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方大師身子凌空一翻,落在兩丈之外,風舞柳驟感身子一輕,整個人似乎要飛了起來,只覺喉嚨一甜,哇的吐出一口鮮血,身子晃了晃,栽倒于地。
王曉黎大驚,走上前去正要扶他,忽聞馬蹄聲響,一騎飛馳而至,馬上騎著一個灰衣少年,正是剛才將她作弄了一番的那位少年書生。王曉黎方自一呆,快馬已從她身旁馳過。那書生忽地伸手虛空一抓,風舞柳身子便平平飛起,如一個紙人般橫飄出三丈,貼上了少年的手掌;少年五指一收,抓住風舞柳衣襟將他提上馬背,雙足一挾馬月復,兩人一騎疾馳而去。但見塵土飛揚,轉眼間已失去蹤影。
眾人見那少年露了一手「空手擒龍」的絕頂內功,都不禁駭然變色。
黑龍白虎想要追趕已是不及,黑龍道︰「這少年是誰?江湖中何時出了這樣一位少年高手?」
王曉黎道︰「江湖中可有一個叫劉芒的少年,人稱‘玉面書生’的麼?」
黑龍道︰「玉面書生?我倒未听說過江湖上有這號人物。」
白虎道︰「我也沒有听說過。」
王曉黎心道︰那小子一定是信口胡謅的,否則要是江湖上真有玉面書生這個人,這些老江湖如何會不知道?轉念又想︰看他只有十七八歲年紀,只怕是剛剛出道不久,所以知道他名號的人並不多。
無方大師道︰「定然是雪恥幫的人。」
黑龍向無方大師抱拳一禮道︰「在下黑龍,奉盟主之命前來查探風舞柳盜經之事,請大師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知在下二人,如若此事屬實,俠義盟將全力追回經書歸還大師,並嚴懲風舞柳以謝少林。」
無方大師回顧那少年和尚道︰「空相師佷,你將那天所見的一切告訴兩位大俠罷。」
空相道︰「是,師叔。」
「那是重陽節的前一天,我正在山里砍柴,忽然看見一條人影從眼前掠過,沒入前面不遠處的樹林中。我一時好奇,握緊柴刀攝手攝足的向那片樹林中潛去,走出不遠,發現林中一片空地上站著兩個人,一人以黑布蒙面,看不清面目,另一人卻是當時被我寺視為貴賓的風舞柳---」
王曉黎插口道︰「你看清楚了麼?真的是風舞柳?」
空相道︰「沒錯,就是他。」
空相抬起頭,回憶著當時的情形,道︰「那蒙面人與他低聲交談著,我听得不太分明,于是又悄悄地接近他們,藏身在一叢灌木之後,听見那蒙面人說道︰‘幫主有令,命你立刻趕回鎖龍山莊。’風舞柳說‘可是易筋經還沒有到手,我怎能回去?’蒙面人說‘這麼說洗髓經已經到手了?’風舞柳得意地笑了幾聲,說道︰‘可笑的是那些少林禿」他模了模自己的頭頂,尷尬地笑笑。無方禪杖一頓,沒好氣的喝道︰「很好笑麼?說下去!」
空相面容一整,道︰「他嘲笑少林寺的人無能,丟了經書還不知道,我當時听了大吃一驚,要知洗髓經乃是本派最上乘的武學秘笈,要是真被人盜去,那是非同小可,當時我沉住氣听他們說下去。那蒙面人說︰‘夠了,你能夠盜得洗髓經已經不錯了。’風舞柳說︰‘可是幫主交給我的任務是盜取易筋經和洗髓經。’蒙面人笑道︰‘你以為幫主真的要這兩部經書麼?她只不過是試探你對她是否忠心而已。’說到這里,忽地止住,喝道︰‘誰?’我大吃一驚,還道是被他發現了,正要逃走,身旁忽然掠出一條人影,向西北方向飛逃而去。原來還有另外一個人在旁邊偷听他們說話,卻不知道那人是誰?風舞柳和那蒙面人見有人現身,便雙雙追去,我跑回寺中將此事告訴了師父和師叔,師叔到藏經閣一看,洗髓經果然被盜了。
事情的經過便是這樣。」
無方大師道︰「你們還有什麼話說麼?」
白虎道︰「風舞柳可承認經書在他手中?」
無方大師冷哼道︰「他想賴也賴不了,怎能不認?」
黑龍道︰「既是如此,風舞柳盜經之事自是不假了,大師放心,俠義盟一定會全力追回洗髓經捧交少林。」
不知過了多久,風舞柳悠悠醒轉,只見身邊燃著一堆柴火,自己正躺在一堆干草之上。一個書生打扮的灰衣少年正坐在火堆旁,左手托腮昏昏欲睡,听見風舞柳翻身,忽然睜開眼來,說道︰「你醒了?」
風舞柳翻身坐起四下打量一陣,原來這里是一個山洞,忍不住問道︰「這這是什麼地方?」
那少年眼珠子骷碌一轉,笑道︰「這地方叫無名洞。」
風舞柳怔了怔道︰「無名洞?無名洞在什麼地方?」
少年道︰「在一座山上。」
風舞柳道︰「什麼山?」
少年眨了眨眼道︰「無名山,這座山就在一個山谷中的一個小湖旁邊。」
風舞柳笑了,道︰「這個山谷叫無名谷,那個小湖就叫無名湖是麼?」
少年笑得更開心,拍手道︰「你倒不算太笨,一點就通了。」
風舞柳笑道︰「你總不會是一個無名人吧?」
那少年正色道︰「當然不是了,我名叫賈小子。」
風舞柳又怔住了,過了半晌,才說道︰「原來如此,既然是‘假小子’想必就是真姑娘了。」
