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聲一起,整個大廳內頓時靜悄悄的,沒有半點人聲。
隔了一會,等吼聲漸歇,才有一名青楓院的長老皺眉低吟道︰「這‘邪焰鬼虎’安靜了好幾天,今日忽然嘶吼,不知主何吉凶?」
「邪焰鬼虎?」听到這個名字,坐在一旁的藥王谷三人,差點跳了起來,李園滿臉驚詫︰「你所說的邪焰鬼虎,莫不是八百年前玄黃大帝座下的那只戰虎?」
「不錯,正是他!」
玄孤師太點了點頭,面色鄭重的說道︰「八百多年過去了,玄黃大帝他老人家已然與道而逝,當初追隨他南征北戰的戰虎,如今卻還尚存人世。」
似乎這件事情令藥王谷的三人倍感吃驚,幾人互相看了一眼,終于,公子李園身後的長老胡元培,雙手一拱,露出幾分笑容,恭喜道︰「玄孤師太當真好本事,能請得到這位老祖宗看護山門,真是旁人求之不得的福分啊,令人羨慕不已!」
誰料玄孤師太坐在那里話也不說,板著臉只是搖了搖頭,連同身後的眾位弟子也表情黯淡,低頭嘆氣。
公子李園看到氣氛不對,輕咦了一聲,收起折扇,好奇的問道︰「師太等人因何嘆氣?莫不是這其中有什麼曲折不成?」
玄孤師太座下的一位長老,見掌院不願親言,這才越俎代庖緩緩道來︰「公子有所不知,懸空山山脈縱橫兩千里,有奇峰三百余座,懸空山所轄著,不過七十二峰,只佔得十之二三,余下諸山,或是住守一些當地土人,或是獨居一些無派散修,更或者是一些無名小派,那邪焰鬼虎便是數天前來到懸空山,隱于距此百里之外的無名山丘。」
坐在一旁的藥王谷長老馬增文,听到此節,亦是欣喜異常,沉吟了片刻說道︰「據我所知,這邪焰鬼虎來歷非同一般,不僅壽元悠長,經歷無數時代更迭,又曾跟隨玄黃大帝多年,知道無數上古隱秘,師太何不將這活字典請到門內,無論是請教事情,還是守護山門,都實屬莫大的助力啊!」
藥王谷的這三人,突然知道了這種‘好消息’,全都興奮莫名,不停的向玄孤師太建議拉攏邪焰鬼虎,不想玄孤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到最後,玄孤師太干脆一甩袍袖,弗然道︰「上古神獸,天生獨來獨往,自非我懸空山之福蔭!」
「邪焰鬼虎乃是後天神獸,暗含天數,兼且智慧非常,既然隱于懸空山,必定大有深意,師太莫要錯過機緣……」
公子李園喋喋不休,左右規勸玄孤師太,又排列許多請神獸入門的好處,似乎惟有自己才智過人,才能想到這點,正說的唾沫橫飛,突然後腰間被身旁的長老胡元培頂了一下,才頓時住口,偷眼看玄孤師太面色不善,才幡然醒悟,原來這老太婆早已請過,只不過那邪焰鬼虎看來沒給這一山掌院面子罷了,難怪適才玄孤師太會弗然不悅。
公子李園訕訕笑了笑,端起茶杯,大廳上得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同一時刻。
在通往懸空山後山的路途上,有兩位女子,一前一後的走著,正是去往後山塔海清靜地的暮雪和岳小靜二人,突然听到那道野獸似的嘶吼,劃破長空。
兩人都驚訝的停下腳步。
暮雪轉頭向嘶吼聲傳來的方向遙遙眺望,默然沉思了片刻,回過頭向身後的岳小靜道︰「師妹能否幫師姊一個忙!」
岳小靜是玄孤師太最小的徒弟,收入門下也不過五、六年,此前並未見過暮雪,暮雪雖說有師姊的名分,但實在談不上半點私交情誼,岳小靜平日少與人交集,面色自來都是冷冰冰的,話語也少,就算說話也極是簡潔,只是抬眼道︰「何事?」
