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從山道上徜徉而下,剛剛進入黃昏的陽光將冷炎周身披上了一層金黃。
呼吸著干淨溫和的空氣,冷炎目光在山道四周的山林草地上隨意打量著,一邊欣賞著尚還陌生的異界風景,一邊慢慢接受著自己已經不在原來世界的事實。
在地球上,冷炎並沒有父母。因為他是一個孤兒。
冷炎是還在襁褓中的時候,被外出雲游的冷家一位老祖宗發現,然後撿回到冷家的。
是的,冷炎只是一個被撿回來的孤兒,並不是冷家的嫡系,甚至沒有一絲一毫血緣關系。
但是,整個冷家,沒有人敢說冷炎是外人。
因為冷炎的實力!因為冷炎的天賦!
甚至有的人,還以冷炎是冷家人為榮。
據說,冷炎剛剛被冷家那位老祖宗救回來的時候,發著高燒,燒到四十多度。一般嬰兒如果燒到這般溫度,不說還有沒有命,就算活下來,也必然會影響到大腦發育,長大了也將成為個痴傻之人。
然而,那位冷家老祖宗卻不惜損傷根基,硬是憑借著體內醇厚的先天真氣,拼著自己元氣大傷的代價,把冷炎從生死線上救了下來,並且將其體質溫養的比一般嬰兒還要好。
冷炎的名字,也是因為這場高燒而來。
冷炎在還是嬰兒,不通人事的時候,便欠了冷家的兩條命。
將他撿回冷家一條,救他渡過高燒一條。
盡管冷炎知道,這兩次對他的施救,不是因為冷家那位老祖宗善心大發,而是因為看上了他出類拔萃的根骨。
冷炎並沒有讓救他回來的那位老祖宗失望。
隨著冷炎的漸漸長大,冷家老祖宗驚喜的發現,冷炎不但根骨極為出色,就連武學悟性和資質也是出類拔萃!
天賦奇才!
冷家老祖宗可以說是對冷炎傾囊相授,不惜借用整個冷家之力來培養冷炎,甚至當著整個冷家所有族人的面宣布,將冷炎收為了干孫子。
而當代冷家家主,見到這位老祖宗,也要叫一聲太爺爺。
可是對于這點,卻並沒有人有任何異議,就連其余幾位冷家老祖宗也是一樣。
一切的一切,都來自于冷炎的實力和天賦。
冷炎也沒有讓整個冷家人失望。
面對來自于世界各方勢力的拉攏,無論對方向冷炎拋出了對麼誘人的條件,冷炎無不一一給予了回絕。
冷炎說,是冷家給了我生命,那我冷炎便生是冷家的人,死是冷家的鬼。
盡管,那個時候冷炎並不知道,將他從生死垂危當中救回來,予他兩次救命之恩,還將他收為干孫子的爺爺,在他身體當中下了一種奇毒。
離骨子母散。
離骨子母散分為母毒和子毒,子毒無色無味,對任何人都不會有任何影響,無論是修煉還是衣食住行。
但如果踫上了母毒,便會瞬間化身洪水猛獸,成為見血封喉的劇毒!即便是先天高手中了此毒,都會頃刻間化為血水,端是惡毒無比!
