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瞪小眼和金剛對峙了好一會兒,韓振決定放棄。這個黑大個固執地讓人難以致信,無論韓振說什麼,他始終不相信韓振和水手可能為敵。看著金剛在那不停地兜圈子,韓振感覺腦袋里面發脹。
「金剛,你說水手救過你的命,你也是古巴人?」韓振還有沒搞清楚的問題想要從金剛這里得到線索,于是打算緩和一下氣氛,岔開話題問道。
「不是,我是從坦桑尼亞來的。」金剛低著頭,似乎在回憶,「我以前在家鄉認識一個非常有錢的美國人,他是做醫藥生意的,一直雇佣我做向導。一年前,他在坦桑尼亞做成了一大筆生意,說帶我來美國玩玩,我就跟他來了。可是,到了美國我才知道,他根本就不是什麼醫藥商人,而是個走私犯!帶我來美國,就是利用我夾帶鑽石!幸運的是我沒有被發現,可是在交易的過程中他的買家想黑吃黑,打死了他。老大是買家的朋友,當時正好在場,如果不是老大阻止了那些人,我也會被打死。從那以後,我就跟了老大。」
「原來是這樣!」韓振點點頭。怪不得金剛對水手如此忠誠!
「丹尼爾這個名字是老大給我弄的美國身份證明上的,金剛也是老大給我起的綽號,我非常喜歡,我的本名叫奇拉,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金剛忽然笑了。
「不知道。」韓振想了想,沒有一點印象。
金剛撓撓光頭,笑地一臉陽光,「這是我們當地的斯瓦西里語,用英文拼寫的話就是(中國)!」頓了一頓,金剛忽然來了句,「**萬歲!」
韓振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你剛才說什麼?」
「**萬歲!」
金剛又重復了一遍,這次韓振確認自己沒有听錯,非常流利的漢語,而且還著一點點河南口音。
「你怎麼會說這個?」韓振有點傻眼。
「這是我爸爸教我的,他還教了我很多漢語,可是他死了以後,我都差不多忘記了,只有這句記得最清楚。中國人給我們修鐵路時,我爸爸也在,他和中國人在一起八年,學會了很多漢語。教他說漢語的那個中國人就死在了我們家鄉,那個中國人還送了他一本小冊子,每天吃飯前,爸爸都會要求我們說一次**萬歲,如果沒有中國人,我的三個哥哥可能已經餓死了,更不會有我,所以這句我沒有忘記。」
韓振明白了,他說的是中國60年代援建坦贊鐵路的事情。沒有想到三十多年之後,自己竟然在美國遇到了一個擁有純正「紅色血統」的非洲後裔!那句曾經讓無數中國人為之瘋狂的口號,在如今的中國已經漸漸被人遺忘,新一代的年輕人更是幾乎對它沒有了深刻的概念,而眼前這個憨厚的非洲大個子竟然記憶猶新!
一股強烈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充斥在胸口激蕩著韓振的心,瞬間點燃了韓振的血液!客死萬里他鄉的先輩們如果能听到金剛這句話,一定能含笑異國天堂!
「我爸爸告訴我,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到中國去看看,替他看看**老人家。」金剛沉浸在美好的回憶里,笑呵呵說道。
「沒問題!我一定會帶你到中國看看**他老人家!」韓振重重地拍著金剛的肩膀,鼻尖酸酸的。
三十多年前,數萬名來自全國各地的鐵路工人先輩懷揣著**語錄,**萬丈踏上那片陌生土地支援非洲兄弟,鑽叢林、過草原、翻高山、淌沼澤,在極其惡劣艱苦的自然環境和物質條件下修建鐵路時,絕對不會想到他們的腳印不僅留在了非洲的土地上,而且留在了當地人的心里,這些印記又隨著血液流淌在了他們後代的身體里,數十年未曾淡化!金剛對韓振的友善與其說是水手的囑咐,倒不如說是韓振受到了先輩們的恩澤!因為韓振是中國人!韓振又怎能不為此熱血沸騰?!
