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府內宅。∣我∣搜小|說網
一天的事情忙完,劉霄只有回到府上才能安閑一睡。
九月的夜晚秋高氣爽,很靜。枕側的褚珞听著夫君粗重的呼吸聲,輾轉反側就是難以入睡。
用晚食的時候,劉霄把想要出使燕國的心思告訴給她,直到這會兒,褚珞的一顆心仍舊平靜不下來。
燕國,那是什麼地方?
在褚珞的心目中,燕國聚居著一群尚未開化的虎狼之徒,她還听說,昔日的趙國也好,如今的燕國也好,他們的軍隊在打仗的時候從來不帶軍糧,把那漢家的女子抓來,用繩子串著攜在軍中,餓了便如羔羊一般宰殺烹了來吃。
這些個胡夷,分明就是兩條腿的禽獸!
可夫君,偏不好好在大晉的皇都呆著,跑到北方去和那些禽獸打什麼交道?況且,夫君兩番于下蔡給了燕國莫大的羞辱,如今不帶軍隊,作為使臣前去,萬一燕國翻臉,她的夫君保不準會有性命之憂!
「夫君」,褚珞越想越不放心,開口喚道。
喚了兩聲,不見身邊的劉霄有任何動靜,褚珞一氣之下屈腿蹬了過去。
「怎麼了?」,劉霄從夢中驚醒,迷惑不解地看向褚珞相問,還以為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依我說,你能不能不去燕國?」,褚珞幽幽道,她多麼想讓劉霄松口,給她一個肯定的答復。
「又怎麼了?」,劉霄有些不悅,道,「晚上我把話跟你說得明明白白,此行乃兩國邦交大事,又不是兒戲,豈能說不去便可不去的?」。
褚珞听罷有了些怨氣,道︰「夫君不用動不動便拿國事唬我,你非輔宰,大晉的國事輪不到你一肩擔了去,好歹還有阿父。再說,你這人當真沒心沒肺,我之所以放心不下,還不是擔心你的安危?」。
劉霄一時無言以對,翻身過去一把將褚珞摟在懷里,摩挲著她的香肩道︰「睡吧睡吧我的好夫人!放心,天塌不下來,我知道你擔憂我的安危,一切都已經打點妥當,盡管放心好了」。[我搜小說網]
他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褚珞心知再勸也枉然,于是閉口不言,偎在劉霄懷中醒一陣睡一陣,好歹熬到了天亮。
第二日清早,等劉霄前腳上了朝,褚珞後腳便出了府門,直接奔她娘家而去。
褚夫人聞听女兒平白無故的突然回來,還以為她在謝府受了委屈,氣鼓鼓的沖出內宅,將女兒迎了進去,不等坐穩便劈頭問道︰「怎麼,是不是謝家小子欺負你了!」。
「母親,哪里的事!再不要說些沒風沒影的話!」,褚珞又是心暖,又是好笑。
「你這丫頭!」,褚夫人沒好氣道,「那你平白無故的跑回來為何?」。
褚珞知道母親是個急性子,說話辦事耐不得七彎八繞的,便把劉霄想要出使燕國的事情跟母親說了。
「就為這事?」,褚夫人的一雙眉毛皺成一條線,分外的不解,「出使就出使唄,過些日子不就回來了?」。
緊跟著,她又似有醒悟,道︰「為娘知道了,敢情你們二人新婚燕爾,正是蜜里調油的時候,舍不得是吧?」。
听著母親一陣胡亂猜測,褚珞哭笑不得,道︰「母親!快別胡思亂想,素聞胡夷凶殘,而長度他又曾率軍給過燕國莫大的羞辱,此番作為使臣前去,不帶一兵一卒的,燕國安能輕易放過他!」。
「哎呀,還真是這麼回事!」,褚夫人驚道,末了又像在問自己,又像在問褚珞,「看來長度去不得,這可如何是好?」。
「偏他心意已定,勸之不得,我就是不知該如何是好,所以回來走一遭」,褚珞心里頭還在埋怨劉霄。
「不打緊,等你父親午後回來,我們在他面前說一說,你阿父堂堂尚書令不點頭,料長度也去不成!」,褚夫人忽然有了主意。
「女兒也是這個意思」,褚珞回道。
