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聲抬起頭,那聲音清脆動听,猶如琉璃落盤,一雙眼生得乖巧,眉如細柳,口似含丹,煞是好看。
僅是變了裝束,我險些認不出,這女子便是玉瀟瀟的轉世,雖僅在她的身體里呆了兩年,但這氣息是不變的。
我的心一驚,身子又不由地發顫,只听林紓軒道,「就是她,紫瑤,古常楓所娶的第一位妾室,古常楓便是打算立她為正室。她身後七位伴舞的女子就是古常楓的其他妾室了,不過,他似乎……」
林紓軒與我說這些話時聲音極小,但古常楓卻死死地盯著我們。
我心虛地捏了捏林紓軒的手臂,林紓軒卻不急,朝古常楓冷笑一聲,「老臣正向陛下再求一道聖旨,讓古將軍立紫瑤為古家的夫人,不知古將軍是否願意?」
「陛下真有此意?」
古常楓突然開口,嚇得我一時亂了方寸。
他真願意我這麼做麼?可他的眼神為何如此冷漠?他究竟期待的是什麼?
「這……我……朕問你,若朕要你將所有妾室都休掉,你會答應麼?」我在說些什麼啊?
他的眼神變得凶狠,就如我初見他時一樣,休了她們娶我,不可以麼?
「古將軍莫見怪,朕只是開個玩笑而已。朕不喜歡過問別人的家事,更不會干涉別人的家事!」
不知是我的眼神顯得太過失望,還是林紓軒的眼神太過緊張,古常楓面色一改,疑惑地看著林紓軒,「林老將軍跟陛下到底說了什麼?」
林紓軒一笑,「老臣跟陛下說,古將軍想找的人,一輩子都不會找到!」
林紓軒,林老爺子,我初來古代認識的二少爺,已被歲月折磨透了,他變了,所有人都變了。
我也變了。
古常楓轉臉看著我,欲言又止,久久凝視著我的臉,最後無奈地低下了頭。
一天無聊的生辰慶典終于熬完了,我扯了扯臉皮子,有些發麻,客套的笑多了,難免有些僵硬。可兒扶著我回去,柳塵封和長歡跟在身後。
走前我跟林紓軒又多說了幾句,他願意幫我著手處理朝政,我也就放心明日登上朝堂時不會被他人刁難。
長歡在後面對柳塵封說,「陛下今日似乎還沒往日開心!」
「黎主子還是少說幾句吧!」
長歡不理,沖上來一把拉住我,問,「陛下,是不是周頤然對你說了什麼,惹你不高興了?」
我疑惑地問他,「難道周頤然經常說話惹我不高興麼?」
黎長歡愣住,回了個是字。
我拍了拍長歡的手,「沒事,我只是心里悶得慌,回去歇歇就好,不用擔心我。」
「怎麼能不擔心……」長歡還欲再說什麼,柳塵封拽住他,「你就別煩陛下了,讓她一個人靜靜吧。」
他們兩人終于沒有再跟來,我長長地舒了口氣,隨著可兒回了寢宮。
也許是累了,身子有些疲憊,我回了房便倒在了床上,意識逐漸模糊了。
不知是夢,還是一場幻境,眼前一片朦朧,一個男孩朝「我」跑來,拉著「我」的手問,「楠兒,長大以後你想做什麼?」
「我」的手那麼小,兩眼只望見男孩的頸項,顯然也只是個孩子。
「封哥哥,想做什麼呢?」
清脆的聲音響亮地說著,「娶你為妻!」
「我」甩開他的手,嘲弄地笑道,「不,天下男兒皆薄幸,我要天下的男子都做我的奴隸,不能嫁給你!」
男孩沮喪地問,「那楠兒將我放在什麼位置?」
「我」冷笑道,「你也是我的奴隸!」
我不敢相信,那身著錦衣的「我」在少年時會對柳塵封說出這樣的話!
心里有些痛,可是這種痛又似另一種麻木,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一直糾纏在心底。
慢慢的,我感覺自己浮在空中,伸手去抓身旁之物,只抓住一件袍子。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楠兒別動,我帶你去個地方!」
我睜開眼,那場夢已經醒了,可在眼前的人仍是柳塵封。
他彎著眼溫柔地笑,我想,他也許已像這樣默默地守候著顏陌楠許多年了吧。
我不動,也不問他究竟想帶我去哪里。只是靜靜地靠在他的身上,感受這一瞬間的溫暖。
這本不該屬于我的,我卻舍不得放手了。好久都沒有這樣的感覺,好久好久了……可是我又能怎樣呢?
顏陌楠在天有靈,會怪我奪取了她的位置麼?
她真的那麼想奴役天下的所有的男子麼?
可是為什麼她到頭來還是要听周頤然的話,為什麼始終不肯見柳塵封呢?這其中的事,我不知道的實在是太多了!
「楠兒,還在睡麼?把眼楮睜開吧!」
他扶著我的背將我放下,我睜開眼,只看見一片淺淺淡淡的粉紅色花燈,高高地懸掛在長橋上。我問他,「這里是什麼地方?」
「楠兒不記得了麼?我們倆小時候常來這里玩的,你再想想。」
看著柳塵封的眼神,我實在是不忍心再騙他。
我不值得他對我這麼好,不值得他為我花費心思準備生日禮物,不值得他苦苦守候,不值得他保護,我根本就不是顏陌楠,我心里也已早有了毒男,不可能再裝下其他的男子。
如若他再如此待我,我真怕自己會漸漸遺忘對毒男的那份執著……
「柳塵封,你听我說,其實我……」
「 !」
「楠兒,你看!」他突然拉住我,伸手指向天空,一朵朵絢爛的煙花升起,星星點點,絲絲縷縷,勝過人間奼紫嫣紅無數。
我呆呆地抬頭望著,看得失神,問,「你,特意為我準備的?」
柳塵封點頭,「你喜歡麼?我派人在對面的幻星樓上放的。」
他專程為顏陌楠準備的,他只為了博她一笑。
我偏過頭問,「長歡怎麼沒來?」
柳塵封愣住,想了想後答道,「我說你心情不好,叫他別來煩你,晚上留他住在幽蘭宮,這時他該在沐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