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空山之南二十里,有一座城池,是一座叫「南安」的大城,此城縱橫百余里,人口也有百來萬,酒樓、客棧、賭館、商鋪、馬肆等設施,無一不缺,樣樣俱全。
唯獨和其他大城不同的是,南安城沒有府衙朝廷,也沒有官兵,維護一方平安的是懸空山的執法弟子,他們在城中央設有司法部門,管理來往商旅,和維護地方治安,可說是由懸空山自治的一座大城。
最早之前,這里只是一個小鎮,慢慢聚集了許多普通人來這里做點小買賣,時間久了,人越來越多,竟然將小城繁榮了起來。
楊歡和邪黃,一人一狗,走在熙攘的大街上,他對這里的一切並不陌生,這里離家並不遠,他沒事的時候經常來,知道南安城分為內城和外城。
南安內城毗鄰懸空山區域,內中行走的也都是修仙者,買賣的都是尋常人難得一見的玩意,譬如修仙者才能用到的種種煉藥材料、煉器材料、甚至修煉的功法、法器等等。
除了懸空山的弟子,還有許多來往的修仙者來此交易所需的物品,所以,一些大的修仙世家,將商鋪也開設在了這里,一是方便消息來往,更是為了收集和買賣一些修行所必須的材料或藥物。
外城就簡陋的多了,不過是平民老百姓活動的地方,最多不過一些俗世中奢華的酒樓、旅店,用以接待每年來參加新弟子考核的海量人群。
因為現在正是每年收錄新弟子的時節,大街上來往的大多是前來報名的少年人,而且大部分甚至是被家人帶領的六、七歲的孩童,六歲正是懸空山招收弟子的最低年齡,楊歡的年齡來說已算十分偏大了,所以被同行的少年孩童看到,都驚奇的指著楊歡道︰「你們看前面那人,都十多歲了,是來參加報名的嗎?」
那孩童的父親,不過三十出頭,穿戴得體,似乎是名秀才,看到楊歡已經十二、三歲,才來參加報名,也頗為詫異,昂著頭,走上前,拍了拍楊歡肩膀︰「少年,你也是來參加懸空山新弟子考核的嗎?」
「正是,有什麼事嗎?」楊歡轉過身打量來人。
那秀才將楊歡上下衣物掃視,看楊歡穿的破落,又帶了條農家土狗,眉頭頓時皺起,同時心底更有幾分看不起,本來還想問詢兩句,此刻甚至擔心降低了自己身份,不屑問之,皺眉扭頭離開,那份輕視鄙夷的神色,在臉上顯露無疑,走到自己妻兒面前,更是當著楊歡的面對他指指點點︰「哈,不知道哪跑來的窮小子,連件新衣裳都買不起,還學別人修仙問道,還帶著一條土狗,真是笑死人了。」
偏偏在這個時候,楊歡的肚子不爭氣的咕咕嚕嚕叫了起來,如打鼓般響徹,畢竟苦修三天,沒有吃半點東西,任誰也受不了。
那秀才听到,更覺得好笑,撫掌道︰「哪里的野小子,去幫大戶人家做工,也能混頓飽飯,換件新衣,修仙問道豈是你這種低三下四的人能做得的,趁早散了吧。」
這秀才未有功名之前,也是饑一頓、飽一頓,苦逼一個,現在貧農剛翻身就門縫里瞧人,真個氣人,楊歡也不客氣,來到秀才面前笑道︰「原來沒有新衣裳,就沒有資格修仙問道,我倒是頭一次听說。看你也是有功名的人,想必不須十年寒窗苦讀,只消應試那天穿上件新衣服,這狀元就舉手而來嘍?不知道這位老爺是哪一年的狀元郎?」
狀元郎?
