪知那大師卻對著她搖頭嘆息直道劫數難逃,又將那香火錢退了給她,便一言不發向後殿走去,讓她的心如墜冰窟一般。于是她回去後便求老爺花錢托人看可否不去澤州,然終是無果。
中秋過後就要起程,她不死心又去廣源寺再次求簽,那大師無奈只好隨她,哪知一簽抽出後,那大師反倒是愣了,她心中便又重燃希望,暗道上次定是大師看錯了。
不過終究還是失望,大師為她解道仍是劫數難逃,不過此去若能得遇有緣人,或可躲過此劫數,那有緣人是唯一有可能破解之人,但希望仍是很小,說不得都是劫數難逃。大師又對她言道若是過了此劫,她一家此後也就順遂起來,到時再來酬謝神靈也不遲,如此倒與那二丫所說的相映襯。其實二丫不過是照著許半仙平日那樣胡謅一氣而已,哪想到听到劉夫人耳中卻更讓人相信。
當時劉夫人無法可想,便想自己是要陪著老爺共生死的,但兒女還小還有大好年華不必跟著去陪著,于是臨行前狠狠心將一雙兒女托付給婆母,便起程了。初到澤州,她也曾放段,曲意與那些當地的夫人小姐結交,不過因種種原因總是與那些人格格不入,也沒個合心意的人,後來也有些認了命,不再與那些人過多交往。
但偏偏這二丫,打一見面就讓她從內心喜歡。後來又見她家竟是出自皇後母家門下,便想或許這是助自己躲過劫數的助力,便對她格外親厚。後來相處多了,發現她雖出自鄉間,淳樸直率,但舉止行動間自有一派優雅氣質,再加上她與女兒年紀相仿,免不了有些移情,真正從內心疼愛她。
然而她沒想到,今日竟是听了二丫說的這番話,原來二丫真是那個有緣人她不是秀兒,她的年齡閱歷都擺在那里,如果真把有鐵礦的山租給不明底細的人,最後到了北蠻人手中,那麼老爺丟官是必然的,性命不保也是應該的。前前後後的事情都對了景,只怕這事是真的,她得想法拖住這事,等李縣令調查的結果出來再說。就是此事是虛驚一場,也誤不了多大的事,可萬一是真得……她不敢想象。
晚上二丫陪劉夫人吃飯時就發現她神情有些沉重,好像在深思什麼,二丫知道這事成了。
果然第二日,劉大人神色疲憊,只是仔細詢問那幾個租山人的情況,並沒有急著訂合約,而是要李縣令好好核實一下那些人的身家可否能支撐租山後的開銷。眾人有些驚奇,因為昨日劉大人已經核實的差不多了,今日本該訂了合約就要返轉回去了。
二丫自然不知這些事,她一早就讓人準備了些吃食,親自去驛館看望劉夫人。秀兒告訴二丫,劉夫人身體不舒服,還在床上躺著休息呢。二丫一听急了,這個時候她可不能病,忙問道︰「可請了大夫?」
秀兒看其他人不在才偷偷說道︰「也不知怎的,昨日夫人把我們都支開,和老爺吵了半宿的架兩個人臉色都沉得嚇死人,我還從沒見夫人與老爺紅過臉呢,這次也不知為什麼?」
二丫悄悄問道︰「你是不是把我昨日給你說的老道的話告訴夫人了?」
秀兒有些不自然地笑道︰「我听你說的有些嚇人,便告訴了夫人,讓她幫你拿個主意。」說完後她這才明白過來,許是夫人也認為那事有可能會發生,便與老爺爭吵想要阻止幾天。
而這邊廂,劉大人交待完事情,便坐在那里尋思起妻子說得的話來。早在他來赴任時,夫人就一幅心事重重地樣子,說是佛前問過的,此去只怕有劫難,讓自己凡事小心不求有功便求無過,甚至連子女都不敢帶在身邊就怕出什麼意外。再後來見了李二丫,便時時在自己耳邊說什麼她可能是自家的有緣人。他始終認為,不過是婦人圈在宅院中,實在閑得無聊才有此感懷。他出來自是要干一番事業的,便也沒太放在心上。
這次前來尉縣公干,本就不想帶著夫人來。可夫人非說好長時間沒見到二丫,怪想的,非要跟著來。掐指算算距上次二丫來時也不過才三日,有那麼想嗎,不過帶她散散心也好。可現在他有些後悔帶夫人出來。也不知那二丫給夫人灌了什麼迷魂湯,非說那荒山有鐵礦,如果出租出去就會被北蠻人得了去,到時可是有抄家滅族之憂,非讓人去查看後再說。這怎麼可能呢,當年這里也是征戰沙場,若真有鐵礦早就被人發現了,如果當年沒被發現,那現在只憑幾個人去隨意看看就能發現那鐵礦,也太不可思義了。
還有那什麼道人,整個一騙子。他若能算到這荒山有鐵礦,不就直接上報朝庭得了封賞,哪會特特跑去告訴個小姑娘,繞了這麼個大圈子圖什麼呢。可偏偏這無稽之談最能哄騙那些後宅婦人,也不知有多少人因此害命誤事。
當他提出這疑點時,夫人卻能振振有詞道︰「那不是普通的道人,是得道高僧自不會貪圖人間名利。也可能是仙人,特來點化世人的。」堂堂朝庭誥命夫人此時就如那無知愚婦般,只信這荒誕之說,一時倒讓他哭笑不得,被纏不過只好答應暫等幾日。若真能找到鐵礦倒也是大功一件。
想到此,劉大人神情一振︰「來人,去請李縣令過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