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胚胎
曙光像一頭貪婪的野獸般撕咬著夜幕，黑雲罅隙中透出的光線灑在毫無生機的大地上。
往日高樓如林、繁花似錦的街道上，如今被涂滿了斑斑點點的血漬，甚至還有幾團帶著咀嚼痕跡的殘肢斷臂堆在半紅半白的斑馬線上。
想也知道，這是那些仍不死心參加街戰的士兵們留下的，殺人犯自然是T病毒制造出來的產物「喪尸」。此時此刻還有一大堆喪尸意猶未盡的游弋在街道的附近，似乎在等待著下一批送羊入虎口的愣頭青。
兩百平方的研究所僅僅亮著幾盞澄燈，昏暗搖曳的光線根本不夠照亮整個大廳。那些沒有被提供光亮的地方開始慢慢滋生出簌簌作響的昆蟲和老鼠。
本來肅冷的研究所徒遷了幾個新鄰居應當是件值得慶賀的事情，可李濤這伙人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生化危機才剛剛爆發第三周，研究所的大部分儀器電纜都在老鼠的咀嚼聲之下所報銷了。
「狗日的，他們又失敗了！」一個身穿軍服的高大男子憤懣地拍了一下桌子，強大的膂力把桌上的微型監視器都震起了好幾寸，旋即他又快步走到一個男孩的身後，用刀子似的眼神盯著他。
然而，被盯著的那個男孩正以一個奇異的姿勢蹲在旋轉椅上，嶙峋瘦小的身板好像一踫就會散架的積木。他此時正愜意的享用著下午茶，絲毫沒有察覺到背後咬牙切齒瞪著他的男人。
「你」背後的男人剛要對漫不經心的李濤一頓大罵之際，卻不想興師問罪的月復稿才吐出半截字音就被搶先打斷了。
「他們又失敗了，我知道。」李濤藉著桌角一推，旋轉椅緩緩的轉了過來。一張蒼白得連皮下組織都隱約可見的清俊臉龐嶄露在燈底，頗為妖異的丹鳳眸子平靜地與暴跳如雷的男人對視著。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我們還要坐以待斃多久！」男人怨氣沖天的喝道，那神態像極了街道上坐著馬扎怨天尤人的潑婦。他之所以那麼生氣，是因為他們已經在這兒整整被軟禁了三個星期。雖然期間派來了幾支部隊營救李濤，可最後都以失敗告終。而監視器上，那堆橫七豎八的尸體，則是ZF昨晚派來的最後一支援兵。
「你應該知道，我們的任務是什麼，費罡華。」李濤拿起杯子輕輕的呷了一口咖啡，接著細眉一挑，淡然的看向費罡華，白紙般的臉上多了一份陰霾。
「什麼狗屁任務，這種病毒的解藥根本沒有，我們繼續研究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而已！你有沒有想過，這段時間，我們的親人可能早就讓那群狗日的喪尸裹月復了！」暴戾的費罡華繼續呵斥道，怒色有增無減，歇斯底里得連脖子上的青筋也鼓了起來。
李濤對費罡華的話依然充耳不聞，靜靜闔著雙眼，風平浪靜的表情如同在小憩一樣。
「狗日的，懦夫！李濤，就算你腦子再怎麼好使，你的骨頭也是軟的，呸！懦夫」費罡華唾沫橫飛的啐罵著，每字每句都帶著譏誚的語氣，似乎巴不得和面前的小孩打上一架才好。可李濤卻絲毫不領情，仍不動聲色的蹲在那里。
「沒用的家伙，浪費大爺的口水，ZF居然派我當你的保鏢，真他媽的瞎了眼！」費罡華總算是罵完了，一側歪在李濤旁邊的凳子上，喝了口茶壺里的水，還余興未盡的瞪著李濤，等待著他的反擊。
可過了半晌，李濤還是那副榮辱不驚的模樣蹲著。這舉動惹得費罡華很是不快，剛想接著上面的話繼續罵下去，一把銀色的左輪冷不丁地頂在了他的腦門上。
「士兵，既然你這麼想從這里出去，那好」李濤停頓了一下，緩緩啟開沉重的眼皮，倏地從桌底拉出來一個褐色密封的箱子，一下便將箱子上的膠帶撕開，在重見天日的箱子里，放著兩把P-228和一支自動步槍，另外還有一些彈藥。
「你確定只帶著這點東西，就能給我們殺出一條血路？如果行的話，請便。」說完，李濤反手攥住了沙漠之鷹的槍靶遞給了費罡華。
