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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里上上下下的丫鬟，從某種角度來說，都是三少爺的女人，他不沾染只是因為他為人端正、時間太忙或者其他各種各樣的原因，但所有的原因中絕對不能有的就是丫鬟們自己跟小廝看對了眼，這無疑是在打他這個主人的臉。
所以這個時候，本來躲在屋內自得其樂的三少爺臉色也不怎麼漂亮，坐在椅子上，豎著耳朵仔細听著外面的動靜。
秋菊走到顧氏面前，輕輕的跪在顧氏的腳邊，兩只手放在顧氏的膝蓋上，抬頭仰望著顧氏，眼楮一眨一眨，很快就蓄滿晶瑩的淚水。
就見秋菊用力的吸了幾口氣，平復了心中那份沖動，然後才慢慢的開口說道︰「娘，一個鍋只能配一個蓋，鍋蓋多了是會亂套的。囡囡是在府里長大的，從小听到的就是其他幾房的夫人和姨娘們之間斗爭，還有姨娘和姨娘們之間的斗爭，血淋淋的斗爭，大人、小孩，無數的人命都在嫉妒和貪念下灰飛煙滅。」
顧氏驚呆了，震驚的看著秋菊，不敢相信這麼離經叛道的話，竟然是從自己閨女的嘴里說出來，顧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明知道她不可以也不應該說這些話，可是制止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就听秋菊還在說，「……娘，說一句不恭敬的話，囡囡听說太夫人那麼心善的人，年輕時也要對姨娘著幾個忍辱負重，幾個姨娘仗著候爺的喜愛竟然將夫人氣得了好幾場大病，太夫人和夫人是正房大婦尚且如此，我如果去做那個姨娘會怎麼樣？結果無非就是兩個，一個是我僕大欺主，仗著和三少爺從小長大的情份，把三少女乃女乃壓制住，讓三少女乃女乃打掉了牙和上血往肚子里吞。」
秋菊是個愛笑的小姑娘，明明長了一又大又圓的杏核眼，卻常常笑成了月牙狀，正因為這樣，肉嘟嘟的小臉兒才格外的招人喜歡，可是此時的秋菊卻緊緊的繃著臉，大眼楮認真的看著顧氏。
顧氏的心猛得一跳，幾乎不敢看自己閨女的臉，伸手捂住秋菊的臉，連聲說道︰「囡囡你不是這樣的人，娘知道，娘的囡囡不是這樣的人。」
「好，我不是這樣的人」秋菊干脆利落的承認下來，看向顧氏的眼神愈發的認真，「那剩下的就是，三少女乃女乃把我壓制的死死的，每天都要立規矩，早起請安，服侍三少女乃女乃穿衣、吃飯，還要給三少女乃女乃捶腿揉肩，每天小心謹慎的，生怕有一步走錯，活得比做丫鬟時還累。」
「三少女乃女乃不會的。」顧氏急忙把秋菊抱在懷里，大聲的否認。
掙扎著從顧氏的懷里冒出頭，秋菊激動的大聲問道︰「為什麼？為什麼三少女乃女乃不會，我可是搶她丈夫的人，為什麼她不會恨我，不會為難我？因為我爺爺是大總管？因為我爹是候爺得力的長隨？還是因為娘你是太夫人喜歡的廚娘？」
顧氏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些不是應該的嗎？如果不是公公和自家男人，閨女連這份差事都得不到呢，有人照顧著不好嗎？想是這麼想的，可顧氏不知道該怎麼才能說服明顯已經瘋了的閨女，咽了咽口水，模著秋菊的臉，「囡囡，只要三少爺待你好，就什麼都夠了，什麼小做不做小的，沒關系的，娘知道囡囡不是那些走邪路子的女人，囡囡不會害三少女乃女乃，三少女乃女乃也不敢把囡囡怎麼著了。」
「娘，你別自欺其人了，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做大婦有大婦的權利，做姨娘就有做姨娘的規矩，大婦和姨娘是無敵一樣的存在，就像貓和老鼠，就像老鷹和小雞。」
一直坐在里屋的三少爺模模鼻子，抬頭看著新漆的彩繪承塵，手里不知道從哪拿了把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下巴，事情有她說的那麼懸乎嗎？
仔細的回想，自己的娘好像是病過幾回，是因為被父親那幾個姨娘氣的嗎？再想想以後，要是真有那麼一天，自己的媳婦這麼折騰小秋菊，自己該怎麼辦？
想來想去，三少爺，輕輕嘆了一口氣，難吶
顧氏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該怎麼反駁秋菊的話，心里承認秋菊說的話是對的，可又覺得事情不至于像她說的那麼可怕，想沒想去，只是干巴巴的說出一句，「囡囡，三少爺一向對你很好的。」
秋菊果斷的打斷了顧氏的話，兩手握著顧氏的手，「他對我好沒有用，這種事情一向是大婦的權利。娘，囡囡求求你了，不要讓囡囡去做姨娘，囡囡嫁個普通人，憑著自己的本事一樣能過好的。」說完認認真真的一個頭磕到地上。
看著趴在地上的秋菊，顧氏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扶起秋菊，母女倆抱在一起，忍不住哭到了一起，「你個傻丫頭，你說嫁小廝就嫁小廝，真以為嫁個小廝日子就那麼好過的嗎？」。
模了把眼淚，秋菊紅著眼楮看著顧氏，「娘，也許會過好，也許過不好。可至少我努力了，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我是想過上好日子，可我更想不做姨娘也照樣能過好日子。」
秋菊這副樣子，是個當娘的都會心軟，相信自己閨女的，更何況一切寵著秋菊，什麼事情都隨她心的顧氏，可是，想想家里的那些人，不由得又愁上心頭，「囡囡，娘信你，可你爹和你爺爺那邊怎麼辦？」
提起自己這輩子的爹，秋菊打心眼里煩，根本就看不上他，「娘，我爹就不用考慮了，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家里，之前我一直都沒說，娘，你覺得你能原諒石門檻胡同的那位和藍池巷的那位嗎？」。
顧氏震驚的看著秋菊，大叫了一聲，「囡囡」似乎只要秋菊不說，事實就從來就沒有發生過似的。
事情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了，秋菊也不再打算糊弄下去，站起來，挨著顧氏坐下，腦袋靠在顧氏的肩膀上，「娘，我早就知道了，不光我知道，小栓也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