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皇上病重?!」
其實沈煜龍體病重一事,早已是朝廷上下公開的秘密,大小官員無一不曉他兒乎是病入膏育了,將近月余未上朝主持朝政。
各地傳上來的奏章堆積如山,雖有中宮皇後代為批閱,但是緩不濟急,很多重要的國事還是因此耽誤了。
喬灝回京後便听到眾多傳聞,但他不予理會的直奔馬府,先送上黃金萬兩為馬皇後鞏固勢力,暗中打點解決朝中大臣對她獨攬大權的異議之聲,助她站穩腳步。
他一連串的動作甚得馬皇後激賞,因此又再一次在相府召見他,想借由他的力量共商大計。
「是呀!皇上這病來得突然,叫人措手不及,本宮也煩惱得很,不知該怎麼辦才好。」馬皇後說得情真意切,好像真的十分憂心皇帝的病情。
「太醫們的診治可有說法?」喬灝的表情不是擔心,而是配合她故意裝出的語氣,她一听便明了。
「唉!不就是皇上身體老邁,風邪一入身整個人就垮了……盅盅的湯藥沒斷過,但人就是好不了,本宮在他耳邊說話都听不見了。」她假意傷心,頻頻以絹帕拭淚。
誰最希望沈煜死?不就是眼前作戲演得很真的馬皇後。
宮里的太醫哪個敢反駁她的旨意,不是早早被收買了便是懾于婬威,三緘其口不敢議論皇上病情,用藥是照著藥方拿,絕不過問其中幾味藥材是否分量下得過重。
畢竟連最受皇上信賴的佟太醫都離奇失蹤了,是生是死無人知曉,他們人微言輕的小醫官自是明哲保身,盡量遠離風暴中心,不該去做的事絕對不做。
只手遮天的是皇後娘娘,她才是皇宮的主人,听她的準沒錯,起碼能逃過一死,不禍延全家。
「娘娘你要多費心了,這趟買賣我帶回一根老山暮,給你補補身。」喬灝一揚手,身後的隨從立即送上已成人形的百年老參。
神色愉悅的馬皇後滿意的點點頭,「你有心了,要是本宮那皇兒也有你的玲瓏心思就好了,本宮也用不著夜夜憂思過重,睡不安枕。」
「娘娘鳳體保重,太子聰明佟俐,必能解娘娘心頭憂慮。」他話點到為止,等著皇後來接,果然——「聰明是聰明,卻不太成材,他還這麼貪玩,日後怎麼接續他父皇的大位?本宮實在是惶恐不安。」那老頭撐不久了,等他一死,天下就是他們母子的。她在心里暗暗得意著,表面卻裝出不勝惶恐的樣子。
「娘娘擔心的是朝中大臣的聲音吧?這點娘娘盡管寬心,太子雖然年幼,但嫡皇子的身分高貴,放眼皇室宗親除了他有誰能擔當大統?」
喬灝說的正是她心里事,扶持幼帝登位正是她所樂見。「本宮是怕人說是非,皇上龍體欠安是事實,若是他突然賓天,本宮一個婦道人家難敵悠悠眾口,孤兒寡母被人欺呀!」左相等著捉她把柄好把她拉下皇後寶座,她可不能讓他如願。
喬灝在心底冷笑,不過表面還是壓低聲音,故弄玄虛的道︰「娘娘若是信任我就交給我處理,太子是天生帝相,舍他其誰呢?」
「你的意思是……」她偏過頭,以小指金指套輕刮他面頰以示親近,意味著他是自己人。
「姑姑向來疼我,靖王又寵妻如命,娘娘與姑姑、姑父有多年深厚情誼,相信我在姑姑耳邊多提兩句,娘娘便可心想事成,萬事如意。」他暗指靖王是傾向太子……座穩當的大靠山。
一听他能搞定向來忠于沈煜的靖王,馬皇後安心的笑了。「登基大典就要你操心了,小皇帝的經驗不多,要各位重臣好好輔佐了。」
「那皇上他……」他側身,輕聲一問。
她冷冷揚唇,「活不長了,頂多半個月,沈煜駕崩。」
可見她多想康明帝死,不稱皇上,直呼名諱。
「嗯,半個月……足夠準備了。」墨瞳一幽,他暗暗思付怎麼安排太子即位,幼帝掌權,世代交替。
「靖王妃真是好福氣,有你這般出色的佷子,本宮算是沾了她的光,少費了不少心思呢!」商人善謀略,識大體,果真是她的好助力。
要錢有錢,要人有人,還幫她解決諸多擾人的麻煩,她當初拉攏他的決定是對的,他的確是個人才。
「那是娘娘不嫌棄,肯給晚輩一展長才的機會,娘娘惜才,在下自當涌泉以報了。」他一副望皇後多多提拔的奉承樣,眼眸明撤的仿佛已是獨一無二的皇商。
「你為本宮辦事,本宮自然不會虧待你,該給你的一分也少不了。對了,你和琳兒的好事也該定下了。」結成兒女親家才更有保障,以後不愁沒有銀子使。
眸光一閃,喬灝笑意盈眼。「此事不急,待娘娘大事底定再議也不遲,琳兒妹妹是知進退的人。」
「你們年輕人這點情事呀,本宮是管不了,不過你有空去瞧瞧她,本宮似乎許久未見她來請安了。」那孩子不會撞了邪吧!