暮雪雖說和岳小靜沒有私交,但她能感覺到面前這個小師妹絕非奸惡之輩,所以直言相求︰「師姊此去塔海清靜地守孝三年,在此之前,心里有一事放不下,要去找人問個明白,去去即刻便回,還望師妹通融。」
「非去不可?」岳小靜略有些遲疑,因為她是師尊座下最听話的小徒弟。而這件事卻有違師尊的囑托。
「事關爹爹的死訊,非去不可!」暮雪十分肯定點了點頭。
似乎有些為難,低頭沉默了片刻,岳小靜終于還是搖了搖頭,神情肅然的說道︰「小靜奉師尊之命護衛師姊到後山,其他之事,恕小靜概不能應允。」說著,慢步走到暮雪前面,以後背對著暮雪,神情淡然象是自言自語的說道︰「除非有人在我背後突然偷襲,以至我昏倒在地,小靜無法知道師姊是否曾離開過,也就無從說起……」
話還未說完,小靜後腦就被人輕輕敲了一下,頓時昏厥倒地。
暮雪小心的將昏厥過去的岳小靜輕放倒在一旁隱蔽的草叢中,低頭向岳小靜頷首致敬︰「如此多謝師妹了!」
原來岳小靜最听師父的話,不想違逆師意,但又想到師姊初喪父親,孤苦可憐,真心想幫助她,既又不違背師父的囑托,只好出此下策,成全師姊。
暮雪自然十分感激小師妹的義舉,將她以舒服的躺倒姿勢放在一旁的草地上,點頭致謝,隨即悄然無蹤的向那神獸嘶吼的方向急馳而去。
不到半個時辰,暮雪已經身在百里之外的無名小山之前。
這座小山,雖然隸屬懸空山余脈,但不屬于懸空山七十二峰管轄,是座無人的小山峰。
暮雪上下打量這座小山,山腰上有個百尺方圓的山洞,洞口有座新刻石碑,上書‘邪焰山’三個大字,洞內黑幽幽深不見底,似乎摻雜有硫磺等刺鼻味道的黑色煙氣,由洞內裊裊升起,整個山像極了一個大煙囪,但更象是一座隨時要爆發的活火山。
就是這里麼?
暮雪確定無疑後,抬頭向山洞方向嬌聲輕叱道︰「邪焰鬼虎何在?」
話音剛落,一道沉悶的嘶吼自地下傳出,山石顫動,緊接著鋪天蓋地的熱浪自那洞中席卷而來,忽的一聲,一條龐然巨獸沖破黑煙,自洞內疾竄而出,穩穩的落在暮雪面前。
定楮瞧去,是一只百尺巨虎,碩大無朋的身軀上翻卷燃燒著暗紅色火焰,其中更是跳躍著詭異的黑焰,瞪著一雙銅鐘似的大眼楮,鼻息間噴出滾滾白煙,筋爪有力,半伏在突起的山石上,簡直活氣神現。
暮雪高不過五尺七寸,在百尺巨虎面前,實在渺小的像螞蟻,但那巨大的邪焰鬼虎卻半伏在暮雪面前,畢恭畢敬的口做人語,甕聲甕氣回道︰「主母喚邪焰有何吩咐?」
那邪焰鬼虎乃後天神獸,玄黃大帝生前的戰虎,身份何等尊貴,懸空山上上下下,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想籠絡卻不得的存在,此時低頭喚暮雪為主母,這一幕若被暮雪的師父玄孤師太,和師姊刁雲敏看到,恐怕會驚掉一嘴的大牙。
暮雪此時面色淒然,深吸了一口氣,略掩了面容上的悲痛之情,沉聲道︰「我只問你關于我爹軒轅古戰死東海之事!之前為何瞞而不報?」
「原來是此事,主母息怒,此事別有內情,來時主公也有所交代,盡量不提及!」邪焰鬼虎轉動眼球,瞥了一眼面前的暮雪,慢聲回道。
「有何內情?現在可以說了罷!」暮雪明顯怒意未消,任何一人被隱瞞父親的死訊都會情緒激動。
「你父軒轅古其實並未死,主公不願主母無端擔憂,所以來時有所交代,盡量不提及此事,你此時既然已經知道,那我也沒必要再隱瞞了。」邪焰鬼虎淡淡道,一付公事公辦的模樣。
「你說什麼?你說我爹沒有死?可是師父給我的信中,族長軒轅容城說的明明白白,父親征戰河東王,被其設計陷害,身隕東海,難道是騙我胡說的?」咋听此言,暮雪登時驚呼,這和師父、族長他們所說截然不同,難道說他們是在騙自己麼?
