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古之聖品也,至尊至貴,人神咸崇,乃百兵之君!
如今在這里,他們備受屈辱,成為這道長戈的陪襯,屈從其他兵器之下,這是王者之兵所不能容忍的,在這種強烈怨念的驅使之下,楊歡的意念備受洗滌,血液中有股不屈不服的意念,蠢蠢欲動,似乎要勃發出來。
楊歡放開心神,感受這澎湃的劍意,人與劍因不屈而完全一體的心態,經過常年經月的累積,大多數古劍已經蘊生出滔天的怨氣,他們互相交織踫撞,他們向楊歡怒訴,一道又一道的怨恨填塞進他的胸闕,積壓在他心里,楊歡整個人雙目發紅,心胸沉重窒息,痛苦幾乎瞬間彌散全身,令渾身冰冷,血液凝固。
楊歡駭然,隱隱的,他已經明白,為什麼葬劍谷危險無比,若只在邊緣取尋常之劍,料不至死,但人心貪婪,往往不知不覺間就走入墓葬深處,腦中被不斷填塞來的滔天怨恨充滿,不久便要成為行尸走獸。
「退?」
楊歡搖了搖頭,已經來不及了,等待自己發覺撐不住,其實已經晚了,這樣的身體狀態絕無可能登上高谷,而回頭看到的景色,卻是更令他心髒驟緊。
——他迷路了!
身後景色已經大變,已經非是剛才來路的場景,好像反倒是谷底深處,處處是陌生的狹路幽徑,通往各座山丘深處。
這時怨念更加狂暴的沖刷而來,空氣中彌漫不散的霧氣,分明就是那種萬千古劍內發出,凝聚到猶如實質的怨恨。
若非他意志堅定,強行壓制著體內的無數道怨念,此刻楊歡絲毫不懷疑,恐怕要不了多久,他就要被這些怨恨填塞心智,成為可以行走發泄怨怒的劍人。
走到那柄猶若墓碑的長戈面前,楊歡竟然做出了令人驚詫的舉動,只見他停下了腳步,盤腿坐在長戈對面,放開心闕,坦然接受這些怨恨,因為,他不覺得這些古劍有什麼不對,它們有思想,有性格,它們有血有肉,在每一個陌生闖入的修士面前,它們都會爭先恐後的訴說。它們站立在今天,人事皆非的今天,它們的生活只有現實和回憶,一邊是扎根荒蕪廢墟的現實,一邊是昔日輝煌的回憶,時間雖有數千年的差距,但又似乎只相隔短暫的瞬間。
雖然此刻身處墳墓,但它們不願就此消亡,它們曾經是一個個鮮活的故事,它們有時間難以磨滅的意志,不屈不服的尊嚴,它們要踏血戰場,粉身無毀。
「既然如此,我便滿足你們,你們的怒、你們的怨、你們的恨,你們的不甘平庸的不屈,不甘人下的不服,通通讓我來代替你們實現,來吧,收!」仿佛感受到這些寧碎不曲的心聲,楊歡昂聲高吟,丹田內根須驟然伸張,如章魚爪子般向四周伸張。
丹田內的無根之根,感受到四周數之不盡的精金鐵氣,驟然賁張,由三百六十竅道,四萬八千毛孔伸展而出,雖目不可見,但卻有跡可循,根須抓住一柄烏鋼寶劍,大肆啃噬起來,片刻之後,一柄烏鋼寶劍,被啃噬的不留寸甲。
一道道金鐵精氣,被九色種子吸納,仙藤之上開始蔓延出代表金鐵精氣的白色,如金似鋼。與此同時,寶劍之上的靈力,卻被楊歡的丹田所吸納,不停的洗刷著即將打通的第六條經脈,第二次在藏骨窟受罰的期間,七十枚化元丹服下,直接沖破了煉氣五層,以至于煉氣六層都即將圓滿。
此時金鐵精氣被仙藤吸收,寶劍靈力被丹田吸收,雙管齊下,修行速度飛突猛漲,不多時,方圓三丈的寶劍被吞噬一空,第六條經脈也在不知不覺中沖破,開了右耳識。
這等寶地境遇,真是可遇不可求,嘗到甜頭,楊歡直接爬到一座小山丘中央,由中心向四周大肆吞噬金鐵精氣和天地靈力,簡直如痴如狂。
仙藤仿佛受到日久甘霖,節節生長,已經有四尺多高,其上有一條白色銀線盤旋而上,離地一尺之處,竟然生出一片銀白色的葉子,這葉子猶如劍形,劍尖向天,傲骨錚錚,有寧折不屈的味道。
葉子長成劍形?太離譜了吧。
楊歡心底納悶,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還是說本該如此。
殊不知,道本無名,強名之以為道;神本無相,借假相以修真。懸空山《道藏》開頭天道篇就有所載︰仙道茫茫,未知其徑,以無道證有道。
道本無形,這枚劍形葉子,正是楊歡對于五行之金的理解,劍形金身,以殺證道。
等將這一座小山丘的長劍全部吸收,已經到了夜里,此刻無數金鐵精氣被仙藤吸收,仙藤越發凝重沉厚起來,楊歡的第七條經脈也同時被打通了,左眼又開一識。
楊歡記得自己左眼識在煉氣第五層時就已經打開,怎麼煉氣第七層又開了一次左眼識,這次是什麼識?
第一次開的眼識,能更清晰的看到夜間的事物,看遠處景致,如近眼前;看近處景致,查微辨細,真似貓頭鷹一般。
這次開的左眼識到底是什麼用處,楊歡運轉靈力在左眼,放目瞧去,只見所望之處,除了黑壓壓一片,就是略顯白色的長劍,並未有什麼特別,正感奇怪間,低頭看見自己雙腿,卻亮光特別重,充贏著赤紅的顏色,低頭前後打量,只見自己全身都是布滿赤潮的紅色。
甚至雙腳在地上一踩,那赤紅之色也會遺留在地上,抬腳離開,那赤紅之色隨著時間推移,漸漸消散。
看著似曾相識的畫面,楊歡腦子里只有一個詞——熱感應!
曾經的知識告訴他,有些月復蛇類,有著人類沒有的好視力,他們擁有大多數動物沒有的熱感應系統,能夠‘看’到周遭環境中任何事物的熱量值,能夠依靠這種天賦,精準的分辨周圍溫度千分之幾攝氏度的變化,無論是追蹤獵物,還是在黑暗的環境中行走,都是無與倫比的助力。
哈哈,人類天生沒有的熱感應視力,今次卻通過修行得到了,楊歡再看四周景色時,已經沒有鬼霧的阻礙,能看得更遠更清晰,此刻即便遠處來人,他怕是也能一眼看到一個赤紅的身影接近,從而有所防備,簡直太方便了。
楊歡站在山丘頂端極目眺望,隱隱可見橫豎九行,共八十一座,形成九宮之勢,瞬息之間又有一種運轉變化,急切之間難以看到生路,這令楊歡想起當年曹操之墓冢,曹操設的是七十二疑冢,這里卻是八十一座墓冢,以九宮疑陣的方式排列,難不成這里還藏有什麼秘密?
然而,正當他下山,想要攀爬到另一座墓冢上打算吸取長劍金鐵精氣的時候,卻是令他看到心髒驟然加速的一幕。
不知道何時,四個赤紅色的人影,撥開濃厚的黑霧,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山丘下,向他所在的山頂一路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