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不知道達恩心中想法,即使知道了也不會在意,听完達恩透露東海岸的嚴重疫情後,徑自陷入沉思。
她雖然沒有放出威壓,房間中的其他人仍被這種沉默壓抑得大氣不敢喘。
直到門口邊暈倒的私兵隊長腳忽然抽搐了一下,鋼靴在地板上發出摩擦聲,把小麗莎嚇得低低驚呼了一聲,林安才回過神,對達恩道︰
「我要見你的父親。」
……
羅布城,城主府。
「老爺,廚房的漢姆說,冰窖中還剩下一些鱘魚籽薯泥和凍梨,您有沒有胃口品嘗一下夜宵?」
此時已經錯過了晚餐時間,但芬迪子爵並沒有進餐,中午也只是草草吃了幾口椒鹽羊肋排,盡職的管家不得不冒著被責罵的風險,敲了書房的包銅木門三下,隔門詢問自己的主人。
「滾!……等等,將今早的羊肋排拿來吧,鱘魚籽倒掉,以後凡是從東海岸過來的海鮮食材,通通不許進府!」
這點您在半個月前就已經說過了,而且那些鱘魚籽是來自附近一個鹽湖的鮮魚籽……
但管家理解主人不想主人的心情,心里默默將各種水產從主人的食材菜譜中劃去,從命退下。
椒鹽羊肋排端上沒多久,下人前來回報,達恩少爺回到府里了。
叮當一聲,芬迪子爵從椅子上站起,鋪在膝上的潔白餐巾順著腿滑下去。
芬迪子爵草草一抹嘴,顧不上嘴角還沾著油星和椒鹽顆粒,匆匆與管家一起走到書房所在的回廊盡頭,看到引以為傲的兒子獨自回來,心里頓時生出不妙的感覺。
兩刻鐘後。城門大開,一隊精銳的騎兵馳出城門,城主府的雪橇馬車被護送在中間,沿著官道,向城東的黑金小鎮駛去。
……
盛著淡黃色液體的坩堝旋轉著七八個白色泡沫漩渦,像一鍋將要沸騰的女乃油濃湯,林安停下攪拌。將細長的白水晶攪拌棒搭在坩堝旁,停止輸入魔力,讓煉金台的魔法火焰熄滅,看向等在一旁的城主父子。
「要驅散這種疫病,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它最大的克星,就是充滿正能量的藥劑或法術,這種正能量要求的屬性比較極端。符合要求的大部分光系法師,都在岡特城,藥材上則沒有這麼大的儲藏,這或許是法師塔長老們對疫情束手無策的主要因素。」
林安在藥劑學上的造詣,並不比那些積年的**師強,她有解決瘟疫的辦法。不過是因為自然神術恰好能滿足這個條件而已。
「可是以您一個人,別說羅布城,能救下這個鎮子就……」芬迪子爵用絲綢手絹抹了抹汗。言下依舊懷疑這個年輕女法師的能耐。
達恩對林安的心理陰影較深,打斷父親的話︰「這麼說,如果請教廷的神職者來,能在這場瘟疫中起很大作用了?這會不會是教廷的陰謀?」
「陰謀什麼的,不是我們現在需要考慮的東西,」林安直接忽略了芬迪子爵,「我們現在需要做的,首先是尋找到疫病源頭,這個我相信法師塔的諸位閣下們已經在著手了,其次就是治療疫病。並防止它繼續擴散——城主府對平民封鎖疫病消息,阻絕商路通行,都沒有錯。但僅憑這些,無法解決目前已經羅布城內外傳布的瘟疫。」
「那麼,您要我們做什麼?」
從頭到尾,芬迪子爵就沒想過這個年輕女法師能解決這場瘟疫。
她或許的確有治愈疫病的配方,但有的時候,並不是有配方就足夠的,這場瘟疫,早已不是一城一郡的事了,就算這個女法師能救得了羅布城,卻救不了萊姆郡,更救不了亞特蘭大。
即使羅布城的人能躲過疫病,他們能在缺糧少食的境況下活下來嗎?
如果不是擔心這個女法師在兒子身上做什麼手腳,外加認為林安手握的配方和法術能保全他的家族,芬迪子爵根本不會親身出城來見她,此時如此平等地和林安商量,也只是為了她手里握著的東西罷了——他偶爾掃向坩堝內的眼神,恨不得將那只坩堝從林安身邊奪過來!
