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性可以被竊取?」林安問。
可以。
代行塔靈平靜回答,但很困難,比竊取神力困難得多。
「但他,」——不,準確地說,是他們,「都已經成功竊取神力了!」
林安恍若嘆息。
一切大白!
她想起了在魔法之都的廣場上,她與法師塔設下的龐大陷阱,安格斯那鋪天蓋地、仿佛源源不絕的力量來源,最終不可思議地逃月兌了他們的算計。
此時林安當然已經完全明白。
安格斯和哈迪斯大帝兩人所修煉的方向,為什麼恰好與他們信仰的神祗完全重合——
這不是巧合,而是必然。
許多不解之事的線索,變得明晰起來。
如果說安格斯沒有通過竊取至高神神力,獲得龐大<力量的底氣,他甚至教廷怎麼會敢勾結冰原魔族,在繆斯大陸推動布局?
光明神力,正是亡靈的死敵。
此時繆斯大陸的局勢,就仿佛是魔災時期的重演。
等魔族亡靈大軍摧毀防線,肆虐大陸,扮演救世主的神聖教派將再度在人族絕望之際降臨,只不過這一次安格斯將取代光明神,成為人族新的信仰。
既然安格斯都能在短短不到二十年間,成功竊取光明神力,對人族布局,那麼早已成為魔族至尊的哈迪斯大帝,當然有過之而無不及。
難怪哈迪斯大帝要長居聖火塔,幾乎不露面。
魔神和光明神可不同。
祂的神力未被魔界的位面意志徹底隔絕,如果付出足夠大的代價。神罰對哈迪斯大帝也是極其恐怖的。
所以。哈迪斯大帝不能讓魔神察覺自己的神力被竊取。
他只能一點一點地偷取。盡量不讓魔神發覺。
而除了聖火塔,還有哪里匯聚比這更多魔神神力,更不容易被魔神覺察?
和終究將會有盡頭的皇權相比,成為魔族永恆至高的主神,兩者之間的選擇,還需要考慮嗎?
「這是安格斯的另一張底牌。」林安自語。
難怪。
第一次見面,連林安都差點死在哈迪斯大帝之手,而安格斯卻活了下來。
而且還活得相當自在。
他們之間有共同的秘密。
這個秘密。令他們彼此忌憚之外,也產生了利用價值。
哈迪斯大帝想通過安格斯更進一步了解神力,安格斯何嘗不想通過哈迪斯大帝,模清自己未來的道路?
安格斯關注的不僅是魔界的動靜,更關注哈迪斯大帝的一舉一動。
因為安格斯清楚,哈迪斯大帝是不可能在魔界,當著魔神注視下封神的。
那會為他封神的前程,增加許多不可知的變數。
哈迪斯大帝一定會來繆斯大陸,從一開始就注定。
而且他們都同時盯上了通天塔。
所以,當冰原魔族揮軍南下成為定局。安格斯立即迫不及待地將林安引到魔界。
就算沒有之後種種變數,安格斯也一樣會借葉思驚動哈迪斯。迫使通天塔之行成行。
因為給哈迪斯大帝準備的時間越久,哈迪斯大帝封神成功的幾率越大。
盡早,盡快,不給哈迪斯大帝任何準備,令他措手不及。
所以葉思瘋癲是必須的,葉思處境越糟,越能影響動搖哈迪斯大帝的心境。
而且,他還能通過這個途徑,進入通天塔。
安格斯的一切布局,始終圍繞著成神這一目的。
大膽!狠辣!周密!
