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由于魯達國距大清非常遙遠,除了得路經遍野黃沙之外,偶爾還會遇上山澗溝壑,非常不好走。
也因此才不過出關三日,慕伯就病倒了。
為此,左湛天只好放慢速度,停靠在野店中照料他。
「慕伯,快喝點水,待會我去附近看看有沒有大夫。」慕伯病了水宓可是最傷心的,這一路來慕伯一直很照顧她,現在見他躺在床上氣若游絲,她真的很難過。
「傻孩子,這荒野中能找到這間野店已經很不錯了,哪還有大夫。」慕伯咳了兩聲,接著轉向左湛天,道出心中決定之事,「少爺,還是讓我回去好了,本想這一路太遠,我跟著才好服侍您,可沒想到……唉,我不想連累您呀。」
「說什麼連累不連累,不過這一路艱辛,你還是回北京城比較好,我們暫時留在這兒,等你身子好點了,再請人送你回京。」
「謝謝少爺。」
「這兩天就讓我照顧慕伯吧。」水宓舉手道。
「你會照顧人?」左湛天睨了她一眼,嗤冷地笑了笑。
「當然會了,別瞧不起人。」雖然向來都是旁人照顧她,可她也不是笨蛋,端個水、擦個汗她也會的。
「少爺,阿水雖然手不巧,但是心眼好,就讓他來吧。」慕伯對他笑笑。
「是嘛。」她對左湛天皺皺鼻子,「那我去附近瞧瞧,說不定真有大夫呢。」
左湛天猛地拉住她,「別去了,慕伯說得對,這地方不可能有大夫,剛剛我已經問過野店的掌櫃。」
「那怎麼辦?」
「你跟我來。」他轉向慕伯,「你睡會兒,我們馬上回來。」
接著,他竟抓著她的手往外走,雖然他並不覺得有什麼,可是水宓心底卻是喜孜孜的,因為可以感受到他握住她手腕上的溫度。
「你要拉我去哪兒?」她羞怯地問。
「抓藥。」
「啊?不是沒有大夫嗎?」盡避水宓很疑惑,可是左湛天卻不再解釋,只是快步往野店後頭的山上走去。
既然他不說,水宓也就不再多問,就算他對她並不是很客氣,說起話又直來直往,但莫名地,她對他就是有股安全感。
到了山坡上就見他四處翻找著草叢,她好奇地望著,又想起他剛剛說要抓藥,難道是在找草藥?
「你在找草藥嗎?」
「沒錯,如果再不服藥,慕伯是不會好的。」左湛天一邊說一邊嗅著各類草藥的氣味。
「能不能告訴我草藥的名稱,我可以幫忙。」她笑咪咪地說。
「別開玩笑了,你不懂的。」
「誰說的,我從小就愛看書,藥書我也有閱讀過,還曾偷偷跑到山上去識別草藥呢,你別小看我了。」
「哦,那我就考考你。」他站起身望著她,「慕伯應該是肝火太旺,還帶有風寒,所以我認為可以用絞股藍、垂盆草護肝,並用大風藤來治療風寒,你知道這三種藥草嗎?」
「你說絞股藍、垂盆草、大風藤嗎?」過目不忘的她開始在腦海里尋,突然她眼楮一亮,「我知道了。」
接著,水宓便蹲開始尋找,左湛天只是雙手負背好整以暇地看著,說什麼也不相信她擁有辨別草藥的能力。
然而意外的事情發生了,她居然將一株垂盆草拿到他面前,「這是治肝病的吧?這里還有很多,需要多少?」
「你真知道?」左湛天吃了一驚,「你說你讀過藥書,是真的嗎?」
「我騙你干嘛?我還看過醫書呢,只不過對那個興趣較低,沒研究的,否則今天不會讓你專美于前。」她驕傲的仰起下顎。
「哦,我倒想听听除此之外你還看過什麼書?」他好奇地追問。
「什麼都看,天文、地理、風水的……小時候不是偷拿你的書冊嗎?就是因為覺得那書里寫的五行八卦很有趣。」她走到另一邊翻找,不一會兒又大叫了聲,「啊,這是大風藤!」
左湛天看了眼,心頭的震驚又多了幾分,沒想到這個丫頭還有這樣的本事,真不得不對她另眼相待。
回過神,他也繼續找著剩下的絞股藍,兩人分工之下,終于找齊這三種草藥。
她開心地大笑道︰「這下慕伯的病就會好了是不是?」
「醫術方面我只是稍有涉獵,但慕伯的病情不重,相信服用這三種草藥之後應該就會好轉。」眯起眸,他頭一次這麼仔細觀察她,望著她單純無邪的笑容,他的心口居然有了一絲不一樣的感受。
「那真的太好了,我們趕緊回去請店小二煎藥。」抱住那一把的草藥,水宓立刻往野店飛奔而去。
看著她的背影,左湛天實在是不明白為何她總是這麼的精力充沛?居然將他淡漠的心都給動搖了。
「慕伯,你身體真的好了嗎?」水宓擔心地問道。
「瞧,吃了幾天的藥,已經精神百倍了,若不是少爺擔心我在路上又發病,我還反悔不想回去了。」慕伯開朗大笑。
听著這洪亮的笑聲,水宓確定慕伯完全好了,拿了些她帶出門的銀子給他,「回程的路也挺遠的,若遇到問題,有銀子好辦事。」
「這怎麼行?我不能收。」慕伯搖頭拒絕。
「可是……」
「對,他不能收。」左湛天適時走進房間,「慕伯的盤纏我已經給了。」
「沒錯,少爺從沒把咱們當下人,早已將回程的盤纏都給我了。」慕伯覺得阿水心地善良,當初沒白收留他了。
「那就好。」既然如此,水宓也就不執意了。
「不過阿水,我昨晚拜托你的事別忘了。」慕伯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少爺了。
「放心,有我在,我一定會好好伺候他。」慕伯因為自己就要離開,昨晚特別將她叫來房間,請她好好照顧左湛天,還偷偷告訴她他的喜好厭惡。
「你們在說什麼?誰要她伺候了?」左湛天沒想到他們的感情這般好。
「少爺,您什麼都好、什麼都會,對下人也很和善,但我就不懂您怎麼只對阿水板著臉?」這一路下來,慕伯的眼楮是雪亮的,當然看出向來溫和的少爺獨獨對阿水沒個好臉色。
更何況阿水只是同行之人,並非下人哪。
「這……」左湛天頓時語塞。
「是嘛是嘛,連慕伯都看出你對我有多不好。」水宓噘起了小嘴兒碎念著,其實這陣子他一直不溫不火的待她,讓她有些失望與傷心,但她卻只能將這些心痛藏在心底。
雖說她是靠夢境認定了他,但與他朝夕相處之下,發現了他有許多不同于其他男人的優點,又有哪個姑娘不會喜歡上他呢?
