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聖塔斯一天一夜,水手依然處于深度昏迷中,並出現了呼吸衰竭,心搏緩慢,心率失常等癥狀,生命體征微弱。
將軍幾乎將聖塔斯大大小小醫院診所里所有的醫生都召集在了一起,連牙都掉光的印第安土著巫醫都沒有放過,會診的結果是肺水腫、墜積性肺炎,肺功能嚴重不全,且顱腦損傷,導致呼吸抑制,全身松弛,瞳孔對光反應存在,其他各種發射消失,如果不能及時治療,最終會因呼吸中樞麻痹,長期昏迷,肺部並發感染而死亡。
看著一堆白大褂煞有介事地忙前忙後,馬丁輕蔑一笑,「水手的癥狀明顯是巴比妥類中樞藥連續、過量使用致使中毒,這麼簡單的病理分析還需要十幾個人折騰半天才完成?庸醫!」
醫生們賣力的表現無非是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在將軍面前博取一個印象,但他們的馬屁拍在了馬腿上,將軍暴跳如雷,「都愣著干什麼,立刻搶救!」
偷眼瞅著暴怒的將軍,一群得出診斷結果的醫生面面相覷,然後一個個耷拉著腦袋像個犯錯的小學生一樣,沒了下文。
醫生們的表演滑稽可笑,但韓震笑不出來。費盡千辛萬苦韓震可不是想要一個躺在病床上昏迷著等死的水手。
「已經沒救了?」韓震盯著馬丁問道。
「有救!一般來說,巴比妥類中樞藥是單獨或者和其他藥品搭配,如氟烷,作為麻醉劑、催眠劑使用。因為它具有抑制中樞的作用,在抑制神經的作用下,人會出現感覺遲鈍,判斷力、定向力及意識障礙,所以又常常作為吐實劑的輔助藥物使用。巴比妥類中樞藥可以分布在人體內的一切組織和體液中,一部分在肝內氧化破壞,其氧化物以游離狀態或與葡萄糖醛酸結合,另一部分以原形狀態,都是通過腎髒排毒,最終從尿液中排泄出去。水手因為身體長時間缺水,沒有尿液排泄,服用的劑量過大,過于頻繁才會出現重度中毒。雖然他中毒嚴重,只要能及時做血液透析治療,完全可以救回來。」馬丁極其肯定地點點頭。
由于間歇性失憶癥和多重人格解離癥的困擾,又有嗑藥的習慣,馬丁久病成醫,對這些神經類藥物的研究了如指掌。
韓震眼前搖搖欲墜的希望之火剛剛騰起火苗,馬丁搖搖頭迎面一盆冷水又澆了下來,「但這里的醫療條件太簡陋了,只怕是沒希望了!而且,就算搶救過來,水手短時間內也擺月兌不了對藥物的依賴,巴比妥類藥物具有成癮性。水手中毒的劑量足以讓他成癮,過量藥物的使用損害了他的肝腎功能,肺部受損也很嚴重,救回來也是半個廢人!」
馬丁的話句句听在將軍耳中,臉色一連數變,將軍斬釘截鐵下了死命令,「救!一定要救!哪怕成了廢人也要救!阿瑪尼,馬上聯系聖菲波哥大最好的醫生,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救回水手!」
阿瑪尼答應一聲,快步跑了出去。
此刻,將軍是心如火燎。從昏迷的水手被帶回聖塔斯那一刻開始,他的心里就像是一團火在燒,燒地他坐立不安寢食難耐。其實,在韓震營救出發之前,他對能否安全救回水手幾乎沒有報以希望。他最關心的就是水手到底松口沒有,吐出了多少有份量的消息,其中又有幾分是關于哥倫比亞的。
兩天前,政府軍的大規模清剿行動已經開始,多個派別**武裝的十數個陣線同時受到了猛烈的攻擊,其中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在靠近秘魯和巴西邊境的一個秘密基地被徹底搗毀,政府軍收繳了大量武器。這個秘密基地位于亞馬遜叢林深處,屬于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分支的一個極端激進陣線控制,該陣線對哥倫比亞安全威脅極大,在哥倫比亞各處發動恐怖襲擊,但因為其行動詭秘,亞馬遜叢林深處地形環境復雜,始終無法掌握它的巢**所在,政府軍的幾次清剿行動都無功而返,差點陷進亞馬遜叢林里全軍覆沒。這一次居然一舉剿滅該極端陣線,將軍首先想到的就是水手,政府軍順利的清剿行動肯定有水手的情報支持。就連將軍他自己都一直以為該陣線是狂熱的哥倫比亞民族主義極端組織,萬萬沒想到竟然是中情局在背後暗中扶持!既然中情局能收買其他的**武裝陣線,那聖塔斯也不可能沒有他們的臥底!
