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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帳篷後面。
聚餐的篝火折射到帳篷上,印出帳篷後一高大一嬌小兩個參差不齊的身影,帳篷像一條分界,將另一邊的喧鬧人聲和這一方的靜謐隔成兩個世界。
路德維希像是匆匆而來,他的兩臂腋下垂下一段繩頭,胸前一貫穿著的護心鏡不知所蹤,似乎出來時沒來得及穿上,不過上身的棉袍還算完整,遮擋住了他腰月復處的繃帶,也掩蓋了林安最喜愛看的性感有力的腰部線條。
兩人尷尬靜默了幾個呼吸,最終還是林安先開口,好似沒有察覺之前的尷尬沉默一般詢問道︰
「傷勢還好嗎?」。
林安的目光落到路德維希腰月復的位置,「我剛才沒有見到你在篝火旁邊,有點意外。」
以路德維希的性格,哪怕林安對飲酒禁令三申五令,也無法阻止他參與這樣的聚餐場合,因此剛才沒有發現路德維希在聚餐會中時,林安原以為他是被熱鬧的人群擋住了——當然,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路德維希注視著林安,陰影下的面容晦暗不明,語氣低沉中帶著一絲說不清的奇異,「……看到你在那里,其實我也很意外。」
他的話語,似乎是在指責剛才林安與安格斯相談甚歡的那一幕。
但以林安對路德維希的了解,她清楚,路德維希不是那種捕風捉影大呷干醋的男人,他可以在平時嚴防死守地預防任何男人接近林安的可能,但真正有那麼一個男人出現的時候,他反而不會為此質問她,而會將問題放到他和那個情敵之間去私下解決——
無論結果如何,除了結果之外,一切與林安無關,過程只會在兩個男人間發生。
很奇特的處事方式,但也是絕大部分傳統梅林男人對待情敵的方式,而路德維希,也正是傳統梅林男性的一個典型代表。
因此林安很清楚,問題並不出在他們與任何第三者之間,但林安又很清楚地知道,他們之間的確出了問題。
「我給你送了十八次口訊,每天一次,」
路德維希像是自言自語,但不高不低的低沉嗓音,又恰好能被林安听到,「第十三次的時候,拉里回來告訴我,你曾經出來過一次,參加了一場聚餐——
但,沒有給我留任何口信。」
他的語氣完全是一種平靜的陳述,沒有質問,更沒有憂傷——
在平常時候,路德維希樂于用各種方式討好她,甚至偶爾折下大男人的尊嚴地耍賴,但在這種時候,他卻絕不會示弱,像一個喋喋不休的閨怨婦人一樣追著林安質問為什麼。
他開誠布公,沒有婉轉,直接得令林安嘆息——
以他這幾天表現出的耐性,其實已經大大出乎了林安的意料,但也正因為這出乎意料的耐性和忍讓,令林安間接明白了某些東西,明白他們之間意識到問題的,不僅僅是她一個人。
她沉默了一下,沉默中听著路德維希原本還微有急促的呼吸慢慢?*氯ュ?餛交海?咽鏡牟皇搶渚駁那樾鰨??且恢質??籩鸞ン淶美淙吹母星欏 br />
林安心里有種被揪了一下的悶痛感,就在路德維希越來越失望,以為她就要這麼沉默以對的時候,她出聲了。
「約翰姆轉告了你的口訊,」
或許是混合了酒精的緣故,林安的音質有種低柔的微啞,柔軟婉轉的女聲反襯了語氣中的平靜,她靜靜地說︰
「但在此期間,我沒有見過一次口訊的主人。」
路德維希微微一震,林安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原本已經冷漠下去的情緒,突然劇烈翻涌起來。
這一次,卻輪到他無言以對。
林安閉上眼,默默地想著︰以前的路德維希,是怎麼對待這樣的無聲拒絕的呢?
像這一次這樣乖乖地等待她的回訊?
似乎從來沒有過。
他像是一個強盜,一個大膽的偷香賊,仗著在她身邊放了一個拉丁斯里應外合,往往喜歡在夜半時分不請自來,不驚動任何人地悄然闖入她的領地,帶著情人特有的激情,霸道地拉著她一起在**中沉淪。
在這段過程中,他們相對單純地維持著情人的關系︰
他是一個男人,而她是一個女人——僅此而已。
因此他可以放肆地行使一切情人所擁有的權利,而她也可以單純地享受身為女人所可以有的正常感情,讓情人之間的熱情,點燃激情的火花,放縱地享受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情與欲。
但在不知不覺中,這段關系,似乎有了變化。
——不僅僅是她的身份變化的問題,不僅僅是因為她從一個普通女法師,變成了一個盛名享譽戰場、有可能在二十年內晉升大法師的少女天才的問題,而是在面對這樣變化的過程中,路德維希的應對方式的變化︰
先是回避,到無法回避之後,他沉默地采取了守勢,等待她的回答。
這令林安意識到,路德維希對她的感情,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開始過界,而這過界的行為,某種程度上,亦有她本人無心的縱容。
而她和他,都明知這段感情的未來。
這不禁令林安感到悲哀,不僅是因為這沒有未來的感情,而是因為路德維希這個高傲的梅林男人,為這段沒有未來的感情,低下他原本高昂的頭顱。
這是不應該的!
