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知覺,韓振就听見身邊一陣沙沙的腳步聲。下意識地模向腦後,韓振模了個空,頓時驚出一聲冷汗。
「別找了!都在我這兒!」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睜開眼,韓振就看見水手一臉賊笑,一手是P226,一手是自己的軍刀。
「我可不想沒被政府軍干掉,稀里糊涂被你開瓢!」
韓振苦笑了一聲,說道,「幫我一把……」
剛清醒過來還沒感覺,猛然一活動,韓振才知道身體的狀況有多差,就像做了全身麻醉之後藥效剛剛過去,麻醉沒有完全退去一般,渾身軟綿綿的,連把胳膊收回來的力氣都沒有了,稍稍一使勁肩膀像月兌臼了一樣鑽心疼。
「這是哪?」韓振發現自己躺在擔架上,一搖一晃正在叢林里行進。
「下地獄的路上!」水手的心情看起來不錯,給韓振擠擠眼,答道,「我們到庫雷之後,將軍就派了人手出來找你,半個叢林都找遍了,才找到你們!」水手的眼里滿是血絲,興奮也掩蓋不了他的疲憊。
「敵人撤了?」韓振長舒了口氣。
「沒有,但是被將軍擋在庫雷外面的山里,短時間內攻不進來。」
「亞當斯呢?」韓振看看周圍,沒有發現他的人影。
「他們在前面。」水手朝前面努努嘴,「他背著你跑了二十多里的山路,體力嚴重透支,我們找到他時,他一句話沒說就昏過去了!」
韓振努力抬了抬腦袋,只看見前面擔架上蕩來蕩去的點滴瓶。
「你說的沒錯!將軍見到博特他們,非常開心。這一次有好戲看了……」
被人抬著的滋味並不是想象的那麼舒坦,感覺自己好像是將死之人似的,讓韓振非常不爽。本來想下地自己走,結果水手扶起韓振讓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雙腿,韓振就放棄了這個想法。火箭彈爆炸的沖擊首先掃到腿部,兩條腿跟注水了一般,腫地發亮,而且白里透紅,毛細血管都絲絲可見,似乎輕輕一踫就會像氣球一樣炸裂。左小腿上扎著厚厚的繃帶,雖然看不見里面的傷勢,但繃帶上浸出來的血跡說明傷口不會小。韓振的背包就掛在擔架上,扭頭看了一眼,好像被一大群瘋狗撕咬過一般破爛不堪,如果不是身後當時有它擋著,韓振知道自己就算死不了,也免不得掉幾斤肉。
天色擦黑時,一個開闊的山谷出現在韓振的視野里。雙方的戰事雖然暫時緩和了一些,但局勢看起來依然很緊張。山腳下橫七豎八躺著幾輛四腳朝天的卡車,此時它們已經燒成了廢鐵,周圍散落一地殘骸,旁邊的幾處營房和它們的情形差不多,飄著縷縷青煙。隨處可見的彈坑顯示山谷中不久前剛剛遭受過炮火的洗禮。
不遠處,一群人在忙碌地修復掩體工事,經過他們身邊時,韓振看清這些人一個個都是平民打扮,掩體工事里豎著一挺兩聯14.高射機槍,幾個人在熟練地調試著。
「這里原本是臨時彈藥庫,政府軍的大部隊進不來,但是不停地派飛機過來轟炸,昨天被干下來一架之後,政府軍的狙擊手就過來報復了,到現在為止死在狙擊手手里的已經有十七個人,其中還有一個將軍的副手。沒辦法,大家只好都換上平民的衣服,避免再暴露重要目標,彈藥也全部轉到了地下。上山搜捕狙擊手的人手已經派出了兩隊,現在還沒回來,應該沒什麼收獲。」水手在一旁解釋道。
水手正說著話,前面帶隊的一個高個子揮揮手,山腳下面一個樹枝搭起的簡易偽裝棚里駛出兩輛卡車。車還沒到跟前,韓振就聞到一股極其惡心的惡臭味。
水手干嘔了一聲,連忙捂住鼻子,「逃兵,將就一下吧。」
高個子指揮著士兵們小心翼翼地把韓振和亞當斯的擔架抬上了後面那輛卡車,韓振側頭看了一眼前面那輛卡車,上面整整一車廂的尸體!