僅僅政府軍幾天來的行動,所有人都能看出聖菲波哥大方面的決心,自從委內瑞拉電視台播出了美國海軍陸戰隊隊員博特三個和羅伯斯的視頻資料,曝光了美國在哥倫比亞的小動作之後,在哥倫比亞民族主義者的煽動下,整個哥倫比亞到處人心惶惶,示威游行的人群差點放火燒了總統府,聖菲波哥大那些大佬們的腦門都快炸開了,再不下決心作出姿態整個哥倫比亞就有可能產生分裂!順水推舟,政府高層正好利用這個機會擺月兌美國方面的控制,在國內重新樹立政府的威信。
美國方面先是通過白宮發言人否認了委內瑞拉電視台的指控,又接連派出了三波人馬,名義上說是協助哥倫比亞調查,並再次增加軍事和經濟援助,幫助哥倫比亞圍剿**武裝,打擊毒品走私,但隨著調查團的級別越來越高,政府軍的清剿行動反而越來越無力,在干淨利落進行了幾場難得一見的漂亮清剿行動之後,不僅沒有一鼓作氣乘勝追擊,更是以軍隊休整為理由暫停了清剿行動。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軍隊的休整只是個借口,需要休整的是聖菲波哥大的大佬,他們被調查團的美金和大棒砸暈了腦袋。
將軍之所以冒險前往聖菲波哥大,真正的目的當然不是為了親自迎接韓震。先是雷厲風行摧枯拉朽的清剿行動,隨即突然停火,幾天來局勢變化之快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哥倫比亞要變天是肯定的,但風往哪邊刮,將軍心里也拿捏不準,只好親自到聖菲波哥大模模底探探風,不想從幾個老朋友那里得到的消息讓將軍大吃一驚︰水手居然通過煙鬼背著自己向政府軍提供了大量情報!水手通過煙鬼散布出去的消息已經讓所有人心驚肉跳了,他手里還有多少沒見光的情報,誰也不清楚。想到這兒,將軍不寒而栗,恨不得親自扒開水手的腦殼看個清楚。
視線下意識地掃向沙發上悶頭抽煙的煙鬼,將軍的目光猛地黯淡了下來。二十多年的交情,將軍太了解煙鬼了,和他哥哥一模一樣的秉性,如果說煙鬼是中情局的內線,將軍第一個不信。妻兒被劫持為人質,煙鬼的所作所為在情理之中,但回到聖塔斯到現在,煙鬼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一句話也不說,更讓將軍多了一絲擔憂。
狂躁地踱來踱去,像頭籠子里的獅子,將軍往日的從容鎮定蕩然無存。他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了韓震眼里,韓震避而不見,躲開了他焦灼的目光。
「你母親還好嗎?」看到拉里羅夫進來,韓震問道。听到韓震的話,煙鬼抬了一下頭,表情很是意外,但嘴上沒說什麼。
「只是受驚嚇過度,現在已經穩定下來了!」拉里羅夫一瘸一拐走到韓震跟前,很真誠地伸出手,「謝謝你救了我們!」然後一把攬住韓震,給韓震一個力大無比的俄國式擁抱。
整齊的金色短發,藍眼楮高鼻梁,拉里羅夫是個很帥的俄國小伙子,經過一天的修養腿上的傷已無大礙,就是略顯疲憊,綁架似乎沒有在他精神上留下什麼陰影。哥薩克人的凶悍勇猛還真是骨子里的遺傳,拉里羅夫親手殺了出賣自己和母親的保鏢,又干掉了兩個雇佣兵,腿上受傷還能背著煙鬼跑了十幾公里的山路,那股血性和勇氣連韓震也不得不佩服。
拉里羅夫和他的母親是在烏克蘭被人盯上的,那伙雇佣兵先是收買了他們身邊的保鏢,得到了他們的行蹤,一路尾隨到了哥倫比亞,在煙鬼的度假農場中綁架了他們母子,然後以他們母子為人質要挾煙鬼,逼迫煙鬼作為內應,襲擊聖塔斯劫持水手。
