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解毒,卻不能恢復原來的樣子,那又……有什麼分別?」麝月苦笑,抬頭看他,「那麼,你呢?」
「我?」玄澈看她。
「嗯,你呢?會害怕嗎?」麝月目光盈盈,意有所指。
玄澈怎麼不懂?他嘆息轉身,走向窗邊,窗外冷月如霜,猶如心涼。
「你快些吃下明珠粉,我們明天便趕路回樊域。」他有意避開她的話題,麝月不免心中失落。
他對她,到底還是有所隱藏。
寧願死別,絕不生離!這樣的生死情義,為何抵不過他心里的那個秘密?
她鼻酸,幾欲落淚,卻強行忍了回去。
「好!」她沒有再追問,想要走下樓去。
玄澈卻又忽然叫住她︰「我會害怕……」
麝月站住,回頭看他背影安靜,月光薄透,衣如雲袖,他長發如愁,孤涼寂寞的樣子,竟令她有些震驚,害怕這兩字竟自玄澈口中說出。
「因……在南疆與東穆的耽擱,我未能如約趕回樊域,苡柔因此受累,被關入懸空水牢,只怕……命在旦夕!」玄澈的聲音蒼冷如冰,好像每說出一個字,都震痛了心脈。
他咬緊每一個字,雙拳緊握,指節泛白,麝月驚訝于他如此深刻的痛苦,竟是為了苡柔!那個在樊域似乎無所不能的奇女子!
「你對……苡柔姐……」她不可否認心里的瞬間冰冷,和隱隱約約的酸澀。
玄澈緩緩閉上雙眼,心緒亂如麻︰「我們什麼也沒有,可是,她對我……不一樣!」
不一樣,這三個字,對于玄澈已是千金重!
麝月苦笑︰「有……多不一樣?」
玄澈沒有回答,轉而道︰「明天啟程,路上會很奔波,你的身體只怕吃不消,早些歇息吧。」
麝月心涼,他竟如此不願多說!是不想說?還是不能說?
淚水終究不爭氣的落下來!
她感覺到自己步履的沉重,為什麼,生死相許卻還是不懂他?他不愛她嗎?可當初,他可為她擅闖禁地,為她違抗祖訓,當然,卻也可以對她棄之不顧,另娶雪箏!他愛她嗎?可如今,他為她故意受傷、不惜殺人,卻轉眼,為了另一個女人,如此失魂落魄……
苡柔!那個高潔素雅的女子,那個令人浮想聯翩的女子,玄澈,究竟,她在你心里,有多麼的不一樣?
我好想知道!
而我,若吃下明珠粉,選擇和你回去,又是不是一個對的選擇?
那些深愛的錯覺,那些刻骨的回憶,那些已令她深信不疑的愛……為什麼,你總有本事在一夕之間,全部推倒重來?
玄澈,你的心,到底是怎樣的?你若即若離的感情,我真的……要的起嗎?
麝月默然流淚,沒有被他發覺。
……………………
次日,玄澈等人早早上路。
這一日,也是百千尋大葬的日子,薄冷的氣息,封凍了人們的心情。
壓抑、困頓!
玄澈與麝月同乘一馬,伯伝、千櫻、雲雀跟在身後,一行人站在城郊,遠遠望著送葬的隊伍再也看不見……
自從將明珠交給麝月,晴萱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們!
她心頭的傷痕,定然不會那麼容易抹平。
玄澈只希望,有一天,他可以還她一個幸福快樂!那也是他欠了她的!
至于封平墨,這個人,令他不安,東穆乃邊陲小國,為什麼,他會有這樣的感覺?他來不及想,現在他最重要的事情,是馬上回到樊域。
多年前的那個約定,他必須親自兌現!
而苡柔,正為他飽受折磨!
他轉身勒馬,臉容嚴峻,快馬加鞭。
麝月依然帶著薄薄的面紗,與墨發糾纏飛舞,如同她此刻的心情,明珠粉她已服下,可她臉上的紅跡卻並沒有一下退去,她很怕,很想靠在他的懷里,哭著說她很怕,可現在,她的怕,他似乎已經無暇顧及了……
麝月不禁仰頭看他,這個俊如妖,冷如冰的男人,此時此刻的眼中心里,恐怕就只有苡柔,一個人!
他的擔心、他的焦慮、他的馬不停蹄。
也都是,為了苡柔!
…………………………
樊域的天地,仿佛都被烏雲籠罩著。
玄澈一行快馬加鞭的趕回樊域,這一天飄著微微細雨,天幕烏蒙蒙的,透不出一絲一點的光亮來,令人心頭如有重壓。
玄澈王子回歸,白絲長袍拂過樊域每一節玉階,所見之人紛紛跪倒,麝月跟在他的身後,連日的奔波,已令她身體不能承受,她腳下軟綿綿的幾欲跌倒,一雙手臂攬住她的腰,她看去,是玄澈眼中深深淺淺的憂慮,還有幾許倦色。
「小心。」他只是這樣淡淡的一句。
麝月心涼至極,難道,他不能了解她此刻心中的驚惶與酸楚?
「帶麝月回花苑。」玄澈低聲吩咐伯伝。
伯伝點頭應了,玄澈眼光竟沒再在她的身上停留半分,麝月只覺得天旋地轉,她的決定,那些生死瞬間,都仿佛他一個轉身,便都做虛無。
伯伝道︰「姑娘,先跟屬下回花苑吧。」
伯伝見麝月目光悲傷,淚光晶瑩,忙說一聲︰「姑娘是漢女,王子這麼做,只是不想姑娘再次招來殺身之禍。」
麝月強壓下心中酸澀,回頭看伯伝︰「我明白。」
她話雖如此說,可為了她的安全,她理解他,可他那般冷淡的眼神,卻令她承受不起。
她一步一步向玉階下走去,與玄澈翩然背影背道而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