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不能拐彎貌似是基本常識,城上的博古人無法看到某城主雙手在身後做的小動作,但鳳翔人顯然不會受到這樣的限制。陳宮松了一口氣,低聲對身旁的一名轉職武將說了幾句,那名重步營武將隨即悄然走向了陣中的旗桿下,道︰「陳先生說,主公已給了信號,等他一離開就可以動手。」
子龍早已等在那里,幾面偌大的軍旗掩住了他大半個身形,旗下十余名身材高大的重步營士兵也已準備就緒,一個個站得筆挺。鳳翔所在的青州刷新出來的男性流民,有著鮮明的山東大漢特征,旗桿下的這些士兵都是重步營中選出來的身量最高者,標準的長人,子龍與他們混站在一起,倒也不會顯得太引人注目。
「明白,我剛才已看到了。」趙雲淡淡地道。
城頭上,無敵東子面色由白轉紅,再由紅轉青。他終于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反應甚為不妥,那一句「有人告密」的詰問出口之後,再想在陳鑠的問題上裝傻充楞死不認帳已不可能,對博古城的將士而言,多少會帶來一些負面影響,無敵東子能夠從附近百余位士兵的細微反應中,感覺到這件事情對他們的沖擊。
陳鑠被擄一事果然是領主派人干的,鳳翔的尋釁並非無的放矢!
而在此之前,領主大人一直矢口否認此事。博古地戰前動員會上,領主一再強調所謂的擄人事件是「欲加之罪」,鳳翔城的軍事行動是「**果的入侵」,典型的「無道伐有道」。
鳳翔城的行動沒有道理,正義在我們這邊!
真相大白了,原來都只是領主編織的謊言!
作為博古城地子民,他們不會就此背棄對領主和領地的忠誠。但那顆原本包容著滿腔熱血的忠誠之心多少受到了一些傷害,「原來正義不在我們這邊」。從這一刻起,他們的心里埋下了陰霾。
站在無敵東子身旁的張三臉色也很不好看。
作為一名優秀的歷史人物,游戲中張三的智慧非普通鄉民能及,他並不排斥領主派人擄走陳鑠的行為。
對于兩個在司隸境內有著很高影響力地強大領地而言。彼此間地明爭暗斗簡直再平常不過了。暗中扯扯對方地後腿沒什麼大不了。別忘了。天下第一城進駐司隸後可沒少插手博古地對外擴張。領主適當地作出一些反擊動作也理所當然。因此。張三雖一直懷疑領主確與鳳翔副城主被擄一事有千絲萬縷地聯系。卻一直沒有開口詢問過。
有些時候。欺騙和隱瞞也是斗爭地需要。張三同樣理解這一點。他已經見識過鳳翔軍地強悍。無論陳鑠地事情是否真地與博古有關。死不認帳不失為一個聰明地方法。那樣才能更好地調動起將士們地決戰意志。他私下里一直以為。這些事情很可能涉及到博古未來地戰略。涉及到戰略層面地問題。其復雜程度絕不是他這種武將能夠輕易看透地。
他只是領主手中最犀利地劍。劍有劍地存在方式。
但張三現在還是非常失望。
領主相當于已承認了鳳翔城地指控。接下來地問題已經不僅僅是如何收場了。期待鳳翔城主動退兵已成了一種奢望。那不重要!無敵東子居然被某城主幾句話就誘出了實情。還當著這麼多人說漏了嘴。這份失態令張三感覺很沮喪。
張三還沉浸于短暫失神地時候。無敵東子腦子里一片混亂。
說漏嘴地問題他已不想去考慮,有一點博古城主很肯定。鳳翔早已將目標鎖定在他的身上,不管他是否承認擄走了陳鑠,戰爭都一樣會打下去,現在不小心道出了事情地真相也未必是一件壞事,至少不用再那麼硬關頭皮隱瞞下去。橫豎都是要打的,否則軍師的苦心策劃豈不是白廢了,進一步刺激阿牛也是件很有趣且很爽的事情,無敵東子準備好了觀賞鳳翔聯軍第二次從博古城敗退。
然而,現在他的心里卻有一股寒意。
阿牛居然一口道出了「屠牛行動」,這本應是頂級機密,無敵東子雖不知陳鑠額上的傷疤是否屬實,想來多半也不是阿牛在亂講(事後東子專門聯系到盟友詢問了此事,答案是肯定的)。鳳翔城主確實掌握了一些對已方不利的情報,這一點無庸置疑。
問題來了。
是鳳翔城查到了蛛絲馬跡,還是真有人在暗中向阿牛通風報信?如果有人告密,告密者是誰?為什麼這樣做?再聯想到某城主剛講的殺張寧的另有其人,無敵東子頭大如斗。
「你今天來就是想告訴我這些?」