「他還沒有醒過來?」拉里羅夫試圖靠近水手的病床,但被金剛蠻橫地推開。瞪著血紅的眼楮,怒氣沖沖地看著拉里羅夫,又望了望沙發上的煙鬼,金剛像頭發怒的黑熊。性子單純的金剛可不在乎水手究竟做了什麼,在他看來,水手所受的傷害完全是煙鬼引起的,如果不是韓震阻攔,金剛早已爆發。
金剛壯地跟座黑鐵塔似的,一身肌肉像是精鑄的鐵塊,猛地一推,差點將拉里羅夫掀翻。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拉里羅夫咬咬牙,「放心吧。這件事我和父親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交代的!」
「站住!」拉里羅夫愣著腦袋正準備出去,煙鬼忽然站起來喝道。
「爸?!」
「這里還輪不到你說話,回去照顧好你母親!」看也不看漲紅了臉的兒子,煙鬼一擺手,面色緩和了一下,對將軍說道,「老伙計,幫我準備架飛機,我聯系委內瑞拉那邊的朋友,讓他們安排醫院,現在就帶水手過去!水手和逃兵他們都不能待在哥倫比亞了!」說著,煙鬼指了指旁邊的兒子,「卡琳娜的身體不太好,需要靜養一段時間,她和拉里羅夫就麻煩你先照顧!」
「你?」
「別說了,什麼都不要說,誰也不要說!」煙鬼打斷將軍的話,抬起頭環視著房間里的每一個人,目光霍地一閃,斬釘截鐵說道,「現在最主要的是水手的安危,等水手穩定下來,我會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好半天,將軍點點頭,拍拍煙鬼的肩膀,連說三聲,「好!好!好!」
半個小時後,一架M-8直升機降落在將軍府後面的營地上。
機艙中,金剛一臉戒備地盯著煙鬼目不轉楮,明顯對煙鬼不信任,緊緊地護在水手的擔架旁邊。
「既來之,則安之!」韓震笑著安撫金剛,但目光卻在煙鬼身上,從口袋中掏出他的手機還給了他。
「如果換作你是我,你會怎麼選擇?」煙鬼接過手機,看著韓震問道。
韓震想了想,坦誠地答道,「不知道。或許和你一樣,或許還有別的辦法解決。」
「如果對你的家人下手的是血精靈呢?」
「血精靈?」韓震對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但是一時沒想起來他是何方神聖。倒是馬丁騰地站了起來,「血精靈!操!那個吃人肉的雜碎?」
一說吃人肉的雜碎,韓震頓時明白過來,臉色也是一變,「你說綁架你妻子和拉里羅夫的是血精靈?!」
「對!」煙鬼確定道。
一時間,機艙里就剩下了直升機發動機的轟鳴聲,韓震和馬丁對視一眼,眼珠子都是一抖。金剛和亞當斯似乎對這個名字很陌生,疑惑地看著韓震和馬丁。
回到聖塔斯,第一眼見到水手時,韓震已經完全辨別不出水手原來的模樣。下手那伙雇佣兵出手很有分寸,份量足夠但點到即止,水手全身幾乎沒有留下一塊完好的皮肉,多處軟組織嚴重損傷,卻沒有傷到骨頭,一看就知道是叢林作戰靴的鞋尖踢出來的。叢林作戰靴的靴底、前掌和靴幫都內嵌有護腳的鋼板,力量拿捏好的話踢在人身上跟鋼芯橡膠警棍打人一樣的效果,造成的疼痛感極強可又不直接損傷皮肉,皮膚上不會留下明顯外傷破損,軟組織已經被震傷,能夠讓人體完全失去行動能力,卻不會留下致命傷,使得受訊者在遭受疼痛反復折磨時還能保持受訊者神志清醒,極其歹毒。但此時,听到血精靈的名字,韓震反而慶幸水手命大,當時出手的不是血精靈。要是血精靈親自出手,現在的水手只剩下一副骨架了。
血精靈可以說是一個傳奇,一個用無數鮮血澆注而成的傳奇,一個臭名昭著的傳奇!