她說得輕描淡寫,但實情嚴重許多。
自從喬灝出京之後,為了想讓自己變得更美,坐穩當朝第一美女的寶座,馬玉琳搜刮了所有佟欣月留下的美白秘方、藥材,照本宣科的用在自個兒身上,龍膽三七粥更是三餐食用,想養成一位舉國無雙的大美人,美上加美。
可是沒多久怪事發生了,她嗜睡的毛病越來越嚴重,手腳常常麻得沒有知覺,因作惡的毛病太過頻繁,甚至讓人以為她有喜了,下人們背後議論紛紛,還開賭盤下注賭誰是孩子的父親。
這不算最驚人,有天早上她一起床,服侍梳洗的奴婢一見她就尖叫著摔了手上的銅盆,因為她的嘴竟歪了一邊,口水止不住的往外流。
好好的閨女變成這副模樣,相府簡直當成家丑,絲毫不敢大聲張揚,就怕女兒將來沒人要,太醫診治後不見好轉,暗中重金請來名醫診治,封口費都不知花了多少,最後才知是中毒,毒雖也解了,但一張如花美貌卻已不能復原。
馬玉琳天天以淚洗面……哭二鬧三上吊的,她怕喬灝回來不要自己,天天疑神疑鬼,活生生地快把自己逼瘋了。
「是的,娘娘,等忙完娘娘和太子的大事,在下定會前往關心。」皇上「病危」,他也該有所行動了。
喬灝送走了皇後,便由相府後門上了自家馬車,前往天馬寺與相約踫面的靖王沈天洛會合,並告知他自己的真實身分,由靖王帶他進宮見皇上一面。
「你不是八兒?!」沈天洛訝異。
「對,我不是,抱歉騙了你,堂兄。」他真心致歉,不見虛假。
沈天洛一愣,「你喊我堂兄?」這世上能與靖王稱兄道弟的人並不多。
「是的,我是華皇後當年所生的小皇子,玉喋排行第九。」
九皇子……「證據呢?」
喬灝月兌去衣衫,讓他瞧見背後的胎記,沈天洛這才相信他的說詞,九皇子沈子威並未死。
想來真是離奇,他曾是妻子疼愛有加的弟弟,而後是關系密切的姑佷,如今喬灝有求于他卻置之不理的話,恐怕王妃會跟他翻臉。
不是怕老婆而是疼老婆,更牽扯上皇嗣問題,沈天洛沒有半絲猶豫,當晚就暗中帶他入宮。
可是兩人到了皇宮之後,沈天洛才發現這個佷子兼堂弟不簡單,他居然早已在皇上身邊安插他的人馬,換掉皇後的眼線,掌控大半的宮中侍衛。
看到柳雲風畢恭畢敬的向喬小子行禮,沈天洛有些不是滋味,他瞞了他不少事,連宮里布線都已安排妥當。
「殿下,皇上在寢宮休息。」
「他是清醒的嗎?」
「是的,吃了殿下派人送來的靈藥,皇上神智已有好轉跡象口」能清楚的問他現今由誰主持朝政。
「靈藥?」他連皇上生什麼病都曉得?沈天洛不禁佩服這位絕頂聰明的九皇子。
本該是窗明幾淨的騰龍宮,如今一看黯淡無光,宮燈布滿灰塵,牆上瓖的夜明珠不知被誰撬走好幾顆。
迎面而來是濃重的藥味,蓋過腐爛的腥臭氣息,紫檀百花迭繡屏風後,五色雲紋垂帳以金鉤勾挽,面色枯黃的老人氣若游絲的躺在騰龍王朝最尊貴的龍榻上。
即便解了毒,他還是病得很重,有人走近龍榻也沒發覺,凹陷的雙頰緊閉著雙目,仿佛在等待死亡的到來。
沈煜似乎是感覺到有人在看他,他吃力的睜開混濁的雙眼,幽明的燈燭閃爍著,蒙隴間,他看到一個和自己年輕時長得很像的男子,他是……他是……
驀地,他失聲喊出,「兒?!」
神情略顯激動的喬灝穩住情緒的道︰「父皇,兒臣不是皇七子沈子,兒臣是皇九子沈子威。」
他沒打算用沈子的身分出現,死了的人再復生太驚世駭俗了,他想不需要驚擾油盡燈枯的父皇,讓他最後這一段路上走得平順。
「沈子威……子威……」沈煜忘神的喃喃自語,憔悴面容老了許多,驟地,他兩眼進出難以置信的異彩。「你……你是聯的皇兒?!」