而吞噬了子毒的人,就算指甲踫觸到了一點點母毒,都會立刻引發劇毒發作。
這算是冷家對于冷炎這種「外人」天才一種隱性的控制,就算有一天冷炎判出冷家,冷家也可以隨時掌控著冷炎的小命。
當時,無意中知道了這件事的冷炎出奇平靜,事後也沒有費盡心機的想要得到離骨子母散的解藥,完全如同不知道這件事一般。
只是原本對冷家還算溫熱的心卻冷到了冰點。
「冷家,因你們而生,也因你們而死,我冷炎的命,算是還給你們了。」
望著如地球上一般西落的太陽,冷炎微微呢喃,平靜無波的雙眼漸漸閃爍出了絲絲莫名的悸動︰「既然來到了這個新的世界,得到了一次新生。那麼,以後我冷炎,便只為了我自己而活!」
冷炎下山的腳步依舊如同之前一般沉緩,卻仿佛正在從一種巨大的籠罩束縛當中月兌離出來一般,帶上了一絲從容堅定。
籠罩在冷炎身上的落日金輝,就如同冷炎新生所綻放出來的光華,耀眼而奪目。
……
……
番陽鎮並不大,是一個人口只有兩萬多一點的小鎮。
合家醫館,則是番陽小鎮上僅有的三個醫館當中,名氣最大的。
說起名氣,不止在番陽鎮,就算在番陽鎮不遠處的葛雲城以及附近其他幾座城池當中,這合家醫館也有不小的名氣。
其實合家醫館很小,小到只有洛山和他的孫女洛清泠兩個人。之所以醫館的名氣這麼大,還是因為洛山那一手祖傳的行醫手段。
據說,無論多大的病,到洛山這里都能夠手到病除。無論多嚴重的傷勢,在洛山手上都能夠讓你以最快的方式痊愈。
每個被洛山治過病的人都說洛山是神醫,只不過洛山自己卻從來都不承認這一點。
按理說,作為一個神醫,洛山應該過得很滋潤瀟灑,走到哪都會受到應有的禮遇。
畢竟誰也保不準自己會不會有一天也受傷得病,求到神醫的頭上來。誰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大人物曾經被這位神醫醫好過,欠著神醫的人情。
然而,此時,往日倍受人尊敬愛戴的洛山和他的孫女兒洛清泠,卻正被一幫身著統一樣式的黑色緊身衣男子圍在了番陽鎮不遠處延坪山的山腳下。
黑衣男子這一方共有十人,個個身形都是高大壯實,雙眼當中透著一股桀驁嗜血的氣息。將洛山祖孫兩人合圍在中間,眼神陰冷的打量著圈中身形佝僂白須白發的洛山,並且還時不時向洛山身後,那正值雙十年華,面容秀美身材姣好的洛清泠身上,貪婪的掃上幾眼。
每當被黑衣男子們如狼的目光掃過,緊緊站在洛山身後,頭結垂掛髻,一身牙色羅衫,秀美臉上此時滿是羞憤的洛清泠便會不禁微微顫抖一下,緊拉著洛山後襟的手也會下意識更緊一些,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帶給自己一些安全感。
雙方看起來似乎正在僵持。
忽然,一名站的距離洛山祖孫兩人較近一些,臉上有一道從左眉斜橫到右臉頰巨大疤痕,看起來像是這一群黑衣男子當中領頭者模樣的人開了口,打破了眾人之間的沉寂,「洛老,別讓我們哥幾個難做,請跟我們走一趟吧。我們伽鷹山上的人雖然算不得什麼好人,但還能將你個醫生怎麼樣不成?只是我們大當家的身體出了點狀況,想讓你幫忙看看罷了。洛老沒必要如此為難吧?」
這人的聲音略顯沙啞,說話間臉上的巨疤一扭一扭的,頗為猙獰。說完還眯了眯眼,似乎是在掩蓋著自己眼中的凶芒。
听了巨疤男子的話,一身竹青色長袍,發須皆白的洛山面容抽動了一下,略一沉吟,微微扭頭瞥了一眼身後有些害怕的洛清泠,然後才苦笑一聲拱手向面前的巨疤男子回話道︰「劉隊長,既然大當家的身體有恙,還看得起老朽,想讓老朽幫忙看看,老朽跟著劉隊長還有各位小兄弟走一趟也是理所應當的事。只是,老朽這不成器的孫女沒見過這麼大陣仗,有些露怯,跟著幾位上山見到大當家,怕是要惡了大當家的心情。而且,老朽上山行醫,她跟著也幫不上什麼忙。依老朽之想,幾位在此稍候片刻,待老朽將她送回家再做一些準備,然後便出來跟著幾位上山。劉隊長,你看如此可好?」