少年道︰「你錯了,我是姓賈,名小子,那賈小子的‘賈’字可不是真假的‘假’。」
風舞柳越來越覺得這少年有趣了,就連他的名字也有趣得很,忍不住問道︰「你父母為什麼要給你取這個奇怪的名字呢?」
賈小子道︰「我一生下來就沒有父母了,是師父給我取的名字。師父和師姐她們都說我雖是男兒之身,言行舉止卻像一個姑娘,所以她們都叫我‘假小子’,正好我又姓賈,所以我的名字就叫賈小子了。」
風舞柳道︰「你看上去果然不太像一個男人。」
賈小子道︰「其實,那地方只有我一個男人,我整天跟師姐師父她們生活在一起,怎麼知道要如何做才像一個男人?以後我倒要多跟你學學才是。」
風舞柳出神地瞧了他一陣,喃喃道︰「幸好你不是女人,否則不知會有多少男人為你神魂顛倒---縱算你不是女人,但我看著你這般容貌,也不免想入非非。」
賈小子臉上一紅,道︰「難怪別人都說你是一個,果真一點也沒有說錯。」
風舞柳笑道︰「只要是男人,沒有一個不的,你要學做男人,首先必須要學會。」
賈小子嘴一撇,道︰「一派胡言,我師父說過,做男人要堂堂正正,頂天立地,可沒教我做之徒。」
風舞柳道︰「你從什麼地方來的,你的師父是誰?」
賈小子道︰「不告訴你。」
過了一會,忽又問道︰「你呢?你為什麼要叫風舞柳?」
風舞柳怔住了,想不到他會提出這麼一個奇怪的問題,一時倒也回答不上來。
賈小子偏著頭想了半響,忽然搖了搖頭道︰「我真是想不通,你這個名字有什麼含意,你為什麼要叫這個奇怪的名字?」
風舞柳一直覺得自己的名字很正常,沒有絲毫奇怪之處,但那少年卻好像真的覺得很奇怪,滿臉想不通的樣子,不禁失笑道︰「一個人取名只是為了便于稱呼,不需要什麼根據和意義,否則就不叫名字而叫綽號了---不過你那名字倒是取得跟綽號一般,像極了,哈哈」
他這一笑,立時牽動受傷的內腑,只覺一股逆血上涌,一口鮮血奪口而出。
賈小子大驚,忙將他扶住,道︰「快坐下運功療傷。」
風舞柳道︰「我我不會。」
賈小子急道︰「這可怎麼辦?師父只教過我用內功自己療傷的方法,卻沒有教我用內功給別人療傷。」
風舞柳平生第一次受到內傷,只覺五髒六腑似乎都離開了原位,難受之極,這時又是一陣逆血上涌,喉頭一熱,又吐了一口鮮血。
風舞柳臉色慘白,道︰「大和尚好精純的內力,我只怕只怕是活不成了。」
賈小子急得手足無措,道︰「你千萬不能死,千萬不能死」
風舞柳伸手入懷,掏出了一本書和一個白色瓷瓶。賈小子仔細一看,那本書上赫然寫著「洗髓經」三個彖字,正是近日來少林寺失盜的武學秘笈。賈小子滿月復疑團,卻也無瑕多問。只見風舞柳撥開瓶塞,倒出一粒紅色藥丸納入口中,然後盤膝坐地,翻開洗髓經,按照上面的方法調運內息。
洗髓經是少林寺的武學至寶,上面所記載的內功神奇奧妙,不要說治病療傷,簡直可以使一個人月兌胎換骨。
風舞柳依著上面法訣調息一陣,只覺胸中好受了許多。
此後他每天練習洗髓經上的內功,內傷日見好轉。
賈小子每天都到無名湖中抓來一兩條魚,或是從山上提回一兩只野雞野兔什麼的,兩人一日三餐倒也不愁。
兩人日夕相處,極是投緣,互相之間已把對方當成朋友。風舞柳對這位小兄弟是越來越喜歡了,可惜卻始終不知道他的來歷。
他不說,風舞柳也沒有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任何人都無權過問。
光陰似箭,日月如稜,轉眼間兩個月過去了,風舞柳的內傷已完全好轉,而且武功也大有精進。
他的「九轉歸元逐浪神功」已突破第六道玄關,功力增強了一倍。
現在風舞柳的武功足以抵得上兩個月前的兩個風舞柳,這是何等驚人的進境!
這就是洗髓經造成的奇跡。他修練了兩個月的洗髓經,體內殘渣盡除,周身的血液里已沒有一點渣質,雖然未必真能月兌胎換骨,但感覺上已跟以前大不相同。
清晨,大地一片蒼茫,潤濕的土地還留著玫瑰色的晨曦的余痕。風舞柳與賈小子貯立在無名山的最高處,看著這里的每一道清泉、每一座山峰、每一棵古松,他們心里都有了一絲留戀之意。
賈小子道︰「這里的風景不錯吧,我還真有點舍不得離開呢?」
風舞柳道︰「以後我們都回到這里來,就在這里住一輩子怎麼樣?」
賈小子臉上忽然一紅,扭過頭去,似乎不敢讓風舞柳看到。
不知怎地,他總是特別喜歡臉紅。他臉紅的時候總是不願讓風舞柳看見,因為風舞柳若看見他臉紅,必定會說他像個小姑娘。
風舞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伸了個懶腰,道︰「走吧,我們該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