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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凌空之時,湮染還有些恍惚,她都沒能看清納蘭洛軒究竟如何,下一瞬就被卷進了溫熱的水中。湮染低低的驚呼還未完全發出就被嗆進的水壓入了喉嚨,呼吸越來越困難,身體順著瀑布水砸進了水流之中,在漸漸模糊的意識里,湮染看到的居然是滿眼的蔥翠。
脊背**地疼著,納蘭洛軒咬牙站起了身體,他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有些恍惚地朝四周看了看,接著他忽然踉踉蹌蹌地朝瀑布邊跑去。頭上的發簪在之前被他拔了下來,納蘭洛軒如墨的發絲凌亂地披散了一身,他原本幽深的墨瞳此時卻是猩紅一片,寒風繼續冷酷地肆虐著,吹散了他的發,他不甚在意地用手撥開,甚至扯下了好幾根頭發。發絲在身後輾轉著落在了地面上,映著一地的冰雪,孤寂而森冷。
之前與裴霖鈺的對話,此時清晰的回蕩在了耳邊,「納蘭洛軒,你從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也從不在乎別人的生死。但是我卻知道,有一個人,你無論如何不會讓她死,你不能,也不敢,因為你賭不起。」「你說的不錯,我的確不能讓她死,但並不意味著她不可以受傷,只要不危及性命,對于結果而言,不會有過大的影響。我想裴如海應該教過你凡事要懂得變通這個道理,今日我既然帶人在這里等著,就說明情況都在掌握之中,沒人能改變。」情況都在掌握之中,沒人能改變嗎?那現在呢?發生了什麼?他頹然地跪在了瀑布邊上,低喃道︰「你怎麼可以?納蘭湮染,沒有我的允許,你怎麼可以?你怎麼可以這樣做?」
姜顯帶著一眾死士趕到時,看到的就是茫茫冰雪之中,納蘭洛軒滿是殺氣的背影,滿地雜亂的馬蹄印記,星星點點的鮮血滲入了冰雪中,紅得刺目。一群見慣生死之人,此時也有些不知所措,他們躊躇著,誰都不敢上前。舉目四望,居然沒有納蘭湮染的身影?待再次看清地形之時,姜顯覺得心中忽然「咚」的響了一聲。他是納蘭洛軒的貼身侍衛,納蘭湮染的存在,對于納蘭一族有多麼重要,他很早之前就很清楚,可以說是深深銘記在心。他的主子納蘭洛軒從不在乎任何人,但是唯獨不能不在乎納蘭湮染這個人。到底發生了什麼?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納蘭洛軒,滿身駭人的殺氣中隱隱浮動著一絲傷痛,讓人不由自主的感到哀傷。
姜顯做了一個手勢,其余人立刻收斂了情緒,整齊地跪在了地上,異口同聲地說︰「屬下來遲,懇請主上贖罪!」半響,納蘭洛軒壓抑著聲音說︰「傳我命令,一個月,一個月之後,我要這天下從此姓我納蘭!」「是!」
刺眼的光亮中,湮染抖著眼皮慢慢睜開了眼楮,身子還泡在水中,溫溫熱熱的並不覺得冷。她動了動脖子,忽然劇烈地咳了起來,先前嗆了不少水,咳著吐出了一些後才覺得舒服了許多。身上每一處都疼得厲害,大概是傷到了筋骨,但至少是撿回了一條命,湮染自嘲地笑了笑,用雙手支撐著身體打算坐起來,誰知剛移動了一下左腿,一陣錐心刺骨的痛意瞬間襲遍了全身。湮染「嘶嘶」地吸著氣,強撐著坐起身檢查了腿上的傷勢,左腿腳踝處被割開了一條很長很深的口子,皮肉在水中泡久了,外部泛著白,但是手指只要輕輕按動就會溢出鮮血,腳骨清晰可見,更嚴重的是踝骨已經變了形。
湮染無奈地仰頭看著前方的瀑布,照這情形看來,應該是她在摔下之時被水沖刷著撞到了岩石,由于水勢凶猛,腳踝不但被撞傷了骨頭,而且還被利石割開了皮肉。之前在溫水中泡久了,一時沒察覺到疼痛,現在看著這樣嚴重的傷,湮染不禁紅了眼眶。先不說這里是哪里了,她現在是動都不能動了,何談離開呢?腳傷如果處理不好,或許以後她都無法正常行走,這荒無人煙的地方,她該如何是好?
「白、白羽?」忽然听到人聲,湮染霍地睜大了眼楮,這里有人?她驚喜地四處看著,哪里來的人影呢?難道是听錯了?湮染失望著垂下了頭。忽然耳邊又傳來了一個輕輕的聲音,那個聲音飄渺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湮染這次听得真真切切,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他在叫的是白羽,白羽?清晰的踏水漸漸逼近,湮染仔細辨別了方向,抬頭看了過去……她怔怔地睜著眼楮,眼中倒映的是一個滿頭銀發的男子,飄逸地踏著水直直朝著她身邊而來。男子一身緋紅的長袍,謫仙般的容顏讓人不敢逼視,銀發未束,在身後揚起一片銀光,如飄飄揚揚的白雪,恍然如夢。
一個輕躍,男子急切地來到湮染身邊蹲下,他先是看了看湮染的發間,接著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緊緊盯著湮染的臉,滿是光華的眼中居然泛著淚光,紅唇微動,飄渺美好的聲音響起,「白羽?你是白羽?」湮染還未出聲,他忽然伸出雙手一把將湮染擁在了懷中,緊緊地抱著,用力到渾身顫抖。湮染掙了幾下沒能掙開,反而牽動了腳上的傷,「嘶,好痛。」「怎麼了?你受傷了?」男子皺起好看的眉,對著湮染上下打量起來,待看到湮染腳上的傷時,他忽然流下了一串眼淚。
湮染驚訝地看著他臉頰上的淚,好不容易才發出了聲音,「你怎麼哭了?」听到湮染出聲,男子的表情忽然有了一些變化,他清亮如水的眼眸緊緊盯著湮染,又一次看了看她的發間,這才有些艱難地問︰「你不是白羽?你是誰?」然後他的眼光忽然盯在了湮染胸前的一處,湮染低頭看了看,原來是她一直戴著的玉佩露了出來,恢復記憶後,她就把玉佩戴在了脖子上。「這是納蘭一族的玉佩,你頭上的發簪是白羽的,我不會記錯,你的模樣和白羽有八分相像,原來,你是白羽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