「你錯了。」阿牛笑容一斂,「我是想了解一下,今天還有誰會幫你的忙,曹操還是呂布?如果他們沒空管這場閑事,你很快就會知道,擄走鳳翔人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你會看見那些敢于頑抗的博古將士一個一個死去,你的附屬領地一個接一個覆沒,那些鄉民將被帶到洛陽,開始新的生活從此與你毫無干系!」
某城主的聲音平靜且緩慢,卻有一股令人無法忽視的力量,一種異樣的感覺出現在無敵東子身上毛骨悚然,這種感覺讓他很不適應,無敵東子感覺自己必須說些什麼。
「少在這里裝神弄鬼危言聳听,你以為我是嚇大的嗎?最好別得意得太早,這場仗才剛剛開始,很遺憾地告訴你,上回你們僥幸逃月兌惶惶如喪家之犬,這一次同樣不會例外!」
「是嗎,我等著。如果東子城主還顧惜附屬領地內的百姓,就爽快點出城一戰如何?」
無敵東子顯然不會因幾句話輕易改變既定戰略,「我們會出來的,不過不是現在。如果阿牛城主認為你能輕易攻下我的附屬領地,大可一試。」
阿牛撇撇嘴,唇角掛著嘲諷的笑,明顯對無敵東子的說法非常不屑。就在這時,阿牛的通信手鐲亮起,接通之後,阿牛的眉頭很快皺了起來。無敵東子注意到了這個細節,隨著阿牛臉色越來越難看,博古城主臉上的驚疑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東子知道,已方其他布置正在陸續發動,阿牛將听到一個個壞消息,那些消息,足以使鳳翔軍以飛一般的速度退走!
最終能取得多大戰果尚未可知,但東子相信,博古已立于不敗之地!
「厲害,看來我們又低估你了。」
阿牛掛斷了通信手鐲,苦笑道︰「洛陽城外出現了三萬多敵軍,還帶著大量諸侯勢力才有的高級攻城器械,東子城主不要告訴我這件事情同陳鑠被擄一樣,你又不知情。鳳翔之兵大多已來到博古城外,現在洛陽城內的兵力不過兩千,除了退兵回救之外,好象我別無選擇?」
「理論上是這樣。不過,除了飛翼營能夠在半天的時間趕回去之外,鳳翔步兵要想趕回去,至少也在一天半之後,恕我直言,你們保住洛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重建任務……真是可惜了。」
無敵東子鄭重地說著,好象比阿牛還要痛心疾首,就差沒掩面而泣。他都有點佩服自己在巨大的喜悅面前居然能表現得這樣冷靜,真他娘的有幾分「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出塵英姿,博古城主心里的暢快已不是言語能夠形容的,當他看到城下的阿牛一臉愁苦時,感覺更是爽到了極點。
洛陽的城牆雖然又高又厚,但兩千守軍實在太少,甚至不足以在城牆上組成一條密集的防線,想擋住三萬多執有重型攻城器械的部隊無異于痴人說夢。無論誰處在阿牛的位置上,立刻揮師馳援洛陽都是當然的選擇,留在這里與博古城糾纏下去毫無意義,攻破幾個附屬領地也于事無補。
阿牛似乎也想明白了這一點,咬了咬牙扭頭就走。
無敵東子的聲音從城上傳來,「阿牛城主不準備去我的附屬領地看看嗎?大老遠來一趟不容易,哪能就這麼走了?」
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敵人的痛苦之上,是一件很過癮的事情。
阿牛腳下沒停,頭也不回地恨恨道︰「東子城主說得不錯,大老遠來一趟確實不容易。看樣子東子城主又不打算出城應戰了,我們只好勉為其難先去你的附屬領地看看,順便學習一下如何發展領地。」
無敵東子愕然,難道鳳翔城主急怒之下,決定放棄洛陽在這里拼個玉石俱焚?那樣一來,博古勢必會有不小的損失,但是,失去了洛陽據點的鳳翔聯軍,在博古、五湖和進攻洛陽部隊的圍攻下,覆滅于司錄的可能性也跟著大漲。
阿牛定是瘋了!
無敵東子無法看到,某城主嘴角的笑意。
風更大了,將軍旗吹得獵獵作響。
「啪嗒」一聲脆響,城頭上的博古軍旗不勝風力,攔腰而斷。旗下的幾名步兵錯愕之余未能及時抓住掉落的旗幟,半截旗桿在近萬雙目光的關注下,不緊不慢地落在城外的護城壕里。
臨陣折旗,絕不是什麼好兆頭!
六月的天,城頭上的無敵東子和博古守軍,沒來由地感覺到幾分寒意。
鳳牛旗下,子龍緩緩收回了無弦弓,神情淡定如常。
掩護他的戰士們一臉崇敬,三百步外一箭射斷城上的旗桿,也只有具備騎射傳統、拿著無弦弓的趙雲能夠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