「是的,父皇,兒臣是你的親生子。」出生時祥鶴凌空的九皇子,祥瑞照騰龍。
「像,很像,聯像在照鏡子一樣……不過,你的眉眼酷似鸞兒……」他眼眶紅了,泛起盈盈淚光。
「皇上,臣證實過,他的確是九皇子沈子威,背上有六星胎記。」沈天洛出聲道,這話一出,更加讓沈煜再無疑慮。
沈煜老淚縱橫,病到不見肉的瘦手顫抖一舉。「你,過來,讓聯好好瞧瞧你。」
近鄉情怯的心情吧!神色不變的喬灝走得極其緩慢,在榻前雙膝一落地。「父皇,兒臣來遲了,請父皇賜罪。」
如果他的布局再快一點,如果他的實力再強一點,如果他再早一點知曉父皇的處境,如果……許許多多的如果都挽回不了他此時心中的悔「限和懊惱,人總要遲了一步才發現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沒……沒有遲不遲的傻話,聯在有生之年還能見到你,不遲、不遲……聯很欣慰……」總算心中的遺憾少了一樁,他可以去見歷朝先祖了。
「父皇,佟太醫尚在宮中,兒臣立即請他來為您診治……」
他話未說完,沈煜已用力的捉住他的手。
「不……不用費……費心了,我這身子骨不行了,義……義方跟我說了,皇後下毒,他已盡量控制,讓我多拖了幾年……」也為難他了,背負軾君的罪行。
其實佟義方受制皇後是假象,再疼閨女也不能背叛一國之君,他假意受到控制是為了顧及皇上的身體,因為就算他不做,皇後也會再找別人下手,皇上會「病發」得更快。
所以他犧牲了女兒,有意無意透露她是藥人,讓皇後利用她的血來延續皇上的生命,好讓他有機會研制出解蠱毒的解藥。
只可惜他力有未逮,少了來自苗疆的關鍵藥材,加上皇後對皇帝病情的「嚴加控管」,致使他一事無成,始佟解不了皇上的毒。
「我不怪他,他盡力了,但是……皇後的野心不能輕饒,聯要她……要她……」他說著說著咳了起來,口中嘔出濁紅鮮血。
「父皇,您靜心休養,接下來的事就交給兒臣,兒臣不會令父皇失望。」喬灝語氣透著沈痛,以明黃錦巾擦拭沈煜嘴邊的血漬。
看著和自己、己逝太子沈子相似的五官,顫著手的沈煜笨拙的撫著他的臉。「聯不……不行了,聯要傳位給你,由你繼承騰龍大統。」
這是他唯一的補償,他的帝位。
「不,父皇,兒臣不能接受。」他自有打算。
「不能?」沈煜訝然。
「兒臣主張讓十二皇弟繼承,畢竟他如今已是太子。」死過一回的人了,更知道這世上珍貴的是什麼,十二皇子天性純良,未肖其母的深沈心機,只要好好教導成材,假以時日必是一代明君,再說他也是朝中大臣認定的繼位人選,自己再攪和進來,只是突增困擾而已。
「為……為什麼?」他不得不問。
「盛極則衰,兒臣要皇後目睹一繳而就的榮華就在眼前卻拿不到。」她盼望的那一天永遠也不會到來。
沈爆忍住胸口的翻騰,壓下急喘,仔細凝視他與華皇後所生的皇兒。「拿聯的御璽來,在第三根龍柱後掛著皇後畫像的牆面,有一暗櫃,聯要擬旨。」
馬皇後始佟無法如願的是她找不到傳國玉璽,沈煜從前再怎麼寵幸她,也不打算讓她干政,傳國玉璽是一國之重,世上只有他一人得知其擺放所在。後來察覺她有異心,更是早做防範,不讓她得逞。
「臣來。」沈天洛主動走到雙人合抱的柱子後,拿開畫像,他按下牆上的機關,取出一個黑沈色木盒。
透著唬拍色的金黃玉璽,閃著玄秘光芒。
「皇上駕崩了——」
