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農場內的警戒圈壓縮地十分緊密,各哨位之間相距不遠,可以及時相互聯絡支援,想在無聲無息之間模掉敵人的哨位顯然是不可能的,不管是近距離模哨,還是遠距離狙殺,無論采用任何方式潛入,都無法在不驚動其他敵人的情況下解決外圍哨兵,更別提靠近農場了。而如果發動強攻,不僅己方勢必會出現傷亡,還可能危及到里面煙鬼和水手的安全,以自己數量上佔劣勢的「烏合之眾」和里面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退役特種兵硬踫硬,那是白痴才干的!必須得把他們從建築物里調出來,分散他們的防御線才好放開手腳和他們干一場,也才可以給禿頭莫雷他們創造突入的機會。這個農場地處哥倫比亞叢林深處,連一條連通外界的像樣的公路都沒有一條,直升機基本上是唯一的交通工具,農場里的進出只能依靠從空中來去,因此韓振斷定只要直升機受到攻擊,里面的雇佣兵絕不會坐視不管,這是牽制他們的最好辦法。
韓振從側面叢林中原路折回,然後下水,順著河水潛伏至農場正面河谷,韓震和獵手桑尼慢慢地爬上了河谷上方的陡坡。
河谷和農場之間的陡坡是河流沖刷形成的塌方斷層,靠近河谷底部的是堅硬的岩石層,韓震和獵手桑尼很容易就爬了上去,但再往上就沒那麼輕松了。靠近農場上面柵欄的一段變成了土石混合層,在叢林雨季河水暴漲時河水沖刷塌方形成了兩米來高的斷層,從土石的斷層上往上面攀,一不小心就可能遇到松軟的土層失手滑落。韓震沒有急著上去,而是先用熱成像儀掃描了頭頂上方草坪周圍,熱成像顯示草坪上存在著一個體積很大的紅外輻射源。從形狀上不難看出,那是直升機發動機散發出的熱量。謹慎地又做了電磁信號掃描,沒有發現警報器異常報警,韓震才放心下來,向獵手桑尼打了一個安全的手勢。
獵手桑尼那家伙還是急著在韓震面前表現,咧嘴一笑,三兩下便爬了上去。可他剛從陡坡下面露了一下頭,身子忽然抽筋了似的一顫,僵直在陡坡的邊緣不動了。
難道上面有人?韓震心頭一緊,趕緊停住動作,慢慢地貼在陡坡上。
時間仿佛在瞬間凝固。
注視著趴在陡坡邊緣一動不動的獵手桑尼,韓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韓震心驚膽戰,卻看不到上面的情況,又不敢貿然出聲詢問,一時間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腦門上大顆大顆的汗珠刷地一下就冒了出來。
好半天,獵手桑尼極其小心緩慢地縮回了腦袋,輕聲叫道,「上校!」在腳下河水嘩嘩的流動聲中,獵手的聲音沒有驚動不遠處機艙里的飛行員。
獵手一說話,韓震放松不少。既然他敢出聲,至少說明上面沒有敵人。
慢慢退到下面的岩石層,模到獵手腳下,韓震爬了上去。到獵手跟前,韓震探頭一看,立刻和他一樣緊緊伏在陡坡邊緣,同時提醒他,「別動!千萬別動!」
獵手桑尼面前一尺多遠的草叢里半掩埋著一個壓力震動感應警報器。如果一不小心觸動周圍的土石發生滑落產生震動,或者沒有發現它,直接翻上陡坡,哪怕腳步再輕,人的體重壓在濕軟草地上的震動都足以引起警報器報警。而且,韓震面前的情況沒有最糟,只有更糟,更糟的是離河谷邊緣二十多米遠的草坪上停著的兩架直升機駕駛艙里還有人!