「只要發現稍稍可疑的車輛,政府軍就會派飛機過來炸,只有運送尸體的車輛才是安全的!」說著,水手擺擺手,示意那輛運送尸體的車走在後面,這樣尸體的惡臭味才不會飄過來。
在坑坑窪窪的叢林小路上顛簸了一個多小時之後,卡車停在了一個村子里。這個村子要比多米的村子大地多,像個小型集鎮。入夜里村子里依然人聲鼎沸,車輛頻繁地來往穿梭著,蕩起漫天塵土。而在村子邊上,韓振赫然看見了兩部蓋著偽裝網的防空導彈車。
看來這里是將軍的臨時指揮部!韓振暗暗想道。
車剛停下,就跑過來一隊士兵,水手從車上一躍而下,不知道對過來的士兵說了句什麼,士兵們發出一陣歡呼,然後蜂窩而上,七手八腳地將韓振抬了下來。幾乎每一個士兵都對韓振比著大拇指,听了半天,韓振才從吵鬧的聲音里听出來,他們在不停地呼喊著「英雄」。
「怎麼樣?當英雄的感覺如何?」水手笑著打量著韓振。
「靠!我怎麼就成英雄了?」韓振疑惑地環顧著周圍興奮的士兵。
「你知道我們俘虜的兩個傷員里有誰?」水手神秘地湊到韓振跟前說道。
「不知道!」韓振老老實實搖搖頭。黑燈瞎火地干了一架,那會兒誰有功夫去分辨傷員的身份。
「一條大魚!——現在的二把手!老子當時也沒注意,穿的正好是他的制服,將軍的人一見面,差點把我給崩了……那家伙出任務還擺架子,上校肩章都是純金的啊!要不是你,想逮住他,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不就是個上校嗎?」韓振還以為撈到了三角洲的大魚,听水手那麼一說,頓時沒了興趣。
「那家伙是政府軍里最強硬的的鷹派人物之一,據說家人在游擊隊的恐怖襲擊中被炸死了,從此就對**游擊隊恨之入骨,不管是哪個派別的**武裝,看見就眼里冒血。只要被他逮著,二話不說就地處決!後來,他得到線報,找到了炸死他家人的一個小陣線那伙人,帶著一隊鑽了二百多公里叢林,最後把那支陣線的人全部干掉。一百多人啊!那支陣線首領的腦袋被他砍下來,帶了回去。因為私自行動,那家伙被降了一級,最近才又升上來。」
听完水手的話,韓振反而對這個俘虜起了敬佩之心,「如果是我,我也會這麼干的。」
說話間,士兵們擁著韓振的擔架進了一個大院子,空氣中彌散的消毒液的味道說明這是臨時戰地醫院。沒進屋子,韓振就听見里面傳來一聲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傷員太多了,藥品嚴重短缺,很多傷員都是在沒有麻醉的情況下外科治療。所謂的治療也只不過是簡單地做一下消毒,然後就縫合傷口了事。屋子里容不下那麼多傷員,院子里只好搭起了臨時的病床,做了簡單治療,暫時又無法活動的傷員們只好待在院子里。血腥味引來了無數的蚊蟲,從臨時病床旁經過時,轟地驚起黑壓壓一大片。
顯然醫院里已經接到了韓振這個「英雄」將要到來的消息,兩名醫生和護士正等在門口。
「告訴他,我不需要麻醉!」韓振看見護士拿起一支硫噴妥鈉,連忙示意水手阻止她。
醫生慢慢揭開韓振腿上的繃帶,水手看了一眼,連忙扭過頭,「你瘋了?!」
「這點小傷還不至于麻醉!」韓振故作輕松地笑笑。
其實,剛才看見自己腿上的傷口,韓振心里也是直打鼓,究竟能不能挺過去,他自己也沒一點底。小腿上那條傷口從上而下有半尺長,皮肉翻卷著張著一個巨大的口子,隱約能看見骨頭。但是硫噴妥鈉的副作用太厲害,注射之後會造**的神智完全消失。既然兩隊人馬的搜索依然沒有找到狙擊手,誰也不敢保證狙擊手沒有冒險潛伏到了這里。要知道哥倫比亞革命解放游擊隊的大魚都在這里,完全值得狙擊手冒一次險。雖然重兵把守,但這些哥倫比亞革命解放游擊隊無法給韓振帶來絲毫的安全感。相信他們,韓振還不如相信自己手里的軍刀!
硫噴妥鈉的藥效很厲害,靜脈注射5%或2.5%溶液,**只需要4—/kg,30秒左右就會進入麻醉,神智完全消失。因為其麻醉效果會造成肌肉松弛不完全,也不能隨意調節麻醉深度,所以多用于小手術。但真正然韓振對它恐懼的卻是因為它曾經的用途。二戰期間,蓋世太保和納粹間諜機關曾將硫噴妥鈉溶解在血漿中靜脈注射給盟軍間諜,作為「吐實劑」使用。
而拒絕使用麻醉劑的後果就是當小腿和左臂傷口處理完時,韓振已經痛地咬碎了AK74軍刀的木質刀柄。而且,肌肉痙攣使得韓振死死咬著軍刀的刀柄,怎麼也取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