即使解了毒,做了一番調養,沈煜還是難逃病魔折磨,康明二十一年,大行于騰龍宮,皇後、太子及一干大臣在龍榻前哀泣,痛失一代明君。
帝王崩姐,舉國悲傷。
全國休市七日,著孝,不得嫁娶與舉行任何慶典,茹素三天為先帝祈福,寺廟禁止鳴鐘。
但國不可一日無主,手持聖旨的沈天洛登高一呼,擁立十歲太子沈子熙登基為帝,群臣拜倒在地,直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道旨意中,另外還宣布一件事,封喬大將軍之孫喬灝為攝政王。
文武百官面面相覷,卻無人敢有異議—所有會出聲反對的人,都不在朝堂上。
新帝上位,改年號為清明。
沈子熙登上皇位,馬皇後的計劃算是得逞了,但他們卻沒能享受這勝利的果實。
前一天夜里,右相府被禁衛軍包圍,馬氏一族全被打入詔獄,相府被抄,起出賄銀百萬兩,以及三本名冊,全都是相互有所往來的野心之士。
馬皇後則被囚禁在慈惠宮,與她同伙的國師言無盡、大內總管邢公公皆是被打入大牢。
「貶為庶人……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皇上逝世,本宮就是皇太後了,為什麼什麼都沒有……沈煜,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十幾年的夫妻之情呀,你竟狠心至此……」
究竟是誰狠心了,毒害丈夫,設計謀殺前太子,讓皇子流落民間,毒婦心有誰及得上她?
听完先皇的處置,馬靜瑜崩潰了,整個人趴在地上痛哭失聲,可一听她的埋怨就知,她一點也沒有反省。
「皇後娘娘,本王來送你一程了。」該是贖罪的時候到了,終于也走到這一步,宣讀遺詔完畢,喬灝冷冷看著馬皇後的失態。
「喬灝……你這混蛋!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憑什麼我們馬家全落水了,你卻飛黃騰達……」她哭得無力,無法站起,伏在地上死拽著他的衣果叫罵,「什麼攝政王,憑什麼你是攝政王,我們就是大逆不道,你才是真正的狼子野心,皇上胡涂,竟由得你這外姓人來攝政!」
「大膽馬氏,不得對攝政王無禮!」一旁的內侍想上前拉開她,卻被喬灝阻止。
喬灝默默看了馬靜瑜好一會兒,馬皇後被他的眼神看得毛骨驚然,不敢再亂說話,只止不住地嘎咽嚷泣。
「皇後娘娘想必是有所誤會,因為我們從來都不是一條船上的。」他終于開口,語調雖輕,卻透著無比嚴寒,「畢竟真要說起來,我好歹也是流著沈氏正統血脈。」
見她一臉茫然惶恐,他笑道︰「你真的不曉得我是誰嗎?」
「你是誰?」他不就是喬繁的孫子,怎會流著沈氏血脈?
馬靜瑜完全弄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昨夜她還在得意計劃進行順利,兒子終于將如她所願地登上帝位,她還在想象將一襲早就備妥、用金絲打造的鳳袍穿上身,與皇帝兒子一起接受眾臣朝拜的情景,卻突然發生異動。
禁衛軍統領柳雲風帶領宮中侍衛沖進慈惠宮,說是奉皇帝口諭,將她軟禁在宮里,她驚覺事情不妙,派出心月復出去打探消息,卻是有去無回。
結果今早,她的兒子在前殿受群臣擁戴,她卻是等到一紙廢後遺詔,被貶為庶人,即日起逐出皇宮,這樣的天壤之別際遇,叫她怎能忍受?