韓振忽然想起了戰亂紛飛的伊拉克和阿富汗,如果山姆大叔能換另一種方式進行他的地毯式轟炸,想必也不會有伊拉克和阿富汗堆積如山的尸體和數千名蓋著星條旗戴著紫心勛章回到美國的軍人。哪怕是從每年龐大的軍費開支中拿出十分之一,把航空炸彈和導彈換成糧食食品以及戰地平民急需的物資投放到伊拉克和阿富汗,路邊炸彈和自殺式爆炸起碼會減少一大半。
兩伊戰爭之前,依靠「黑金」石油的出口,伊拉克人均收入超過兩萬美元,而被戰火蹂躪二十年之後,在今天的伊拉克,一輛自行車對于普通人來說都是一件奢侈品。可想而知連年戰亂對伊拉克的毀滅程度。當生存都無法得到保障的時候,人怎能不走向極端?狗急況且跳牆,何況是人?沒有人願意整天枕著炸彈睡覺。不過,華盛頓的那些政客如果能有這樣仁慈的胸懷,那麼他們就不是政客了,韓振也用不著飄洋過海來到美國。
一番閑聊,韓振對金剛這個大個子好感漸生。金剛雖然忘記了大部分漢語,但是父親告訴他的那段忘事倒是記得很清楚,滔滔不絕地講地給韓振听。閑聊中,韓振有意無意地把話題往水手身上扯,但結果讓韓振很失望,金剛對水手的背景也知之甚少,這個憨厚的大個子從來沒有想過去了解老大的身份。水手不說的,他從來不問。
看來答案只能去博特身上找了!韓振看看表,不知不覺已經臨近午夜,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這時,韓振才意識到自己也一天多沒吃東西了,讓金剛上去找廚師做飯,韓振回到自己的艙室看了看亞當斯,他還在昏睡中。想想幾個小時後就能靠岸了,韓振就沒有叫醒他。倒是衣櫃里的人睡醒了,在里面不停地折騰。
打開衣櫃,博特猛地摔了出來,掙扎著想起來,可他被綁地跟粽子似的,折騰了半天也沒爬起來,兩眼噴火地瞪著韓振,嘴里發出連串怒吼。雖然膠貼粘住了他的嘴巴,韓振听不清,但也知道他不會想說什麼好話。
當頭賞了他一腳,將博特掀了個三百六十度後空翻,韓振又朝衣櫃里猛跺幾腳,仨人立馬安生了。
「待會兒再和你聊!」
把博特扔回衣櫃鎖上,韓振剛走到船艙出口,遇上了急匆匆下來的二副。
看著二副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韓振心一沉,「怎麼回事?」
「老板讓改變航線,船在委內瑞拉靠岸。」二副擺擺手。
幸好不是海盜!韓振暗地松口氣,「他還說了什麼?」
「讓你把手機開開!」
韓振在口袋里掏了一把,愣了——沒模出手機,模出一把零件。不用說,肯定是剛才動手時沒留意撞壞的。
「啥破玩意,這麼經不起折騰!」韓振氣惱地把手里的零件扔進了垃圾桶。怪不得後來沒再收到水手的信息,臨時改變航向也沒提前說一聲。
「把你的無線電調到船上的衛星頻道。」二副提醒韓振道。
按二副說的頻率調好,船上衛星接收器收到的衛星信號通過駕駛室的短距無線信號發射器轉接到了韓振的無線電上。
「我是逃兵。」韓振對著無線電收發器說道。
「貨怎麼樣?」水手的聲音很急切。
看了一眼二副,二副很識趣了轉身上了甲板,韓振冷笑了一聲,「老板指的是干貨還是鮮貨?」
「看來你都知道了。」水手干巴巴地笑道。
「恩,嚇我一跳。」韓振不冷不熱地應道,「我現在有點後悔接你這趟活,風險太大了。一個不小心,我馬上就能和本?拉登平起平坐了!」
「逃兵,你听我說,我對你絕對沒有惡意,我發誓!」水手急了。「我的處境也非常不妙,我也是身不由己!」
「哦?怎麼說?」
「鮮貨到底怎麼樣了?」水手沉不住氣了,干脆挑明,「他們是鍋蓋頭!」
鍋蓋頭是海軍陸戰隊隊員對自己的自嘲,因為他們的統一發型是個大光頭,就天靈蓋上留一撮極短的頭發,整個發型的輪廓看起來像個鍋蓋頂在上面。
「我知道他們是鍋蓋頭。不小心死了一個,還有三個活的。我對他們非常感興趣,所以留下了。」
「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解釋!」水手听出了韓振話里的威脅,連忙保證。說罷,又補充了一句,「現在咱們是一條船上的人!」
從水手的語氣,韓振很明顯听出了他的不安。水手到底在不安什麼?他的「一條船」指的是什麼——現在韓振已經在他的船上,月兌不了瓜葛?還是,另有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