被李濤這麼一反問，費罡華心里也有點犯嘀咕了，他目測這箱子里頂多就只有兩百左右的子彈，根本不足以對付外面多如牛毛的喪尸。但心虛並不表示消氣，他不屈不饒的繼而大罵道︰「你連搏都不搏一次，怎麼知道沒機會？你這個只會原地踏步的懦夫！」看到他冥頑不靈的樣子，李濤兀自的搖了搖頭。
「別吵了！」這時候，大廳甬路的暗處走來了一位裹著睡衣的女人，慢慢走入視野的女人杏目圓睜地瞪著對持的李濤和費罡華。她剛剛洗完澡，濕漉漉的頭發搭在胸前，紫紗裁成的睡衣浸濕了一大圈。
「慕容姐」李濤有些語塞的囁嚅了一聲，比起費罡華那碩大的拳頭，他似乎更懼怕眼前的這個女人。
被李濤叫做「慕容姐」的女人正是他的私人秘書慕容青，平時照護著他的飲食起居，在生化危機爆發後，更是發揮了莫大的作用，兩個男人的三餐及衣物幾乎都是慕容青一手包辦。所以自然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慕容青一出場，就連平時桀驁不馴的費罡華都蔫了氣，悶哼了一聲獨自走到一邊。
成功調解了緊張對恃氣氛的慕容青蹙了一下眉頭，向李濤問道︰「怎麼樣？他們來了嗎？」
李濤低吁了一聲搖搖頭，又把椅子轉了回去，啪嗒啪嗒地在鍵盤上敲打著。
「如今誰又靠得住？放下你的狗屁解藥吧！」費罡華靠在森白的牆上冷嘲熱諷地說了一句。
「閉上你的狗嘴，你他媽有完沒完？腦子不好也就算了，還非要自作主張？現在出去，我告訴你，只有死路一條！別他媽整天叨叨叨個不停，槽！」李濤的情緒如虹而泄，字如寰宇的罵聲響徹了整個大廳。
听到此話的費罡華先是一怔，隨即馬上回過了神來，不甘示弱的追罵道︰「毛還沒長齊的家伙倒會頂嘴？笑死老子了」話還沒說完，李濤再次用沙漠之鷹從遠處對準了費罡華。
「你他媽有種就開槍啊！！」費罡華還真不信這個平常謹小慎微的李濤敢對著他開槍。
「 噠~」李濤沒有絲毫遲疑的拉響了手槍保險栓，用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投向費罡華︰「我為什麼不敢開槍，現在的法律已經作廢了，殺了你，我根本不用承擔任何責任，而且還會因此多一份口糧。」
費罡華聞言，冷汗涔涔的就從額頭冒了出來。費罡華骨子里是一個視自己生命如萬金的人，況且他想著死在這個毛孩子手里也太孬了，但苦于沒有台階，心里一縮半天沉默不語。
「好了，好了！別鬧了，冷藏室的食物就只夠夠我們一天食用的了，現在想辦法從這里逃出去才是最要緊的！李濤，你有什麼辦法嗎？」慕容青趕緊打了個圓場，把話題轉移到了逃生的上面，再一次平息了眾怒的慕容情捂著那塊被沁濕的布舒了口氣。
「有是有，風險很大，而且需要一個人跟我配合。」李濤的眼神警惕地閃了兩下，似乎有些難言之隱。
「先說來听听？」慕容青和費罡華一听到有從這里逃出去的辦法，臉上不禁都流露出幾抹喜色。
「現在生化解藥已經到了半成品的狀態，但是沒有試驗過，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我需要有人幫我抓兩只喪尸作為試驗的對象，要是成功的話，我們就能向ZF再次求救，而且這次的援兵肯定是比喪尸的多，因為他們需要」
「好吧，也只能這樣了我會把食物分量減少的」慕容青嘆了口氣，他們也都不再作聲，因為這個辦法確實是他們現在唯一的出路。況且，如果貿然離開了這座堅不可摧的堡壘，他們將要面對更多致命的陷阱，這樣的做法顯然是不明智的。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刺耳尖銳的警報聲忽然響了起來，這是有人入侵的警報。
隨著聲響的催逼，所有人都把心膽提到了嗓子眼里，他們警覺地察環顧著四周。
「媽的，老子早想來個痛快了！」費罡華說完，向箱中抄起了那把自動步槍，端在手上死死的盯著大廳唯一的入口。
惴惴不安的三人神經緊繃了起來，寸光不離地打量著四下，刺耳猩紅的警報燈赫然把周遭照得通明，連角落里正在進食的老鼠也被尖銳的聲音嚇回了洞里。
良久，四周靜得只能听到三人此起彼伏的喘息聲。慕容青也因為沒再捂住睡衣領口的原故，急劇起伏的胸脯將一大片白皙的胸廓在外。