「爺爺,我不……」
洛山話音剛剛落下,對面黑衣男子等人還沒有說話,洛清泠便緊皺著眉頭連忙開了口。只是話還沒說完,便被猛然回頭的洛山瞪了回去。
低頭,眼眶微微有些泛紅,洛清泠委屈的努著嘴不再說話了,只是抓著洛山後襟的手卻更緊了。
上下掃了掃洛山,又在其身後亭亭玉立的洛清泠身上狠狠挖了幾眼,那名被稱為劉隊長的巨疤男子牽動嘴角,露出了個自認溫和,在洛山和洛清泠兩人眼中卻極為猙獰的笑容,不疾不徐的道︰「洛老先生,大當家的說了,將你和洛小姐一齊請上山去,只帶你一個人上山,我們哥幾個恐怕是不好交代啊。洛老先生也別讓我們難做了,帶著洛小姐跟我們走一趟吧。放心,怎麼帶洛老先生走的,日後我們哥幾個就怎麼恭恭敬敬的送洛老先生回來。怎麼,洛老先生莫非覺得我們伽鷹山是什麼龍潭虎穴不成?」
「沒有沒有!」聞言,洛山呼吸微微一滯,連連擺手,面帶為難的道︰「劉隊長,老朽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老朽這個孫女這幾天身體狀況也是不太好,怕是不能……」
「老家伙,給你臉你不要臉是不是!」
就在洛山還要為自己孫女開月兌的時候,站在劉隊長身後,一名小眼黑臉,卻長著一張大嘴的男子終于不耐煩了,打斷了洛山的話,大罵道︰「劉哥看你這一身老骨頭架子,對你客氣點,你還真當自己是個什麼人物了?老不死的,老子今天就把話給你撂這,識相的快跟我們走,再磨嘰,我們哥幾個就讓你身上掛點彩,拖著你走!給臉不要臉的老東西!」
小眼男子的這一番大罵將洛山罵了個面色鐵青,渾身顫抖。因為醫術高超,救死扶傷,一直倍受人尊敬的洛山何時被人如此辱罵過?
就連其身後的洛清泠也是氣的面色通紅,指著對面的小眼男子張了張嘴想要罵回去,從小到大的良好教養又讓她不知道該罵些什麼,只有急的直跺腳。
「住嘴!沒大沒小的個玩意,怎麼跟洛老先生說話呢?」微微呵斥了一句,劉隊長回頭看了那小眼男子一眼,只是那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責怪,反而更像是鼓勵和贊同。
象征性的罵完後,劉隊長再次扭回頭,將目光從小眼男子身上移向對面洛山,再挪到旁邊的洛清泠身上,意味深長的笑道︰「洛老先生,我這小弟不懂事,你別見怪。你看,咱們是現在就走?還是再在這休息一會。」
劉隊長的話語間,就如同洛山已經答應帶著洛清泠跟他們走了一般。肯定的好像是拿捏到了洛山的七寸。
瞬間,洛山的面色變得極為難看了起來,洛清泠原本漲紅的臉更是微微有些泛白。
說完了之後,這位劉隊長也不再多做言語,抱膀站在原地,斜眼打量著洛山和洛清泠,眼中閃動著迥異的光芒,就如同是一只凶猛的餓狼。
而洛山祖孫兩人此時的感覺,就像是被一群餓狼圍在了中間一般,進退兩難。
「新鮮,真新鮮。听說過搶錢搶糧搶地盤的,第一次听說還有搶醫生治病的?搶醫生就搶醫生,非要帶著人家孫女兒這又算是什麼道理?」
就在眾人僵持不下的時候,一道清朗聲音忽然從不遠處的山道上傳了下來,如同一柄尖刀般,劃破了眾人之間的死寂。
無論黑衣男子一方還是洛山祖孫倆,全都不約而同的向山道上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一道道目光當中,有詫異,有陰沉,有憤怒,有激動,有喜悅,不一而足。
眾人只見,一個略顯單薄的人影緩緩從山道上走了下來。
落日將那人身上灑滿了金光,就如同渡上了一層金箔般,恍然間讓眾人看不清具體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