況且又是她先找上他、纏上他的,她會給他時間也會給自己信心。
他閃過她那張抱怨的小臉,轉向慕伯,「一路小心,盡量往大路走,繞點遠路沒關系,馬車已等在外面了。」
「好,我這就回去了,你們也該上路了,凡事多小心呀。」慕伯不放心的叮嚀著。
「我們會的,慕伯。」水宓趕緊又補了一句,「等我回京後一定會去看你。」
「好的,我等著你們回京。」待慕伯坐上馬車離去之後,左湛天與水宓收拾好東西也跟著上路。
接下來是崎嶇的山路,他們便牽著馬兒往前行,左湛天倒不覺得怎麼,但是嬌生慣養的水宓卻吃不消了。
可她一直強忍著疲累,不願讓他瞧出來,更怕他會因而嫌她麻煩趕她回去。
然而盡避她嘴上不說,蒼白的臉色卻是騙不了人的。
當左湛天發現原本很聒噪的她突然變得安靜,四周只剩下嬋鳴聲,回頭一望才發現她已不在後面。
登時,他心口一提,將馬兒先拴在樹旁立刻回頭找人,繞了一個彎才看見她踩著無力的腳步姍姍來遲。
「你怎麼了?」看著她的臉色,他猛地蹙起眉。
「沒事。」水宓想強擠出一抹笑,可笑容卻浮不上她的小臉。
「別想騙我,我不是說過我習過醫理、看過醫書,你明明累了,休息會兒吧。」左湛天索性在旁邊的大石上坐了下來。
「可你不是說行程很趕,能不休息就不休息?」她真的不想妨礙他。
「那你現在能不休息嗎?」
看著她疲累的模樣,左湛天的心底突生出一絲沉悶與不快,更不懂既然這麼辛苦,她何不隨慕伯一塊回京去?想關心她卻又怕這丫頭得了便宜就變本加厲的纏上自己,因此只能刻意冷淡以對。
「那就休息一下好了。」好熱呀,彷佛听見附近有山澗泉水的聲音,水宓循聲走去,終于找到山壁水流處,她立刻從腰際掏出香羅帕浣洗著,回頭又望了望,確定無人看見,便悄悄卷起布袖輕輕擦拭著上臂與手肘。
就在這時,左湛天正好想過來沖個涼、飲口山泉,卻不慎撞見這一幕!同時她也轉身過來,彼此怔怔對望的瞬間,水宓不禁心跳加速,雙頰飛紅了。
左湛天半晌後才回神,立即轉過身去,「對不起,我不知道……」
水宓趕緊拉下袖子,「別這樣說,是我……是我不對……不應該……但我真的好熱。」
「你是中了暑熱,是該沖個涼,我先離開了。」見了不該見的一幕,他不自在的走開了。
水宓趕緊擦了下臉後跟了過去,瞧他始終不敢正眼看她,忍不住一笑,「喂,你是不是害羞了?那又沒什麼,不就是看見一條胳臂嗎?」
「你還真是!怎能說得這麼坦率?」
「要不呢?你要我怎麼樣?看了只胳臂就逼你娶我嗎?我是很願意,但你呢?」扯著一抹笑,她有趣地問道。
「這……」能言善道的左湛天頭一次遇到這般令人啞口無言的情景。
「算了,你別在意,我又不會跟人說去,我們走吧。」坐了會兒,體力總算回來了些,水宓雖然非常累,但因為身邊有他,心底的疲累已消失大半了。
「真的行?」
「要不你背我?」她就是愛逗他。
「你還是自己走吧。」左湛天無奈地站了起來,賣力越過這片山頭,好不容易到了平地,他們可以再度躍馬奔馳了。
左湛天回頭對她說︰「已經快到晚膳時間了,依地圖上的指示前面應該有小鎮,咱們動作要快。」說完,他長鞭一揮便從她眼前奔馳而去。
「喂,等我啦。」幸好她的馬兒腳力挺好,很快就追上他。
就在快接近小鎮的時候,他們路經一個非常漂亮的果園,水宓這才想起慕伯臨走前曾告訴她左湛天最愛吃梨了,只要沒食欲或是煩悶時,吃顆梨所有的精神都來了。
「我們停一下,去果園看看好不好?」她揚聲喊道。
左湛天回頭睨著她,「我不是說時間很趕嗎,你還想干嘛?」
「只是去果園看看,我想買點果子來吃。」見他放慢速度,水宓連忙追了上去,「只需要一點時間而已。」
「現在還是快點找個地方打尖才對。」說完,他又加速往前馳騁而去。水宓沒轍,只好尾隨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