商議完正經事,母女兩個橫豎無事,一心等著褚歆回來,便把那家長里短的敘了個遍。
其間,褚夫人半遮半掩問起褚珞的肚皮有無動靜,因擔心女兒面皮薄,話問的不是那麼透徹,弄得褚珞莫名所以,半晌才明白母親心意。
褚珞霎時羞紅了臉,忸怩再三不肯作答,引得母親褚夫人一嘆,道︰「你還年輕,不知道這些事的要緊所在。想你父親呀,就因為娘沒能給他添個男丁,一直在我耳朵邊上聒噪了十多年。這女人呀,姿色易衰,膝下沒個兒子,便留不住男人的心!」。
「娘!好端端的跟我說這些做什麼!」,褚珞知道母親是在替她著想,不過她與劉霄剛剛大婚不久,後頭的日子還長得很,生兒育女之事並非迫在眉睫。
褚夫人擔心惹上女兒的執拗脾氣,一語不快便收聲不說,起身拉起褚珞的手往後院小花園里去,也好解解沉悶。
約模半個多時辰後,日頭當中高懸,兩人耐不住熱,穿回內宅尋了些茶水解渴,正巧婢女來報,說主公已經回到府上。
褚夫人忙和女兒出了內宅,張羅起午間飯食,不久命人請了褚歆,一家子便在內宅圍了一小桌子用起午食。
褚歆見女兒回府,也有些意外,一面用食,一面問起緣由。
褚珞正要張口,她母親搶白過去,向褚歆敘了原委,又交代他務必想想辦法,讓劉霄斷了出使燕國的念頭。
「就這事呀?」,褚歆笑了笑道,並不急于表態。
褚夫人一急,道︰「就這事,怎麼,你這個做岳父的竟不見半點擔憂,難道你忍心年紀輕輕的讓女兒……」。
忽然意識到「守寡」二字說出來很是有些不祥,褚夫人的一只手捂住嘴巴,生生將話頭打住。
「此事長度已經知會于我了,個中細節,還是我們兩個一道商議的,說你們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你還頗有不服」,褚歆看了一眼自家夫人笑道。
至于為什麼如此安排,褚歆估計跟褚珞母子說不明白,似要躲避瘟神一般,草草扒了一小碗粟米,丟下碗箸便走,邊走邊道︰「署衙里頭還有事,耽擱不得」。
褚夫人怔怔看著褚歆的背影,半晌回過神來啐了一口︰「我看天底下的男人呀,全都一個德行!」。
褚珞知道父親這一去,劉霄出使燕國的事情再不會出現轉機,心中不禁更怨,自語道︰「任憑人家替他操碎了心,他卻只當驢肝肺!」,跟著便是一聲無奈長嘆。
再過三五日,朝中府上大小事務打點妥當,劉霄便與岳父褚歆定下出使燕國的日程。
九月十六黃道吉日,宜遠行。劉霄安排謝玄將燕國太宰慕輿根送至城中驛館,又點了長水校尉張弛充任副使隨行。
七弟謝玄也不太放心二哥安危,安排隊將高衡和田洛兩人跟在劉霄身邊,萬一事有不虞,也好有個策應。
不多時,皇帝司馬聃又宣劉霄入宮,親賜使節印信,語重心長交代道︰謝卿為我大晉江山社稷之長治久安,不辭勞苦自請出使,太後與朕無不感念,只盼謝卿早日完成使命,安然歸國,朕當于太極殿中設宴,親自為謝卿洗塵」。
「陛下言重了,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此為臣子本分」,劉霄躬身接過使臣節杖,不無動情道。
司馬聃含笑點頭,再無它言,一直目送劉霄大步離去。
出了宮城,劉霄想起一事,專程回了一趟府上,把李季喚進書房交代,讓他在自己出使燕國的這段日子仔細打探一件事情,等劉霄回來便要稟明結果。
李季暗暗把劉霄交代的事情記在心上,見主公就要動身啟程,忍不住多了一句嘴,道︰「主公,一別不知多少時日,不去看看主母?」。
劉霄停下步子,猶豫再三,道︰「不去了吧,相見時難,別,亦難!」。
李季會意,默不作聲跟在劉霄後面,一直把他送至驛館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