「你、你……」听到這話,那秀才又氣又羞,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仿佛煉了什麼絕世武功,他寒窗苦讀,才勉勵中了個秀才,在家鄉小有民氣,混了個衣食不缺,已算不錯。楊歡口氣忒大,上來就問他是哪一年的狀元,這叫他如何回答。
「咦?」那秀才再看楊歡時,便覺得不對,他之前只注意了楊歡身上的穿著寒酸,便沒覺得什麼了不起,此刻楊歡精神一抖,似乎變了個人,具體也說不清是什麼變化,但總之和剛才大不一樣了,多了一股凌人的氣勢,凜然有超人之上的氣魄。
「肚子有沒有餓,我帶你去吃點東西,然後我們找間客店住下,明天才是報名應試的正日子!」說這話時,楊歡已經走遠,以貌取人的太多了,他才懶得理會這秀才到底有多迂腐,填飽肚子才是正經第一大事。
邪黃一听是吃飯,當然連連點頭。
一連走了好幾家,家家爆滿,楊歡已經餓得兩眼發黑了,也不管自己有沒有錢,直沖進外城一家最有氣派的酒樓——黃岳樓,看見角落還有一張空桌子,進門坐下就喊︰「小二,來二斤牛肉,兩盤饅頭,兩碗湯!」
這間酒樓之所以沒有客滿,是因為檔次比較高,飯食的價格比較昂貴,那些要來參加報名的孩童大都是普通人家,寧願在小飯館門外排隊,也不敢上黃岳樓。
其實楊歡穿的衣服,比普通人家還不如,但楊歡踏入煉氣一層,只有意守丹田,凝聚精神,身上無形中就有一種超乎常人的氣質,起碼眉目中那股越人的英氣,就令打雜的伙計心底相信,這個穿戴寒酸的少年,最次也有結算飯錢的能力。
「小哥,你這狗,能不能讓他在外面……」伙計有點為難,狗進入酒樓,確實有點不太像話。
楊歡哈哈大笑︰「我這狗是有點不太听話,我不讓他進來,他偏偏跟進來,我也沒有辦法,你們若能將他趕出去,我當然絕無二話;但我把丑話說在前面,這狗平時脾氣蠻好,誰要惹怒他,出了人命我可負責不起。」
邪黃還很配合的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
看到這場景,那伙計嚇得吐了吐舌頭,這大黃狗趴著有半人高,站起來有一人高,他們可沒膽攆他出去,況且店里全是客人,追趕起來麻煩不小,只好吩咐廚房準備飯食。
「這黃醬牛肉,味道還不錯,牛肉也很新鮮,不虧是大酒樓。」楊歡一邊吃,一邊贊不絕口。
「味道還真不錯,若是有酒就更好了!」邪黃大口吃著黃醬牛肉,也不由的點頭。
「啊!」
楊歡連忙環顧四周,壓低聲音,道︰「小聲點,你怕別人不知道狗會說話嗎?」
「怕什麼,我說話他們又听不到,你小聲點就行了!」邪黃一付見怪不怪的模樣,繼續啃著牛肉。
「為什麼听不到?」楊歡仔細看邪黃的狗嘴,果然只是在吃東西,全沒有說話的口型,卻已然能听到他說話,楊歡頓時恍然大悟︰「原來你懂傳音入密這般高深的本事。」
傳音入密是不令其他人听到談話內容的高深技巧,哪怕是近在咫尺,也不會被別人偷听去,難怪邪黃敢肆無忌憚的說話,可是他嘴不動,在用哪里說話呢?月復語?
「這是轉生之後的能力,人人都會,也算不得什麼!」邪黃邊吃邊說,全沒注意楊歡已經趴在了地上,聚精會神的查看他滿是狗毛的肚子,是否有什麼異常,以至能談吐自如。
「干嘛?」邪黃氣得差點翻白眼,哪有人盯著狗肚子看的,嫌別人沒注意到他們嗎?
「嘿嘿!」看到無數道目光注意過來,楊歡訕訕的笑了笑,低頭喝湯,不敢再說話,以免令人發現自己和狗說話,被當做神經病。
就在剛安靜了片刻的時候,外面傳來一陣嘈雜地聲音。
「什麼,客滿了?」不滿地聲音響起︰「我今天可是送我們家少爺參加懸空山入門考試,專門來你們黃岳樓的,樓上雅間沒有,那一樓的散桌總有吧!」
「大爺,真的是客滿了,出門左拐那邊也有家酒樓,您去那邊看看吧。」那小二見慣了這種場面,絲毫不燥不惱。
「哼!」根本不理會伙計,幾名緊身武裝的黑臉大漢,直接魚貫而入,沖進酒樓。
接著走進來一名大約八、九歲的白袍少年,眾黑臉護衛眾星捧月般將這公子擁簇起來,那貴公子站在酒樓門口,朝熙攘的客人間掃視,最後目光停留在楊歡身上。
因為其他座位上都起碼有三、兩個人,唯獨楊歡的座位就他自己,所以那白袍少年,指了指楊歡,對身旁的護衛道︰「把他趕走,我們就坐那個位置好了!」
身旁那黑臉大漢嘿笑一聲,甩著膀子,來到楊歡面前,推了他一把,毫不客氣的道︰「喂,小子,你去那邊坐,讓張桌子出來。」
這黑臉漢子是白袍公子家的護院,這次隨公子出來參加懸空山的弟子選撥,一路走來沒少讓人騰座,嚇唬人這一套已是熟門熟路,看楊歡年齡又不大,便將虎著臉,眼楮一瞪,亮出身上雄健的肌肉,一付不好惹的樣子。
這黑臉大漢不來也就罷了,一來楊歡竟然樂了,兜里分文沒有,正愁怎麼結賬呢,這不是正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麼,這是財神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