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這話中國當兵的都知道,韓振自然是受其耳濡目染燻陶頗深,可惜的是,韓振一直都是個小兵頭,沒機會切身感受一下所謂「將熊熊一窩」的無奈。而現在將軍給了韓振這個機會。
政府軍高山步兵營和反恐大隊那晚伏擊將軍一戰,一個照面就掛了將軍一半的貼身警衛,剩下的還跑了一半,如果不是政府軍大意,完全沒有料到將軍會親自出動,又帶了大批人手,估計當時將軍的人馬都要被一鍋燴在山頂。僅僅差那麼一點點!要不是運氣好,將軍自己就交待在了上面。為此,將軍大為惱火,所以在得知韓振帶著一批村民竟然吃了一半的三角洲和,捅下來了兩架武裝直升機,將軍痛定思痛,便下決心想辦法留下韓振。但威逼利誘都不好使,韓振無論如何是不可能留下的,但是韓振同意教一下將軍的貼身警衛。
聖塔斯東邊山腳下由廢棄礦區臨時改建的訓練場里,韓振意氣風發。
初時看見眼前黑壓壓的二百多號人,韓振著實好一陣激動。往常自己都是站在下面人群里的一員,現在換了個位置,居高臨下的感覺自然暢快非凡。
不想當將軍的好士兵不是好士兵!這話老拿說地是在太對了。可是以韓振此時的真切體會來說,老拿說那話時忽略了一個小前提︰得先讓士兵們嘗嘗當將軍的味道。要是士兵們根本就不知道當將軍是啥滋味,怎麼會想當將軍呢?有時候有些事情,光憑想象是無法體會到個中美妙的。如果像韓振現在這樣,給小兵們倒騰一下位置,讓他們親身體會體會登高一呼階下百應的威風,那麼小兵們肯定會百分百地成為老拿的好士兵——一個個都想當將軍的好士兵!
天天光被別人叫上校,卻一直是個光桿上校,這回手里有了兵,韓振心里暗自偷著樂了好一會兒,但稍後他忽然發現原來將軍不是誰都能當好的,起碼他自己現在不是當將軍的料。下面兩百多雙眼楮聚焦在自己身上,韓振總感覺心里毛毛的,比兩百多條槍對著自己還要忐忑。事先準備好的台詞一下子忘地一干二淨,韓振搜腸刮肚半天,一個詞也沒找到,本來已經相當熟練的西班牙語也不見了。
這麼著也不行,再愣著就要出洋相了!閃開士兵們巴巴期待著的眼神,韓振琢磨了一下。搓搓滿是汗水的手心,韓振決定放棄練兵動員大會,先來個最基本的吧!模模底,試試這些聖塔斯將軍衛隊的槍法!
槍是士兵的生命!所有的軍人都明白這個道理。對于韓振面前這些士兵們來說,這層意義更是無比深刻。槍和空氣、水、糧食一樣,都是他們的生活必需品。沒有了槍,他們就沒有了生存下去的保障。雖然他們並沒有經過正規的軍事訓練,但韓振對他們還是比較有信心的。開槍射擊那是他們的家常便飯,跟吃飯喝水一樣早已成了他們生存下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韓振覺得,即便他們算不上合格的士兵,但總不至于不會吃飯喝水時往鼻子里灌吧!
一百米人形靶射擊,姿勢不限!
韓振話音落地,嘩啦出來一小隊二十幾個士兵,而且一個個昂首挺胸。士兵們似乎想給韓振這個傳說中的英雄上校一個好印象,約定好了似的,動作十分統一,跨前一步,一拉槍機,槍端在了胸前,閱兵式儀仗隊一樣齊整。韓振還沒發令, 清脆的槍聲就響了。
連珠炮一般槍聲一起響,一起落。韓振掏掏震地嗡嗡響的耳朵,滿意地點點頭。雖然姿勢不正規,但他們的動作卻是沒有經過正規軍事訓練的普通人最舒服最常用,也是最快速的射擊動作。管他什麼姿勢,能打中目標的就是好姿勢!
到底是將軍身邊的精銳,比起那些兼職游擊隊員,還是要像樣地多。韓振本來想表揚幾句,可報靶的士兵一叫成績,韓振到嘴邊的話咕咚一下又掉回了肚子。
十七個空靶!
韓振以為听錯了,又讓報靶員念了一遍。
沒錯!就是三十發子彈,一百米距離站姿人形靶定點射擊,十七個士兵完全月兌靶!這就是說,第一隊士兵里有60%的人三十發子彈沒有一發命中目標靶!