咕咚!韓震咽了口唾沫。
這架直升機應該是剛剛到達不久,發動機還沒有完全冷卻下來,發動機散發出來的高溫使得機艙里的空氣溫度比人體的溫度還要高,所以韓震用熱成像儀掃描時只顯示出了發動機輻射出的高溫氣團,並沒有人員目標的顯示。
似乎是耐不住機艙里的悶熱,運輸機駕駛艙的窗戶大開,兩名駕駛員這時正在窗戶邊上抽煙,隱約還能听見他們的談話聲,但听不清楚說的什麼。
不驚動頭頂上的飛行員,又不觸動壓力感應警報器爬上草坪潛行到直升機下面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又無法退回去,韓振感覺到胳膊下面被雨水浸透的泥土正在慢慢往下陷,似乎馬上要塌掉,只要身體稍稍一動就可能觸動一尺外的壓力感應警報器,這時候韓振和獵手桑尼能做的就是盡量緊貼在陡坡上保持身體平衡。
掛在陡坡邊緣的草皮上上不去下不來,在這要命的時候,韓振忽然冒出個啼笑皆非的念頭——自己現在的處境就像是高空走鋼絲走到一半忽然尿急一樣,進退不得。
為了保證身體對地面的壓力均勻,全身的肌肉都得調動起來保持身體的協調,還得時刻留意著頭頂的兩名飛行員,韓振這麼掛在松軟的泥土上比走鋼絲的難度更大。要是身體下面是堅硬的物體,韓振能這麼半掛著一晌不動彈一下,可在隨時可能崩塌的松軟泥土邊緣維持這個不上不下的平衡,比憋著尿走鋼絲還要費勁。
走鋼絲的實在憋不住可以尿褲子,在眾目睽睽之下尿褲子那是丟臉的事,韓振這時候卻不能放手,放手丟的可不僅是臉,更是命!丟臉事小,沒命事大!
韓振扭頭瞟了身邊的獵手一眼,只見他用兩條胳膊架在草坪的邊緣,俯在草叢里的腦袋上已是大汗淋灕,眼看著他就要堅持不住,隨時可能失手滑下去。
呼吸急促,嘴唇不住地抖動,獵手眼巴巴地盯著韓振,「上校……」
盡可能將頭部埋在草叢里,脖子也使上勁保持身體的平衡,韓振注視著兩名飛行員的一舉一動,嘴里輕聲說道,「直升機駕駛艙,兩條獵狗,立刻清除!」
「收到!」潛伏在河谷對面叢林里的鷹眼班德立刻回應道。
「鷹眼負責上校十二點方向獵狗,剩下的一條交給我!」酋長馬步在無線電里插了一句。
兩架直升機是順著河谷的方向停放,似乎是為了方便農場人員的快速出入,機艙門正對著農場,副駕駛座的飛行員正好在鷹眼班德的射擊範圍內,狙殺毫無防備的飛行員對班德來說跟射擊靶場上的人形靶一樣簡單,但同時解決兩個飛行員就不那麼容易了,于是酋長便主動替鷹眼分擔了一個。
韓振似乎能感覺到鷹眼正在慢慢調整瞄準鏡的焦距,甚至听到了手指摩擦扳機的聲音,時間一秒鐘一秒鐘過去,韓振的心跳越來越急促,越來越劇烈,一張一弛的心髒搏動仿佛大馬力的水泵,不停的擠壓著高度緊張帶來的尿意,韓振感覺似乎馬上有失控的危險。
中型運輸機擋住了農場里的燈光,剛好把韓振和獵手桑尼罩在影子里,機艙里的兩名飛行員談興正濃,絲毫沒有意識到身邊的陰影里掛著兩個人,而叢林里隱藏的致命槍口已經悄悄鎖定了他們。面向河谷方向的飛行員半趴在窗戶上狠狠抽了兩口手里的煙,隨手將煙蒂彈飛,腦袋伸出窗外嘴里吐出了一個漂亮的眼圈。煙圈剛飄出去,飛行員還沒有來得及欣賞,空氣中猛然劃過一道勁風將煙圈吹散,隨即撞上了飛行員。長著大嘴的飛行員身子一顫,臉上像是被木棒迎面掃中,腦袋猛地向後一仰,後腦勺砰地磕在艙門窗戶的上沿又彈了回來,然後腦袋軟軟地耷拉在窗戶上沒了動靜,鮮血順著艙門泉水一樣淌了下來。
