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興元別館的日子大概是麝月近來最是安閑的日子,興元別館中雖人人亦皆是看低她的,但到底沒有刻意的欺凌,比著寧王府,竟似是世外桃源的寧靜。
只是自那一夜後,玄澈王子忙于與大溏新盟,再也未曾露面。
日子便如指尖的星光,一點一點劃過,竟有百無聊賴之感。
匆匆十日過去,听著蘭格與旁人對話中,似乎三日後,樊域使隊便要離開了。
作為兄弟,林世唐自要親自送行,臨行前夜,他帶了上好的金紅酒來。
玄澈好看的眉眼落入暗紅色酒水中,笑得卻平靜︰「世唐兄何必如此客氣,你我兄弟,倒顯得外向了。」
林世唐笑道︰「你幫了我大忙,我定是要謝你的。」
玄澈笑容凝滯在唇邊,狹長的眼緩緩抬起看他︰「你開口,我自當為你赴湯蹈火,不枉你我二人結拜之義,只是……」
他看他的樣子極為認真,林世唐亦斂住了臉上的笑。
「只是若日後,小弟說不準還要大哥助一臂之力。」玄澈看著他,意味頗深。
林世唐笑笑︰「那有何說的?不過為兄的倒是也有一事想問。」
玄澈心思輾轉,微笑道︰「大哥是想問我為何要了麝月吧?」
林世唐點頭,神色疑惑︰「那女人,才亡國便企圖勾引我,前些天故伎重演,又企圖勾引我四弟,才被我教訓了,兄弟你可要好生小心著這女人。」
玄澈道︰「大哥以為小弟是會為所迷惑的男人嗎?」
林世唐一怔,玄澈確實不是。
玄澈站起身,窗外月光照得窗紙蒼白一片,他良久道︰「大哥與其好奇小弟為何要了麝月,倒是不如好好思量大溏皇帝、你的父皇,為何會如此輕易的將唯一知道鳳凰玨秘密的女人賜給我?呵,他是不想知道嗎?還是……不想讓你知道!」
林世唐凝眉︰「你在暗示我?父皇對我向來疼愛倚重。」
「昔日,你們中原,李世民何嘗不是李淵最為疼愛倚重的愛子,可最終呢?還不是父子反目成仇?」玄澈回頭看他,笑容清涼,「得鳳凰玨者得天下,不過得的是你們中原天下,是你們中原的傳說,而你知道,我們大漠草原上的國家,向來以我樊域蘭迦城為神聖之地,對于那鳳凰玨我絕無興趣,于是麝月跟我走,一來可順了我的心意,二來,鳳凰玨不會成為你獨享的囊中之物!」
林世唐倏然起身;「不要說了。」
他想起麝月之前的話來,她亦是這樣譏諷警告自己,他何嘗不明白功高震主這亙古不變的道理?而踏著皚皚白骨、腥風血雨走來的自己,雖不願相信親情的殘酷,可自己不也做了同樣的事情。
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那麼誰又能說林鳳敏不會?
玄澈道︰「我相信大哥心中明白,只是口上不說,而麝月在我樊域,在我的手上,大哥若無謀奪天下之心,那麼便當將鳳凰玨存在了小弟身邊,若有朝一日……」
他話未完,林世唐卻懂了。
他轉頭看他︰「多謝。」
玄澈笑︰「但以你我的關系,想必你父皇依然會猜疑于你,不過治標不治本。」
林世唐沉默半晌,斟兩杯濃烈金紅酒︰「父皇怎樣想,我管不了,但你的情義為兄卻是記著的,你肯為為兄冒險提前來到洛州,為我一夜滅掉趙家!為兄感激不盡。」
玄澈唇微微一動,琥珀色眸子只有淡淡的清影︰「好說……」
他的輕描淡寫,只好像說起一件雲淡風輕的風月韻事,而不是血流成河、一夜滅門的血腥屠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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