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山野間偶有陣陣狼嚎傳來。但周遭大抵還很平靜。
通往長安的古道上。五十余騎正快馬加鞭。一名女子被反綁著捆在馬背上。長發隨風飄起。那名女子當然就是張寧。而這一行人的首領。正是朝廷派往洛陽查探黃巾寶藏傳言的使者。朝廷使者面沉如水。他們一路上馬不停蹄人不下鞍。但使者依然不敢掉以輕心。他知道張寧有多少份量。沒有人能保證這次回返長安會是暢通無阻。
直到離開洛陽三十余里後。冷靜下來的朝廷使者才恍然意識到這次任務的凶險和艱難。博古城或許沒有那麼大的膽子虎口拔牙。但雄霸一方、儼然土皇帝的諸侯可不會有那麼多的顧忌。雖說各路諸侯使者也來不及尋求援軍。但這支五十多人的隊伍也沒多少戰斗力。出使洛陽的諸侯使者所帶隨行人員大多也有二、三十人。並非沒有橫刀奪愛的機會！
朝廷使者有些悔不當初。早知如此他就該派人飛馬回長安搬起部隊押解重犯。或者請鳳翔城主派軍隊隨行護衛。在洛陽多留幾日。張寧也不可能憑空跑掉。哪里用得著如此著急地回長安！
吃進嘴里的才是自己的。人性就是這樣。在各路諸侯虎視眈眈的情況下。朝廷使者下意識地選擇了盡快將張寧帶走。也將自己和隨行的五十余人陷入了危險境地。開弓沒有回頭箭。雖說前方禍福難以預料。但是他們也只有硬著頭皮繼續走下去。只要成功地將張寧帶回長安。便是大功一件。
從黃昏到現在。一行人已經策馬狂奔近兩百余里。早已疲憊不堪。
來自長安的這些人平日里懶散慣了。哪里吃過這樣的苦。這會只想好好地下馬躺一會。一名親隨在其它人暗中慫恿下。策馬上前靠近使者道︰「大人。我們已趕了半夜的路人馬均以困倦。就算大家還能勉強支撐。戰馬也受不了這樣折騰。何不讓大伙兒先歇息一會再行趕路？」
朝廷使者斷然道︰「不行！這妖女干系重大。各方勢力莫不想據為已有。後面已不知有多少人意欲圖謀不軌。不想死的就給我忍著！」
親隨被嚇得臉色發白。雖很想歇息片刻。但一想到停下來可能有性命之憂便再不敢有二話。垂頭喪氣地繼續趕路不提。不過。這並未提高他的安全系數。未知勢力的襲擊最終還是不可避免地出現。
「嗖」！
一支鐵箭從林中射出。正中那名親隨左胸直透後背而出。箭翎仍在嗡嗡顫抖。殷紅的鮮血正順著箭身凹槽汩汩而下。那名親隨不可置信地看著胸前地箭尾。嘴唇迸出那一聲絕望的嘶叫微不可聞。隨即頹然墜馬。任憑後面的戰馬從他的身上踏過去！
這一箭。不僅讓朝廷使者的僥幸之心徹底落空。也是殺伐的開始！
緊隨著那一箭之後。官道左側數十支箭矢的精準射出。朝廷使者一行人損失慘重。二十余隨從慘叫著紛紛落馬。還有幾人身帶箭傷痛得哇哇亂叫。倒是被反綁在馬背上的張寧毫發無傷。密林的黑暗處。拉動弓弦聲、箭矢破空聲、刀劍出鞘聲和踏草而行的沙沙聲匯成一片。影影綽綽地也不知道林中有多少人。前方官道上突然跳出數人擋住了去路。提刀拔劍氣勢洶洶而來。
甫一照面朝廷使者一行人便已折損過半。卻連對方地底細都沒有模清楚。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便是對方表現出來的實力遠在朝廷人馬之上。那樣精準地箭術絕非沒上過戰場地老爺兵能夠練就的。危急關頭。朝廷使者高呼道︰「他們人不多。給我沖過去！」
事實上朝廷使者也不敢確定對方到底有多少人。只是從林中射出的箭矢數量大致推算而已。但這番話卻讓正心驚膽戰地親隨們士氣大增。紛紛吶喊著催馬向前疾進。林中的箭矢如毒蛇般不斷收割著性命。幸存下來的親隨已被射得頭大如斗。他們唯有沖破前方那幾名攔路的敵人才能月兌困。情勢險惡。所有人都拼盡全力。二十余騎發力狂奔的氣勢也非同小可。原本昂然站在官道最前方的黑影似有些膽怯。忙不迭地閃身讓開。閃避不及的兩人頓時被成了騎兵們砍殺的靶子。被滿腔怒火沒處發泄的騎兵砍翻在地。戰馬看似一下子突破了敵人的圈套。
然而。正當朝廷使者一行人暗自慶幸地時候。他們的好運到此為止。
官道上。突然拉起了數道高低不一錯落有致的絆馬索。讓突在最前面的十數騎先後體驗了一把在空中滑翔的感覺。那些被摔得七葷八素的騎兵還沒來得及緩過神來。已被幽靈般出現的數名壯漢當場格殺！
朝廷使者再也顧不上榮華富貴。再好的前途也要有命享用才是。此時唯有棄車保帥還有一線生機。對剩下的一名親隨大呼道︰「你帶著妖女。大家分散突圍！」
五分鐘後。官道上重歸平寂。