——充分運用了手中所有的條件,和對所有重要棋子的性格和弱點。
林安腦海中閃過魔界之行的所有遭遇,一幀幀畫面如同浮光掠影,劃過腦海。
「不但是哈迪斯大帝和魔神,甚至連他自己,都是這個棋盤上的棋子!」林安深深為之心驚。
安格斯不但其他人狠,對自己更狠,這麼龐大並涉及如此多強者的布局,一個不慎,他都會直接死在局中。
和這個相比,她也被安格斯從一開始就算計,也都不算什麼了。
事到如今,可以說整個棋盤的大致走向,和安格斯預料的差不多。
只是這個棋局中途,還是出現了幾個變數,令結果與安格斯預計的,有了一些差別。
這幾個變數都和林安有關。
第一個變數,是安格斯沒有想到,在一開始,他就會被林安俘虜,而不是他將林安俘虜;
第二個變數,是哈迪斯大帝的力量積累,或者說他對神性的模索了解,也已經超出了安格斯的預計,竟然能想出用位面鎮壓來抗衡法則之絲,進而借助這種方式,來熟悉和竊取神性;
最後一個變數……
「哪怕他以人魔兩界萬千生命為棋局,智計通天,但就算他想破腦袋都不會想到,我、葉思和那位半神老鄉的來歷!」
安格斯不可謂不謹慎。
當他從各種端倪中察覺林安來歷問題後,他當機立斷趁林安失憶的機會,用記憶交換得知了林安幾個穿越者的來歷,並由此推測出林安也是通天塔候選人。
可惜那時為時已晚,林安恢復記憶,安格斯因為身上劇毒受制,身不由己。
恐怕林安在憤怒安格斯趁虛而入套取自己最大秘密的時候,安格斯也在懊惱,為什麼要用那個神術陣,導致林安恢復了記憶。
加上想利用水元素精靈王月兌身的計策,被林安識破後,林安再沒有給安格斯任何月兌身機會。
安格斯終于玩火自焚。
他能夠將葉思、哈迪斯大帝和諸多魔族強者都變成棋盤上的棋子,是因為手中掌握了他們的弱點和貪欲,以此推動大勢;
但當大勢被推動之後。安格斯同樣沒有足夠的力量阻擋。局勢一步步順著他所預料的方向發展。
盡管他掌握了一張又一張底牌。對林安、葉思和哈迪斯大帝都隱瞞了許多秘密,但最終還是成為了被大勢碾壓的棋子。
這就是把自己也當成棋子的危險性。
「是,最終我也沒想到,我會以這種方式,再次進入通天塔。」
林安喚醒安格斯,向他驗證推測,安格斯平靜听完,便坦然承認了。
「你也在那次開始時進入了通天塔?」林安短暫驚訝。隨即恍然,「也對,如果能讓通天塔認主,你或許不會進行後面的計劃。」
現在想起來,冰原戰事直瀉而下,一發不可收拾,正是從他們那次通天塔考驗後開始。
「如果我知道你在那一次後,已經成為通天塔候選人,我必然不會給你機會發展。」
安格斯微微一笑,說著後悔。神色卻很泰然。
「我對老師預言的‘命運之女’很好奇,找機會接近你。但並沒有看出什麼不同,後來你獲得自然女神賜福,成為位面眷顧者,我以為這就是你被預言為‘命運之女’的原因,還曾想推動你走進同一條道路,畢竟這條路太孤獨,太渺茫,即使是我,也沒有必定成功的把握。」
林安一愣。
她想起安格斯身份被揭露之前似敵似友、意味不明的態度,以及後來語焉不詳的拉攏。
原來如此。
因為她獲得了自然神力,同樣有了通過神力和安格斯一樣封神的機會,而且自然神性和光明神性分屬兩大體系,兩大神性體系即使有沖突,互相爭奪信仰,也只會在很久以後,至少在他們能在神明的位置上站穩之前,不會到來。
從長遠角度看,安格斯甚至說得上好意。
魔族不能出現半神,但人族可以,在這條道路上,沒有彼此借鑒,彼此幫助,幾乎沒有希望走到頂端。
更重要的是,獲得自然神力的事,迷惑住了安格斯。
由果推因,安格斯未揭露身份前接近她的目的,肯定是為了探听過她晉升的時間地點,再收集線索,不難得到林安隱藏身份,是在通天塔期間晉級的事實,因此而後來神恩賜福的事,洗清了林安因「命運之女」帶來的最後一絲嫌疑。
「也對,以你的縝密,既然以通天塔為目的,算計了一切,怎麼會不防著在那次通天塔之行中,有人獲得通天塔認可的可能。」
林安淡淡道,「教廷和冰原魔族早有勾連,想明確每一個魔族參與者有沒有獲得認可比較困難,但知道名單卻不難,只要與冰原魔族交換條件,然後通過戰事將他們一一除去,死人當然做不成候選人。」
這個方法,同樣能用來對付人族這邊的候選人。
林安想起離開冰原前,那場導致不少功勛同伴死去的雪崩。
那件事本就有神聖教廷插手其中的痕跡,現在想來,或許還是受了她的連累。
但林安終究沒死在雪崩里,于是安格斯親自出馬,直接接觸林安。
而就在林安獲得神恩賜福後不久,教廷派出聖子襲殺,盡管有明面上的理由,但現在想來,也是安格斯在確定她是不是真的獲得了神力。
「可惜你算計了所有,到了最後一步,還是落在我手里。」林安說。
「命運使然。」
安格斯笑。
他平靜地整理了一下衣襟,將白色長袍上的褶皺拉平,從始至終如此從容。
「我沒有輸給你,只是輸給了命運。」
「是嗎?」。
林安同樣笑了一下。
「你的確沒有輸給我,你只是,輸給了——另一個人。」
安格斯一成不變的微笑,根本不被林安話語動搖。
林安漆眸閃爍幾下,流露出幾分譏諷,幾分異樣。
「你不知道嗎?」。
她眼中緩緩透出憐憫,「葉思,她——分裂了靈魂。」
(未完待續)(未完待續……)
PS︰補更會在十點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