林安笑了笑,不在乎芬迪子爵眼底隱藏得極深的不屑。以貌取人,是人們根深蒂固的惡習,何況無論從外表還是性別,她也的確拿不出能說服人的優勢。
她淡聲道︰「我的要求很簡單,將通往邊境的官路封鎖起來,不論是不是法師塔給了你什麼命令,我不希望看到流民進入佩雷境內。」
芬迪子爵早在林安後所處前半句時,就已經猛地從位置上站起來,死死瞪著林安,臉皮抖動痙攣好一會兒︰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連敬稱都不用了,丟下話轉頭就走。
然而他轉過頭,卻發覺房間門口早已不見,原本門框的地方,此時是一片平整的牆壁。
他們進來時的房門,仿佛憑空消失了。
林安精神中傳出雅典娜嘻嘻的笑聲,林安置若未聞,好整以暇地站在原位,看著達恩法師愣了一拍,才回過神,急切地詢問芬迪子爵︰
「父親,琳法師說的是真的?您知道您在做什麼嗎,如果消息外傳,民眾知道我們有意將流民放入佩雷境內,我們家族的百年聲譽會毀于一旦!」
「你知道什麼!」
芬迪子爵冷瞪兒子一眼,他當然比自己兒子更清楚事情嚴重性,如果這件事僅止于毀掉家族聲譽,那簡直要謝天謝地了。
事實上,他很清楚,梅林已經對神聖帝國宣戰,此時和佩雷正處于盟友的蜜月期,如果事情不密,那麼梅林皇室絕不會承認,統治亞特蘭大的法師塔也不會背這個罪名,被丟出來頂黑鍋的。肯定是他們這些小卒子!
換言之,這是動輒族滅的下場,皇室為安撫盟友和平息民憤,絕不介意將一兩個貴族推上斷頭台。
所以,在他掉頭離開的時候,心里早已生出殺機,等一離開這間房。立即控制住這座小鎮,哪怕將這座小鎮里的活口全部滅殺,也絕不容許這個女法師活著離開!
然而,這個看似年輕的女法師比想象中更不簡單,想到兒子對她的形容,芬迪子爵意識到對方利用了女法師在人們心目中的一貫形象,令他掉以輕心地進入了甕中。
芬迪子爵只能按捺住心里涌動的殺機,轉過頭,冷冷盯著林安。像一頭獨狼盯著獵物︰
「不管你是怎麼知道的,但如果你足夠聰明,就該清楚什麼時候應當閉上你的嘴巴!」
林安平靜地端詳芬迪子爵隱忍下的氣急敗壞。
貴族里很少有真正的腦殘,這位子爵比他稚女敕的兒子老道多了,雖然他依舊克制不住本能中對利益的貪欲,否則他們原本踫面的開場。會比現狀好得多。
林安其實也不想總是脅迫著人辦事的,她一向認為心甘情願的效率更高,只是目前推測到的事實。實在不容許她慢慢籌措布置了,疫情傳播之嚴重,大大出乎她預料,打亂了她原本的計劃。
「如果您足夠清醒,當知道現在需要平靜下來的,是您自己。」
簡單一句話,芬迪子爵當即坐下來,深吸一口氣,背在身後的手,悄然捏碎了一塊滑出袖口的符文石。袖口一枚藍寶石閃過微光。
「……好吧,你的目的是什麼?」
「只是想讓更多人活下去而已,」將對方自以為隱秘的小動作看在眼里。沒有組織,林安淡淡道,「陰謀和爭斗是無法阻止瘟疫傳播的,即使佩雷和神聖帝國的平民同樣死去千千萬萬,梅林因瘟疫而死的人不會因此獲救一人——或許平民在你們的眼中,只是一串數字,但不代表他們應當被毫無異義的犧牲。」
「在沒有其他出路的時候,只能選擇在犧牲的同時利益最大化。」
芬迪子爵冷酷地說,冷冷地一瞥阻止了達恩法師欲言又止的話語,後者不得不閉上嘴,不插入這場劍拔弩張的交談中。
芬迪子爵的冷酷,不出乎林安預料,「所以,在您與達恩法師的生命,以及同意我的要求之間之間,您的選擇?」
芬迪子爵並無猶豫,聲音像是從牙縫中迸出,「當然,是前者。」
「很好,雖然您不是能真正做主的人,但想必您的表現落在您用符文石聯系的那個人耳中,應該足夠交代了,」林安勾起一抹淺淺的笑,話語內容卻令芬迪子爵悚然,「那麼您能現身一敘嗎,城主大人背後的不知名閣下?」
「呵——」一聲低沉的笑聲,從芬迪子爵藏在袖口的一顆藍寶石袖口上傳出。
芬迪子爵完全不明白林安怎麼會知道的,駭然自白,「不!大人,我並沒有出賣您……」
「好了,芬迪,你的小動作不可能瞞得過你眼前這位閣下,從一開始,你就弄錯了真正需要重視的對象——大名鼎鼎的紫薔薇女爵,可不是你能隨便招惹欺瞞的對象啊!」
如大提琴般優雅低沉的男聲娓娓而敘,從容而輕快地與林安打招呼,「好久不見了,琳!沒想到會在這里踫到您,我親愛的朋友!」
「我也沒想到是你,伯倫。」林安面容上真正掠過詫異。
「假設美麗的女士能原諒我的不請自來的話,或許我們該好好敘敘舊?」
「歡迎之至。」林安答。
(未完待續)
ps︰
謝謝雪舞風流童鞋和伽羅雪兒童鞋的粉紅票票!o(n_n)o~
最近這兩章的進度有點令我蛋疼,汗顏,思路還是有點卡,因為追究細節和邏輯,旁支上的描述太多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