那名飛行員的腦袋重重地磕上窗戶,旁邊正駕駛座上的同伴還以為是他不小心踫上的,機艙里頓時響起兩聲笑罵,可笑到一半聲音便戛然而止,正駕駛座上的飛行員像是極速行駛中汽車突然踩下了剎車,身子往前一撲,栽在了前控台上。
等了幾秒鐘,無線電中傳來酋長的聲音,「確認獵狗清除!」
靜候片刻,確定駕駛員死亡,沒有發現可疑情況,韓震懸的心才稍稍回落一些。盡可能放輕動作並保持身體保持平衡,先把雙臂緩緩伸直平放在邊緣的草坪上,然後依靠上臂的力量一點點使勁,把胸口挪到上面,接著雙手勾住柵欄,向蛇一樣向上蠕動,努力使得身體對地面的壓力分散到最小,韓振從側面靠近到了獵手桑尼面前的壓力感應警報器跟前。
為了盡可能地平衡身體對地面造成的壓力,韓震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身體上,和地面接觸的每一個部位的神經都調動到了最敏感的狀態。可壓力震動警報器沒有觸發,韓震又有了新的麻煩。草坪上草叢的高度剛好埋住韓震的身體,趴在上面蠕動,平常軟綿綿的草葉扎在身上沒有任何感覺,但此時注意力高度集中後草尖刮過臉龐的瘙癢感清晰無比,像無數條毛毛蟲在自己的皮膚上爬過,想撓又不能撓,任何過大的動作都可能打破現有的平衡,導致壓力分布不均勻,局部壓力過大激活警報器。而且,小腿上的口子沒有長結實,傷口縫線緊緊地揪著皮肉,使得韓震沒辦法完全伸展左腿,一伸直,傷口被撕開似的疼地渾身發虛,只能側著將左腿蜷曲在地上放平,分擔身體對地面的壓力。
高度集中精神相當耗費體力,不過幾米的距離,韓震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一寸一寸蠕動到警報器跟前,韓震平趴在地上拆除時,只敢讓雙腕月兌離地面活動,連呼吸出來的氣體都盡量避免吹在警報器上。
漫長的十分鐘過去,看著草根位置那盞微小的紅色指示燈熄滅時,韓震的全身已經濕透,腦袋下面的一片草坪更是像被雨水沖刷過一般,草葉上反射著馬廄里的燈光,閃閃發亮。
娘的!真險!韓振趴在地上,長出了一口氣。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周圍另外兩個警報器的拆除順利地多。解決了身邊所有的障礙,韓震敲了敲無線電,「危險解除,A組跟進!」說完,和獵手一人一邊,向兩架直升機模了過去。
酋長馬布在叢林里居高臨下警戒道,「A組正面房頂兩個狙擊手,兩點鐘方向馬廄上方一個狙擊手,馬廄中一個警戒哨,十點鐘方向花園三個警戒哨,是否清除?」
「保持警戒!」
「收到!A組注意隱蔽!」
借著中型運輸機碩大機身和陰影的掩護,韓振壓低身子三兩下便越過了二十來米的距離,就地一滾到了運輸機的機月復下面。卸上的背包,取出包里的兩枚反步兵破片殺傷雷,韓振在直升機的機頭下方布設了一枚,又在機尾下面安了一枚。布設地雷的時候,韓振調整了殺傷雷的角度,把前後兩枚地雷的殺傷角度相互交叉傾斜,對著直升機的艙門方向,接著又在直升機油箱上安裝了一枚C4炸彈。
農場里敵人的防御圈已經發生變化,和當時從間諜衛星上偵查到的布置完全不同,警戒線向農場中間收縮了許多。通過熱成像儀的掃描,韓震發現敵人的外圍警戒哨全部收攏回去,壓在了馬廄和左側那排建築里,一坐一右從兩翼封鎖了河谷正面的草坪。而農場後面馬球場中的警戒哨向前延伸,直達後山山腳,農場里的雇佣兵似乎已經預料到可能有入侵者從後山偷襲,延伸出來的警戒哨恰好堵住了韓震原計劃中的突入路線。