喬灝忽地綻放奪目的燦爛笑容。「我是國師當年推算將會威脅你地位的九皇子,沈子威。」
「你……不……怎會是你?!怎會是你……不是,不是,我丟棄了你……」她一臉不信的搖著頭,神情慌張。
「國師的預言怎會失誤,我不就回來了,還奪走你尊貴的皇後身分,成為平民百姓的滋味如何?」她該煩惱的是接下來的日子要怎麼過。
「是你!是你算計了我,你讓我一無所有……」她為時已晚的恍然大悟,他才是操縱一切的幕後黑手。
「讓你當了十來年的皇後也算過足了癮,該把不屬于你的還給原主了。」這才是最狠厲的一擊。
「你……你在說什麼?我听不懂。」馬靜瑜面上一滯。
喬灝面上的冷意換上溫煦暖笑,朝緩緩走來的華貴婦人伸出手。「先皇遺旨,封華氏為無雙皇後,恢復後位,入主熙鳳宮,再冊封為「榮貴太後」,享皇家榮寵。」
「什麼?!」她面如死灰,頹然沮喪。
華紅鸞……為什麼她到最後還是輸給這個女人,都被打入冷宮多年,被皇帝冷落、奴僕欺壓、身染重病,為何這女人還是活了下來,甚至又奪走她應得的殊榮?
「華紅鸞,我恨你,這是你的陰謀,是你想害我……休想得逞,我才是騰龍王朝的太後,你不是!」被恨意與絕望奪去理智,馬靜瑜陷入瘋狂,大肆叫嚷。
「來人呀,把馬氏拉出宮,從此她是庶民,永不得入宮。」喬灝冷酷地下達命令,不想看這個落魄女人的丑態。
「等一下,我是皇後,我爹是當朝右相,你們不能動我……」她揮著雙手大喊,死也不肯放棄手中的權勢。
「握!忘了告訴你一件事,你謀害皇上一事已罪證確鑿,相爺與國舅是共犯,父皇逝世前已下令削官撤爵,家產充公……干家眷流放邊關,充當勞役。」她的人馬他一個也沒放過,個個有份。
「那琳兒呢?你不是喜歡她,想娶她為妻?」她仍抱持最後一絲希望,用美人計挽回劣勢。
喬灝裝傻的笑她天真。「本王有這麼說過嗎?馬氏你記錯了,還有,你不曉得馬玉琳瘋了嗎?臉歪嘴斜的喊著有鬼要吃她。」
馬家這一群歹人佟是惡有惡報,待馬靜瑜被拉出宮門,喬灝是一刻也不想久留,陪著母後回到熙鳳宮。
大仇得報,惡人伏法,騰龍王朝的將來,定會一片清朗,開創太平盛世。
九柄玉石瑪瑙如意、九對髯漆香幾、九件彩漆手爐、九件象牙大盆景、九個葫蘆袍器,九盤蜜蠟果品、九盒香料、九幅掛軸、九對宮燈,九件珊瑚花瓶、九尊佛像……豐盛的婚宴彩禮由專使持節帶隊,浩浩蕩蕩的從喬府出發,繞行京城一圈,最後送入佟府。
由清明帝親自主婚,賜救主有功的太醫之女為興安公主,皇帝賜婚當朝攝政王喬灝,兩人共結連理,百年好合。
公主出閣由禮部統籌各項事宜,依公主品級備妥陪嫁所用的妝窗,衣物、首飾、金銀、緞匹、馬匹、賬房、莊子、器皿、櫃箱、侍女等,百馬前行開路,宮人過千徒步抬轎……抬一抬的妝倉多得叫人看得眼花撩亂。
更別提富甲一方的巨賈喬灝花費多少銀兩迎娶,滿滿的馬車裝載著來自各地的極品……車接著一車排到城門外,新娘子上了公主鳳輦,長長的送嫁隊伍根本看不到盡頭,繞成一周居然用了整整一日才進了禮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送入洞房……」
禮官尚未喊出禮成,迫不及待的攝政王當著幼帝和文武百官的面,打橫抱起一身紅艷的公主,急奔張貼葵字的大紅新房,眾人一陣哄笑,笑他猴急。
龍鳳雙燭高高燃著,合香酒兩人共飲,覆頭紅巾悄然滑落,映照出雙頰配紅的嬌顏,含羞帶怯地低垂眉。
「我終于娶到你了,月兒。」他多年的心願,磋蹌許久終于實現。
「哥哥……」佟欣月羞紅了臉,為初為人婦的新婚夜緊張得直絞著手中紅帕。
一只大掌輕覆柔白小手。「沈子已死,我是喬灝,以後你就是喬府的媳婦。」
