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忠上前答道︰「在!」
石槿柔問道︰「今天你可見到劉大人和李捕頭?」
丁忠簡短地回道︰「見到了!」
「李捕頭對那碗燕窩怎麼說?」
「李捕頭問那碗燕窩是哪來的,我說是受朋友相托,代為勘驗!」
大太太听到石槿柔忽然提到燕窩,不由心驚,但表面上仍強裝鎮定,冷笑一聲,說道︰
「一點殘渣能驗出什麼,你少來唬我!」
石槿柔微微一笑,說道︰「大太太又如何確定,那燕窩一定是被如眉全都喝了呢?」特意將「全都」兩字咬得很重。
大太太這次真的有些慌了,心道︰「是啊,當時進屋的時候,見到是空碗,便想當然地認為是如眉都喝了,難道……哎,千算萬算,還是讓這個死丫頭鑽了空子!」
大太太和石槿柔正僵持不下,有個小廝卻過來在大太太耳邊稟報︰「大老爺來了!」
大太太听到稟報,加之燕窩一事自己著實有些心虛,于是她忽然轉怒為笑,說道︰「小柔,你要體諒大舅母的心情,大舅母是實在不忍讓你離開啊!」
石槿柔不覺一怔,不知道大太太因何突然換了面目,但瞬即她便心中了然,因為她看到了董大老爺牽著父親石原海的手談笑風生地從府內走了出來,後面居然還跟著董府的四小姐董淑鸞、胡管家和一群丫鬟、小廝。那陣勢,幾乎整個董府都出動了一般。
到了府門,董大老爺以征詢的眼光看了看大太太,大太太微微點了點頭。
董大老爺松開石原海的手,雙手抱拳說道︰
「二妹夫,為兄就不遠送了,路上當心,預祝二妹夫早日高升,達成所願!」
石原海道︰「兄長請止步!我們此時遠行,耽誤了兄長和大嫂的午飯實屬不該,只是行程路遠,時不等人,還望兄長和大嫂海涵!」
這時董淑鸞跑到石槿柔身邊,拉住石槿柔的手,用帕子捂了嘴輕笑著說道︰
「小柔,你馬上就要走了,這兩個荷包送給你作個念想。」說著,伸手從丫鬟的手里接過了兩個粉色的綢緞繡花荷包。
石槿柔正想伸手去接,董四小姐卻又道︰「我知道你不寬裕,這里面有一百個大錢,送給你做零花錢吧。」
石槿柔的手僵在了半空,不由心道︰你妹的,一百個大錢!你打發要飯花子呢?!
董四小姐還以為石槿柔歡喜傻了,不由分說地把荷包塞在了石槿柔手里,以一副施恩的表情說道︰「小柔,跟我不用客氣。」
石槿柔拿著荷包,審視地看著董四小姐,看那樣子倒也不像是在侮辱自己,哎,也是,原來的本尊哪見過銀子啊。
一百文也是錢,董四小姐不會無緣無故地給自己送東西,正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既盜。
果然,董四小姐接下來道︰「小柔,你到了京城別忘了給我寫信,講講京城的事。」
說著,居然紅了臉,微低著頭,期期艾艾地小聲道︰「還有,前些日子府里來了兩個京城的貴公子,你到時候打听一下,告訴我他們是哪家的公子。」
石槿柔失笑,原來在這兒等著她呢!不過,看到董四小姐那既害羞又認真的樣子,石槿柔還是點頭答應了,只是石槿柔沒想到,她今天的答應卻為她以後帶來了無數的煩惱。
就在大家相互客套著,準備分別的時候,阮嬤嬤卻突然來了一句︰
「太太,那些箱子還看不看了?」
大太太瞪了阮嬤嬤一眼,還沒說話,董大老爺就問道︰
「什麼箱子?」
石槿柔上前向董大老爺福了福身,說道︰「大舅舅,就是您今天看到的那些我和父親整理的箱子包裹,阮嬤嬤剛說要我們一一打開,要檢查我和父親是不是拿了府里的東西。」石槿柔特意沒說是大太太讓檢查的,而且句句都帶上了父親。
石原海一听,不覺臉色微變。
董大老爺听罷也勃然大怒,對阮嬤嬤說道︰
「不知死的狗奴才,姑老爺是什麼人品,豈容你來質疑?滾遠點兒!」
然後董大老爺又對石原海說道︰「二妹夫,奴才們不知死活,萬望體諒!」
石槿柔心中釋然,暗道︰「大太太,我看你現在還怎麼張口?」
石原海淡淡一笑,說道︰「奴才們想必也是為了府里好,石某不會計較,兄長莫要生氣。好了,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兄長、大嫂,你們請回吧,後會有期!」
說罷,石原海便叫了大家伙兒上車,自己也向董大老爺和大太太拱拱手上了馬車。
只見車轅上的水生甩出一記響鞭,嘴里喝道︰「駕!」
那馬車便在董大老爺和大太太那令人捉模不透的目光里,徐徐離去,漸行漸遠……
…………
四月的天空,陰晴不定,只有微風習習吹過,道路邊的楊柳垂地,絲絲縷縷,在風中輕輕擺動。
馬車穿街過巷,向塘州城外駛去。馬車上,只有車篷後的小憐和秀荷偶爾低低地嬉笑幾聲,顧婆子一直在默默流淚。
小憐與秀荷知道顧婆是喜極而泣,心內感慨,並沒勸阻安慰。車轅上的丁忠和水生,除了駕車,也是沉默不語。
石槿柔和父親石原海坐在車篷里,心里同樣是百感交集,尤其是石槿柔。
她並沒有多少喜悅的表現,雖然離開了董府,雖然最終戰勝了大太太,拿回了母親的嫁妝,但她依舊有太多的迷惑未曾解開,不僅如此,對于明天的未知,也令她心里充滿了緊張與忐忑……
石槿柔的一顆心,便如那路邊的絲絲垂柳,輕輕地、無聲地在微風中搖擺不定。
忽然,石原海掀起簾子對車轅上的丁忠說道︰
「前面找個地方歇息用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