原計劃酋長馬布帶著B組發起騷擾性進攻,迫使敵人撤離,禿頭莫雷則帶著C組阻擊乘坐直升機撤離的敵人,從兩面將敵人壓在馬球場位置,然後由韓震率領的A組趁亂從河谷方向突入營救人質。但實際情況是不僅敵人的防御圈出現了變化,就連直升機的位置也和先前的情報不同,因此,韓震只能臨時改變計劃,A組與C組互調行動任務,由A組負責從正面吸引敵人注意,牽制敵人火力,迫使敵人為了保護直升機,馬球場防御兵力向河谷方向收攏,並阻擊可能撤離的敵人,從而給後山方向禿頭莫雷的C組制造機會,從馬球場方向突入,營救水手和煙鬼。
農場里的雇佣兵大都出身東歐國家特種部隊,負責這次綁架行動的指揮官是俄羅斯「阿爾法」特種部隊退役軍官,這些人不僅經受過專業軍事訓練的職業軍人,而且稱得上是其中的精英,韓振帶著的士兵卻是十幾個**武裝出身的游擊隊士兵,經過了先前的地獄式訓練,這些士兵在**武裝里算得上絕對的精銳,但和農場里的雇佣兵比起來,他們還是一幫烏合之眾。無論是從人員數量,還是作戰素養,軍事素質上,韓振這隊人馬都處于絕對的劣勢,唯一能算得上優勢的就是武器裝備,為了應付這場攻堅戰,韓振特意讓阿瑪尼準備了大量的重火力武器裝備,但韓振面對的不是一場簡單的殲滅戰,在消滅敵人的同時還需要保證水手和煙鬼的安全,依靠重火力的強攻是不可能,因此韓振只能想辦法把農場里的敵人調出來,盡可能地把對方的兵力集中起來依靠重火力殲滅。這伙雇佣兵的目的是水手和煙鬼手里的情報,韓振斷定他們不會戀戰,如果發生交火,他們的首要選擇肯定是撤離,而直升機是進出農場的唯一交通工具,要是直升機遇襲,農場里的雇佣兵肯定會不惜代價來保護,所以韓振變在這里等待他們上鉤,爭取一舉在直升機前的草坪上重創敵人。
剛把C4通過磁力吸盤粘在油箱外側機身上,無線電里傳來了酋長馬布發現的新情況,「十二點方向狙擊位正在交替掩護撤離!」
樓上的狙擊手撤了?怎麼回事?韓震一愣,俯低身子悄悄往農場里掃了一眼,兩點鐘方向的馬廄還是黑漆漆的一片,感覺不到有什麼異常的動靜,但十點鐘方向花園那邊隱約多了幾條晃動的人影。怎麼回事,難道是里面的哨兵開始換崗了?
這時,韓振的無線電里收到了獵手的信號,他那邊也布置好了地雷和炸彈。按照約定好的計劃,韓震慢慢從機月復下面退出來,在直升機機身的掩護下為獵手警戒。獵手貓著腰從旁邊那架直升機下面鑽出來,在直升機機身和陰影的遮擋下,飛快向河谷撤了回去。
等到獵手撤下河谷,韓振收起手里的1卡賓槍轉身正要往回跑,酋長的聲音忽然急促起來,「十點鐘方向警戒哨開始向A組移動!A組立即撤退!敵人出現!敵人出現!A組危險!」
听到酋長的話,韓振趕緊俯在地上,扭頭一看,目光從直升機機月復穿過,只見農場外面的光線亮了許多,似乎是房子的門打開燈光射了出來,一連串噪雜的聲音從亮光處傳來,打破了農場中的寧靜。韓振端起槍,透過瞄準鏡向看看說話的是上面人,但機身擋住視線,沒辦法看到地面以上的情況。不過,酋長提醒的十點鐘方向已經可以看到一隊叢林作戰靴正在往這邊靠近。這隊士兵來地很快,韓振調過槍口剛把農場里的情況掃了一圈,剛才還能看到靠近過來士兵的下半身,這時就只能看到他們的靴子了。不敢再耽擱,韓振收起槍竄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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