「血精靈的真名叫維克多?伊萬諾夫,原俄羅斯‘信號旗’特種支隊成員。‘信號旗’特種支隊屬于俄羅斯聯邦安全局,和‘阿爾法’特種部隊並稱為俄羅斯打擊恐怖主義的兩把利劍,‘阿爾法’負責國內反恐,‘信號旗’則負責國外的反顛覆及俄羅斯駐外目標安全,其職能劃分有點類似美國的和。1991年,在蘇聯發生‘8?19’事件不久,蘇聯空軍少將、車臣人杜達耶夫發動軍變,企圖推翻車臣蘇維埃政權,‘血精靈’維克多和他所屬的‘信號旗’特戰小隊當時負責警戒一處沒有來得及及時撤離的導彈發射場,面對車臣叛軍的進攻,‘信號旗’誓死抵抗,‘血精靈’的綽號就是從那一仗得來的。那一次,維克多一戰成名!」
整天窩在地下室里足不出戶,馬丁對血精靈的往事居然如數家珍,韓震不能不佩服信息化網絡的強大功能。就連韓震自己對血精靈的了解也是耳聞,世界上究竟有沒有這麼個瘋子,韓震也拿不準。
煙鬼點點頭,下意識多看了馬丁兩眼。他不清楚馬丁的來歷,只知道是亞當斯的朋友,沒人告訴他就是馬丁通過他手機里留下的信息找到了農場,救出了他和他的家人以及水手。血精靈的大名听說過的人多,但真正了解底細的人少,馬丁能這麼清楚地點出來,煙鬼便留意上了這個斷了一條腿的年輕人。
「到底‘血精靈’這個名字是怎麼來的?」亞當斯被吊起了胃口。
「嗯……」馬丁故意賣了個關子,「下面的就屬于少兒不宜了!」
「操!」亞當斯送給馬丁一個中指。
「想知道嗎?」煙鬼笑了笑,「我來說吧!當時,導彈發射場被數百名車臣叛軍包圍,‘信號旗’和發射場的其他安全部隊才一百多人。在車臣叛軍坦克和重火力的進攻下,他們整整堅持了七天,愣是沒有讓車臣叛軍攻進來,一直堅持到援軍到達,才打退了車臣叛軍,帶著幸存下來的人撤離。
在第一天的交火中,擔任狙擊手的維克多就被坦克的炮彈炸塌了掩體,掩埋在鋼筋混凝土的廢墟中,但維克多命大,只是被夾在了混凝土廢墟的縫隙里無法行動,沒有受太大的傷。就在那樣的情況下,維克多依然在不停地狙殺車臣叛軍的目標,六天了他擊斃包括坦克車長、機槍手在內的十三名叛軍官兵,而指揮叛軍部隊的車臣中校就是死在他的槍口下。
更離奇他被掩埋在了廢墟的深處,僅僅只有一個極其狹小的射擊口,混戰中居然沒有敵人發現他,最終被援軍營救了出來。後來,人們才想起來,維克多在廢墟中掩埋七天,他是怎麼活下來的。維克多當時被問及這個問題,若無其事地笑笑,你們猜他是怎麼說的?」
「怎麼說的?」亞當斯巴巴地看著煙鬼。
「他說,‘當時,我的面前就是我的觀察手的尸體,就是依靠他,我才活到了最後。’」說到這兒,煙鬼咽了口唾沫。
「他吃了自己的觀察手?」金剛一臉愕然。
「恭喜你,猜對了!」馬丁拍了拍巴掌,「‘血精靈’之名就是由此而來!也正是因為吞吃戰友的尸體,維克多後來被排擠出了‘信號旗’,誰也不想自己有一天被自己身邊的戰友當成食物吃掉!維克多雖然是那一戰的功臣,但‘信號旗’已經沒有了他的容身之地。離開‘信號旗’之後兩年,維克多拉起一伙東歐退役特種兵組建了自己的雇佣軍。據說,維克多喜歡生吞死在自己槍口下尸體的變態之舉,就是因為在‘信號旗’受到歧視,精神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韓震並不關心那家伙究竟怎麼成了一個讓人惡心的雜碎,他現在的死活才是最重要的。「那天晚上他人在哪里?跑了?」以血精靈狠辣的手段不難看出,這是一個極其難纏的對手,要是讓他卷土重來,事情就比較麻煩了。
「死了!」煙鬼扔給韓震一支煙,說道,「就在準備突圍之前,‘血精靈’維克多死了,被你開膛破肚挖出了心髒!」
韓震一愣,「樓上那個狙擊手就是維克多?」
「嗯,就是他!」
煙鬼話音落地,周圍的人嘩地從韓震身邊散去,遠遠地躲開,一個比一個臉色難看,馬丁更是作出了一副要吐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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