邪焰鬼虎知道暮雪心情急切,所以只揀重要的內容,長話短說道:「也不能算胡說,河東王陰謀設計,將你爹軒轅古騙入東海歸墟,迷失在空間亂流之中,尋常人落入東海歸墟,任誰看來都十死一生,難以回還,所以便有了你爹死無全尸的說法,天庭也命人設立了衣冠冢予以厚葬。」
暮雪點了點頭,東海歸墟,的確是極可怕的地方,傳說為海中無底之谷,謂眾水匯聚之處。
《東荒•山河志》:「東海之東,有大壑焉﹐其廣不知幾萬萬里﹐未有知其修者,實惟無底之谷﹐其下無底﹐名曰歸墟。」
從古至今,茫茫東海海水不能將其灌滿,稱之無底,絕不夸張,傳言歸墟之底是空間亂流之處,無時無刻傾注其中的海水,不知道會通往哪里,附近船只落入其中,從未見有生還的。
這些和族長信中所說並無二致,暮雪急切知道父親訊息,忙問道︰「那我爹他怎麼樣了?」
邪焰鬼虎接著道︰「只能說主公有先知先覺之明,早許多年就在你爹身旁安排有黑龍衛‘連闖’護佑,此人心細大膽,且精通空間法則,眼看你爹陷入歸墟不及解救,迅速命人留言主公密函,當機立斷投身歸墟,有他在身旁護衛,你爹應當無恙,不過歸墟之下的空間亂流出口,千千萬萬,不知道他們會被流放到哪塊地域,若想平安歸來,恐怕還需要些時日,少則幾月;多則數年!」
「哦,我想起來了,爹爹身畔確有連闖護佑,我關心則亂,竟然將他忘記了!哈哈,我就知道爹爹福澤深厚,怎麼會這般容易……」听到這些,暮雪高興的難以抑制自己的情緒,流下淚水,爹爹平安無事,只消過段時間便能歸來,壓在她心里的一塊沉悶的大石頭終于落下。
「既然這樣,我便暫且安心了!」暮雪高興的邊擦眼淚,邊向來路走去,此事已了,去塔海清淨地心中再無羈絆。
剛走出幾步,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轉回頭,向邪焰鬼虎盈盈拜了一禮,道︰「邪焰先生,自今日起,我和‘他’的孩子歡兒,便麻煩你照護了!」
「受人之托,理當終人之事!」邪焰鬼虎點了點碩大的頭顱以示明白!
暮雪交代完這些,轉身飄然離去!
小山上轉眼只剩下邪焰鬼虎巨大的身軀,這條百尺巨虎銅鐘似的眼楮滴溜轉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過了一會,他突然張開大口,將身軀上那詭異的黑色火焰,盡數倒吸進口月復之內,露出難得一見的毛色,接著就地一滾,身軀如放了氣的氣球,迅速縮小,最後化做四尺來長的一只大狗,毛發抖擻,也變成常見的土黃色,任誰來看,都是一只尋常的大黃狗,斷不會想到是赫赫威名的後天神獸。
邪焰鬼虎變化完畢,左右打量了一番,這才舌忝了舌忝大舌頭,自忖道︰「不知道少主資質如何,待我去會會他!」
說完,抬腿一路向懸空山的方向小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