這段激情多于感情的關系,不值得他放低自己的尊嚴,甚至改變自己!
林安也不願見他在她面前,將他的感情放得卑微!
而路德維希的情緒猛地震動,也是因為他意識到,林安已經發現了這一點,這比他看清楚這點,更讓他無地自容!
夜越來越深,篝火餐會的火光卻越來越旺,喧鬧伴著火光的踴躍,漸漸的,帳篷的陰影,將沉默的兩個身影完全籠罩在內。
路德維希久久沉默。
林安靜靜地在這陰影籠罩的沉默陰影中閉上眼,等她睜眼時,眼前已再沒有一人,只留下一片沉默的空氣,仿佛還有帶著他氣息的余溫。
林安依舊一動不動地在原地佇立。
她沒有心情回到熱鬧的篝火旁,亦不想那麼快返回住處的私人空間,只忽然覺得這陰影中與熱鬧毗鄰的安靜一隅似乎恰合她此時的心情,只靜靜站在那里,將大腦放空,讓視線放逐于虛空的一點。
「我沒有見過像你這麼冷漠的女人。」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時間並不長,一個聲音忽然響起,二三十丈外一個帳篷一角火紅色的衣袂閃過,一個身影慢慢浮現在空氣中,顯露出詹姆士的那蒼白得猶如吸血鬼一樣的面孔。
林安木然將原本凝注在虛空一點的視線移到那蒼白的面容上,注視兩秒,又漠然地垂下如翼的眼睫,就在詹姆士以為林安懶得理會他的時候,他卻听到一個淡淡的聲音︰
「我也沒有見過像你這樣無聊到隱身偷窺別人私事的男人。」
低柔的女聲語調平平,幾乎沒有起伏,陳述的語氣分外淡漠,令原本被噎了一句的詹姆士心口堵著一口氣,吞不進去,吐不出來。
「是我先到這里的!你們才是不請自來的後來者!」
他為自己的清白辯解一句,但林安眼睫抬也不抬,這不禁令詹姆士有種自己欲蓋彌彰的示弱感——雖然他知道自己說的是事實。
而剛才目睹了林安和路德維希對話過程,他不知怎麼的,心里也生出了一股火氣,此時看著林安獨自留在原地後,依舊看不出情緒的漠然面容,他只覺得心火更盛,想要對眼前這個決斷理智得近乎無情的女人噴吐而出。
在這個時候,他選擇性地忘記了萊茵塔爾臨行前讓他容忍交好林安的叮囑,以及自己之前為家族打算而按捺性格和林安打交道的種種考慮。
「我原以為,你至少還和那些無病申吟的貴婦小姐們有些不同——既然玩完了要甩掉,你現在還做出這麼一副傷春悲秋的樣子給誰看?你以為那個男人還會回來嗎?」。
他冷笑諷刺,「如果他還是一個男人,他絕對不會再回來!」
短短的只言片語,他其實並不清楚林安和路德維希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兩人的反應也大概足夠令他知道這是個什麼情況——
反正男女之間,只要不是涉及婚姻,無非是那點事罷了。
帝都貴族男女間的情事時時刻刻都在上演,也有不少銀錢感情不能兩訖而鬧大,成為帝都茶余飯後的佐料,但像剛才這兩人這樣,明明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卻弄得這樣不干不脆拖泥帶水的,在詹姆士所聞中倒是少見。
從兩人反應看來,明顯是在激情關系里動了真感情,否則不會兩個都是這麼要死不活的模樣,而林安的後面的情態,更是令他在心里大罵她可笑愚蠢——
這世上有大把多人想在一起而不能,眼下突然出現這麼一對你情我願卻偏要用理智斬斷感情的家伙,真是會讓旁觀者都忍不住打心里嫉恨!
口出惡言之後,詹姆士心里驀地舒服了很多,一腔郁憤發泄出去,就等著林安回應。
他原以為以林安的性格,可能會直接回他一句「關你屁事」,但沒想到,對面那個女人卻忽然抬頭,仿佛重新認識般打量了他一陣,自嘲地哂笑一句︰
「……你說的沒錯。」
說完之後,她動了動有些僵硬的雙腿,頭也不回地走了。
詹姆士沒等到她的反擊,看著她的背影,忽然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我是詹姆士「傷心人別有懷抱」的心情被林安看破的分割線——
安格斯一抬頭,看到在帳篷後面消失了一陣子的林安又重新出現,她面容似乎比之前蒼白了一分,但神色很平靜,那雙眼瞳,像是將無數不可告人的情緒和隱秘,都隱藏在了那猶如夜色深濃的瞳孔深處。
她原本正朝原來的位置走去,但視線似乎無意中看到了他的存在,身形微頓,就偏離方向朝他走來。
眾目睽睽下,安格斯雋雅溫逸的面容上露出意外,但還是在林安走到面前之前站了起來。
嬌小嫵媚地黑發女法師站在他面前,微微一笑,對他發出邀請︰
「有興趣陪我散散步,順便講講你的故事嗎?」。
(未完待續)(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