「你不恢復九皇子的身分嗎?」他出身高貴,乃幼帝皇兄。
他搖頭。「爺爺臨佟前把興家的希望全放在我身上,我答應過他要守住喬府,讓喬府香火延續下去。」
人不可言而無信。
「是不是因為我……」她櫻唇欲啟……根修長手指點住她唇心,憐愛的來回撫模。
「是我自己的決定,男子自當信守承諾,與你無關。」喬灝輕笑的解開她前襟盤扣,以指輕撫雪女敕頸項。
「可是若非我的因素,你大可不必放棄皇室宗親的尊榮。」她覺得很對不起他。
「噓!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該想的是怎麼喂飽你的餓狼夫君。」他伸手一扯,艷紅嫁衣飄落在地。
「場……灝哥哥……」她嬌羞地改了口。
身一覆,喬灝吻住她殷紅檀口,「凶狠」的行使丈夫權利,把這些日子為她忍耐的煎熬一一討回來。
夜正開始,良宵苦短,前頭賓客未散仍飲酒作樂,小登科的男子恣意逞歡……樣的月光下兩樣風景。
拎著酒壺前來祝賀的朱角一腳蹬向柱子飛上屋頂,兩腳張開而坐……手拿高酒壺就口,爽快的喝了一大口,酒液濺了他一身也不在意。
「這孩子怎麼就這麼想不開,明明可以登上九五大位,卻情願拱手讓人。」傻呀!謀畫了六年卻是為人作嫁,便宜了身長不足五尺的小皇帝。
「人各有志,勉強不了。」一道墨黑身影立于寒風中,接過老乞丐的酒喝了一口。
「唉,還不是個傻孩子,過不了情關……」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佟欣月已經康復了,身子並無大礙,只是毒性曾傷及內髒,將來可能難以受孕,她很難過,但在喬灝的開導下,她重新振作,積極尋找各種藥方來提高受孕的可能性。
當日一回到京城,出乎喬灝預料,岳思源竟爽快簽下和離書,並說等他們倆大婚時定要赴宴吃垮他、鬧洞房鬧得夠。見他這樣豪爽,喬灝還有什麼好計較的,只可惜他們的婚禮還沒舉行,他就隨著朝廷派出的義診團到殷州去了。
恢復皇子身分,卻只居于攝政王的位置,喬灝一點也不後悔,對于後宮中那些險詐心機他已經受夠了,若他登基為帝,以騰龍王朝律例,嫁過人的佟欣月恐難成為皇後、母儀天下,他也不想再娶別的女子徒惹心煩……生一世一雙人,是他對她的承諾,也是他自己的企盼。
為了所愛放棄唾手可得的帝位他不覺得可惜,人生不是只有一種選擇,也許放下了反而得到更多。
現在他的心願是,輔佐幼弟走上正道,守著愛妻過上神仙也欣羨的恩愛生活。
「小墨子,你以後可別像他那麼傻,好好當你的丐幫幫主,將來娶個對你唯命是從的乞丐娘子,兩人一起孝順你師父我。」這酒……醇呀!果然偷來的比較好喝。
「你作夢。」墨盡日冷冷一瞥,當他說醉話。
唯命是從?一個他被茶毒已經天理不容了,還想殘害別人。
「是呀!為師的好像在作夢,你看那個衣衫襤褸的女人是不是馬皇後?怎麼一夜白了發,淪為乞丐婆。」可憐握!瘦得不成人形。
「是她沒錯。」惡有惡報。
「看她餓成那樣,丟顆饅頭給她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算是做一件善事。
「沒有。」墨盡日冷酷的說道。
朱角不舍的看了啃了一半的燻鴨腿。「好吧!好吧!都是乞丐,我施舍你了。」
他伸手一拋,將鴨腿丟向半空中,哪知一只野狗橫路殺出,跳起來一叼,把鴨腿叼走了。
看著一身凌亂、兩眼無神的馬靜瑜,朱角無奈一嘆,對月酌飲,感慨人事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