剩下命中靶子的士兵里,最好成績是十三發,最差的只有一發。而且,這還是韓振不計較某些人完全月兌靶,子彈飛到別人靶上創造出來的戰績。
「上校,我們沒有這麼打過……」隊首的一個士兵壯著膽子看了韓振一眼。
你們就會一窩蜂地往上沖,打地過就追,打不過就跑!或者摟著槍可勁地扣扳機,把子彈論斤地扔,砸死一個算中了,砸不死是沒運氣!反正將軍有的是黃金寶石,不愁弄不來子彈!韓振沒好氣瞪了他一眼。
不言聲地走過去,韓振奪過他手里的AK74,換上新彈匣,像他們那樣平端著將槍夾在肋下,非抵肩標準站姿射擊,一口氣打光子彈,沖報靶士兵吼道,「報!」
報靶員趴在靶子上數了半天,「三十發!」
轟地一下,人群里炸開了鍋。這還是隨手抄起的槍,並沒有經過任何校對。
韓振看也不看他們,抵肩標準站姿射擊,三十發子彈,全部命中頭部!
行進間快速移動射擊,從隊首竄到隊尾,十五發子彈命中十五個空靶!
等韓振放下槍時,場上鴉雀無聲。
「剩下的人繼續!」韓振板著臉說道。
二百多號人全部射擊完畢,成績出來時,韓振已經火冒三丈了。一隊不如一隊,前面那些士兵還稍稍靠譜,到後面那些剛剛加入到警衛隊的士兵時,有的趴有的跪,跟小孩子玩官兵捉強盜一樣千奇百怪,但如出一轍的是槍法都一樣的不著邊際。
「你們知道自己的職責是什麼嗎?」韓振怒聲吼道。
下面的人一個個大眼瞪小眼,沒人敢接話。
「你們是警衛,簡單地說就是保鏢!難听點說,你們就是擋箭牌,就是肉盾!替將軍擋子彈的!」韓振環顧著他們,不客氣地喝道,「但是,你們又不僅僅是肉盾,不是單純的擋子彈的,否則將軍找幾十頭大象圍在身邊都比你們安全!起碼大象比你們體積大,比你們皮厚!」
「哈哈……」幾個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你!你!還有你!」韓振點著人頭,轉身指著靶場,「一人抗一個彈藥箱,五十米折返跑,每人五十圈!」舉起槍,仰天放了一梭子子彈,「有問題嗎?」
韓振的凶悍是他們早已領教了的,那是扎扎實實一刀一槍拼出來的,誰敢小看?他們想都不敢想的事,韓振一個人都做了,誰敢不服!
韓振一瞪眼,眉梢都掛著人的殺氣,眾人心里一哆嗦,「沒有!」
看著那四個士兵連滾帶爬,抗起彈藥箱開始折返跑,韓振收回視線,「警衛和保鏢最重要的職責是什麼,知道嗎?第一時間!——如果沒有提前發現潛在威脅,而在危險出現之後,第一時間,也就是最短的時間內,消滅危險!記住,是第一時間,最短的時間,在危險出現之後傷害目標之前,就要干掉威脅!你們能做到嗎?」
「就你們的破爛槍法,我要是你們的敵人,干掉你們的保護目標之後,我還能在你們面前溜溜狗再回去!」韓振越說越有當上校的狀態,「無論是在戰場上,還是作為一個警衛,執行保衛任務,在危險出現時,最重要的就是命中率!而保衛任務尤其如此!戰場上,如果無法保證命中率,你還可能有第二次機會,甚至第三次機會,最不濟的是你暴露了自己的目標,被敵人干掉。可是,保衛任務就完全不同了,無法保證命中率,直接就威脅到了將軍的安全。要是將軍出現了意外,想想你們的結果——聖塔斯就是別人的了!你們的房子成了別人的房子,你們的甘蔗田成了別人的甘蔗田,你們的黃金成了別人的黃金,你們的寶石成了別人的寶石,你們的老婆!」韓振的聲音猛然提高,嘶啞著嗓子喉道,「也是別人的了!」
這下子沒人笑了。整個靶場瞬間就變了天,剛才還艷陽高照,轉眼就烏雲壓境,下面的士兵一個個黑著臉目不轉楮地盯著韓振。
韓振的話顯然是他們沒有想到過的。這群人說地好听點是革命解放游擊隊,還是精銳,說地難听點,說白了都是泥腿子出身的民兵——一群瘸子里面挑將軍,挑出來的精銳。或許在叢林戰中,在游擊戰中,他們各個都是一把好手,偷營模哨翻山越嶺,機動行軍潛伏偽裝,在這些項目上甚至有的人其能力可以和韓振一較高下,但是論起保安警戒這類精細活,他們全傻眼了。