襲擊者地人數並不多。總共也就三十多人而已。但他們地格斗能力明顯比朝廷使者一方高明。又佔了地利和偷襲之便。在付出七人戰死的代價之後。他們順利完成了任務。朝廷使者一行五十余騎。僅有六騎在混亂中成功月兌困。其中就包括使者本人。張寧被搶了過來。若非襲擊者地注意力集中在張寧身上。朝廷使者及其隨從或許沒有一個人能活著回去。
襲擊者的頭領淡淡道︰「可惜走月兌了長安使者。不過能搶到張寧也算是圓滿達成目標。此地不可久留。沒時間掩埋死去的兄弟了。在他們臉上多劃幾刀。切不可被別人認出來。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話音剛落。林中又是十余支箭矢射出。聚集在官道中央的首批襲擊者頓時被射殺數人。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們剛剛襲擊了長安使者一行。卻沒料到自己也很快成了別人的獵物。真是個絕妙的諷刺。
第一批襲擊者不象朝廷使者那幫人沒經過戰陣。猝然遇襲仍能保持著斗志。在那位首領的帶領下。他們迅速在附近尋找能避過箭矢的掩體。以使得對手的弓箭再難收到奇效。並不退反進。從各個角度向林中逼近。剽悍地作風令人側目。
這個過程中。他們也付出了近十人的代價。
箭停。「嗆嗆嗆」一陣拔刀聲後。林中一個低沉的聲音發來警告︰「留下妖女。放你們走。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
「休在林子里唬人。你那邊也沒有多少人手。想將妖女帶回去也不難。先得問問你大爺手中的刀答不答應！」
第一批襲擊者的首領猜得不錯。扮演黃雀的這批人確實人手有限。否則也不會直到現在都呆在林子里不出來。林中沉默半晌。又是一聲冷哼。「也罷。看來要想奪回張寧。只有先把你們全部解決掉。」
「不錯！」
三十余條黑影緩緩走了出來。與第一批襲擊者一樣。人人面上都蒙著黑布。看來都是不希望被人認出自己的身份。第一批襲擊者也默然迎了上去。下一刻。廝殺聲起！
甫一接戰。交戰雙方的頭領都是心頭一緊。踫上硬點子了。
兩方加起來能戰者僅有五十余人。但全都是好手。戰斗進行得激烈無比。不斷有人悶哼著倒地不起。官道上正上演著血腥的一幕。似乎連孤懸天際地月亮都不忍繼續看下去。悄然躲在了烏雲後面。只有些許星斗仍在噴吐幽冷的光輝。官道上更加黑暗。
不一會。雙方均傷亡慘重。場內仍在揮刀仗劍廝殺地已不足二十人。
第一批襲擊者地頭目一邊戰斗。一邊焦急地觀察著場內的情形。形勢對已方非常不利。連同他自己在內還有八人能戰且人人帶傷。而對方還有十一人。對方的頭目尤其了得。繼續打下去毫無勝算。必須另想辦法。
虛晃一招逼退對手。這位頭目一把抓起張寧。寶劍架在了張寧地脖子上。喝道︰「住手。否則我就殺了她！」
剛才的交手中他已經猜出了對方為首者的身份。他相信自己的真實身份也已經曝露。在洛陽的這段時間他們已彼此熟絡。但兩人都是各為其主。現在不得不舍生忘死地拼殺。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沒有把話挑明。他現在已經顧不上對方是否會將自己襲擊朝廷使者團的事情捅出去。出使洛陽之前。他的主上要他在情況允許的情況下。盡可能將張寧帶回去。于是有了剛才那場襲擊。
對手顯然也是懷著同樣的使命。這也使得。必要的時候他可以用張寧地安危作要挾。死去的張寧不能開啟黃巾寶藏！
對方果然停了下來。
他還沒來得及得意。就听到一陣整齊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從四面八方傳來。只有訓練有素的軍隊才能弄出這樣的聲響。不下三千人的部隊。將附近的區域團團圍住。兩批襲擊者都驚愕不已。就算他們沒有火拼一場。也絕不可能打得過三千人的軍隊。
四面被圍。星空下依稀可見箭矢的寒光。他們都不敢輕舉妄動。
「留下她。放你們走。」
張三倒不是真想放這些人走。茲事體大。這些人必須全數殺之以絕後患。但張寧在對方手里。不得不先虛與委蛇。受制于人地張寧听出了張三地聲音。眼中掠過一絲驚喜。
就在這時。從林中飛出一把飛刀。精準地釘在張寧的左胸。直沒至柄。
張寧地眸子頓時黯淡下來。
就在博古城的救兵趕到。眼見得就能月兌困時。張寧香消玉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