眾人的反應讓韓振很滿意。有血性至少說明孺子可教,他們還值得下把力氣敲打一回。頓了一頓,讓他們自己琢磨一會兒,韓振話鋒一轉,「你們怕死嗎?」
「不怕!」這回倒是異口同聲,喊聲震天,氣勢恢宏。
「好!非常好!我就喜歡不怕死的漢子!誰要是怕死,現在就可以告訴我,我絕對不會難為他,但是他這輩子都別想再靠近將軍,因為將軍不會喜歡軟蛋的,誰都不會喜歡軟蛋!如果你們確定自己不怕死,那麼接下來的訓練項目,任何人不許中途退出!要麼是堅持下來,要麼就死在這兒!」
在前一天,檢查了他們的體能之後,韓振還是信心滿滿,覺得這些人實戰經驗豐富,槍林彈雨里洗過無數次澡了,差的只是系統性訓練和戰術素養,可結果卻讓韓振大跌眼鏡。
轉念細細一想,這一切又是清理之中的,要是他們個個都槍法精準,素質過硬,那還要自己來這干嘛!韓振不禁有些頭大。槍法是不可能一時半會兒能練就的,而韓振又不可能有太多的時間耗在他們身上。
怎麼辦?
如果就此撒手,讓他們破罐子破摔,韓振絕對做不到。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一諾千金,這是烙在韓振骨頭上的。既然應了將軍,就必須拿出硬邦邦的戰果!而且,這些士兵的敵人最大的對手是政府軍和,那是三角洲在哥倫比亞的嫡系親傳,韓振又怎麼能弱了自己的威風?!在韓振心里,這已經不是個人的事情了。也只有身在異國他鄉,才能真切感覺到「中國」這兩個字的份量,而只有這個時候,韓振才知道自己對「中**人」這個稱呼有那麼敏感!
回過神,映入眼簾的是一群發情的獅子,一個個血紅著眼注視著韓振,似乎韓振就是搶他們田地,霸他們妻女的罪魁禍首。被剛才一席激將,士兵們情緒升騰,正處在沸騰的頂點。在他們火一樣的目光里,韓振的腦門也是一熱,那就趁熱打鐵,給他們來劑猛藥!
嘩地撕掉外面的上校軍服,韓振**上身,露出一身傷疤,吼道,「我最後一次問你們,怕死嗎?」
下面的士兵脖子一挺,「不怕!!!」
「非常好!那,希望你們一會兒還有這樣的膽量和氣勢!」韓振滿意地一揮手,「把那兩輛火力突擊車開過來!」
旁邊的士兵疑惑地看著韓振,不知道他叫車來干嘛。等突擊車開到跟前,韓振示意他們調頭,然後車頭對著靶場。
「所有人,全部到對面!」韓振指著靶場對面的靶標位置,「給你們十秒鐘時間,速度!」
想明白的,沒想明白的,反正下面的人已經被韓振徹底鎮住了,沒人敢有異議,一個個撒腿就跑。
「排成兩路縱隊!」韓振高聲吆喝道。
隊形很快就排好了。
「听我口令,槍聲一響,你們就馬上往這邊跑,隊形不許亂,只有三十秒鐘時間!做不到的,現在反悔的,可以退出,馬上就可以回家!」韓振這話一說,所有人都傻了。
「上校……」火力突擊車上的上尉膽怯地看著韓振。
「有問題嗎?」韓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沒有……」
「再給你們三分鐘考慮時間!」不理會身邊一臉驚愕的士兵,韓振自顧自跳上火力突擊車,然後小心翼翼地親自調整了上面12.車載高平兩用機槍的槍口仰角,最後鎖死。
「上校,我退出,我不干了!別開槍!」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從隊伍里跑出來,拼命地沖韓振揮手。
「最後一分鐘,還有誰要退出!」
又退出了四個人。
「三十秒!」
接著跑了七個人。
「十秒!」
又少了十一個人。
「三秒!」
「二!」
「一!」
最後一秒種,竟然沒人動。
「小子們,你們都是好樣的!」
韓振的喝彩聲隨即被手里震耳欲聾的槍聲掩蓋,12.大口徑子彈帶著刺耳的尖嘯聲從隊伍的頭頂上方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