「沒事了，只是技術性故障而已。」李濤悻悻的勾了勾嘴角，正當所有人都松一口氣的時候，警報聲再次響起，而且這一次的聲音更加緊急尖銳。
「A級警報？」李濤心里突然一凜，蹙著眉頭走到大廳的中庭。
A級警報是地質出現了威脅才會發出的。
「媽的，吵死了！」費罡華不耐煩地抬起槍打爆了那盞警報燈。警報聲戛然而止，周圍的氛圍也跟著靜了下來。
三人耳際中同時傳入了地下「咯咯」作響的刨土聲，李濤不在猶豫，躺著身子伏在地上想听個明白，這一听不打緊，原本風波不驚的臉上忽然多了一絲惶然，緊接著，他迅速起身大喊道︰「快跑！」
「 」的一聲，地板突然豁出了一個洞，里面伸出了一雙枯槁的手臂，肆意向外拓展撐大著洞口，其中還摻雜著一陣喪尸的低吼。
「槍，快！」李濤快速地退回到桌旁，費罡華不自覺地將手上的那支槍遞了上去。
李濤拿起槍瞄準了推測它頭部的位置。
「砰！」這一槍精準無誤地射穿了地面喪尸的頭顱，幾縷綠色粘稠的腦漿濺了一地。
「就只有一個？」費罡華重新從箱子里掏出了兩把P-228挾在皮帶上。
「不止！」李濤敏銳的听覺告訴他，地下至少蟄伏著三十多只喪尸，而且每只所出現的位置都不一樣，根本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
又是一陣萬籟無聲，旋即李濤把手高舉了起來︰「預備！」
「咶咶咶！」地下如鼴鼠般的喪尸各自穿破了地面，數量居然超出了李濤的預料，竟達到了四十多只！它們現在正努力地把身子從狹隘的洞穴中擠出來。
而李濤和費罡華兩人則趁著這段喪尸成為活靶子的期間，解決了十幾只。
可不到一會兒，他們的子彈就空了，需要再次重新裝彈。李濤和費罡華一面領著泫然膽怯的慕容青退守到最後一排的桌子那里，一面應接不暇地裝著子彈。
這些喪尸的速度和正常人的速度一樣，想必是那種變異過的喪尸。
那把二十連發的自動步槍，還沒「突突」一會兒，就炸了膛，再也運作不了。
李濤遂笑罵著把槍扔到了地上︰「不愧是國產貨，媽的！」
不過在費罡華和李濤合力的槍林彈雨下，很快最後一個喪尸也倒下了。李濤看著千瘡百孔的地面喃喃道︰「這里呆不久了，如果下一批喪尸再進攻的話，我們根本守不住，要馬上離開這里。」
費罡華冷笑了一聲，徑直走到一具變異喪尸的遺體旁，用皮靴在喪尸臉上死勁地剁了兩腳。這一剁不要緊，費罡華腳下的喪尸居然又覺醒了過來，張開被踩裂的大嘴咬在費罡華的腳踝上，費罡華一聲痛叫，狠狠地將喪尸的整個腦袋碾爆了。
「啊！！」
不幸同時也發生在慕容青身上，地下一只幸存的喪尸伸出灰綠殘破的手臂拖住了她的左腿，所幸李濤發現得及時，拿著手中的沙漠之鷹向著喪尸連開了幾槍，那只手才松了開來……
「討厭死了，嗚嗚~」慕容青到底是個女孩，受到了驚嚇自然也會慌不擇人的撲向男人求安慰。李濤抱著慕容青輕拍了拍她的背部安慰道︰「沒事，只是衣服被扯碎了，回頭出去再給你拿。」慕容青泫然欲泣的順著大腿往下一看，果然有一大塊的布料都被那該死的喪尸撕掉了，小腿直至半條臀-溝都沒有了任何的遮掩暴露在外。
「可惡！」慕容青咬了咬下唇憤憤的說道，然後繼續借著李濤不算寬厚的肩膀默默啜泣。
李濤用手整理了下面部僵硬的肌肉說道︰「這也正好，把那幾具尸體拉過來吧。」
「什麼？！都這個時候了，還要做你的破實驗？不要命了？！」雖然經過剛才的事情，費罡華也不敢再小覷這個瘦弱的博士，但這個時候還鑽牛角尖不是要命嗎？
「不行，我們要馬上離開這里。」
「要是我們現在就從這里出去的話，能有多大的生存機率？恐怕連陪葬的喪尸也非常有限，如果能把解藥試驗成功了，說不定我們會以救世主的名義名垂千史。人世匆匆一百年，如果不能被後人傳誦，活得不是跟咸魚一樣沒有價值嗎？」
費罡華實在想不到，眼前這個十七歲的男孩竟然能說出這樣驚為天人的話語，心里不由得浮起了一絲敬畏感。僵硬地點了點頭，帶點自嘲的語氣反問道︰「你說得對，老子活在這個世上就是為了出人頭地，如今有這樣的機會，不抓住不就是個二傻子了？」
慕容青也不知道是感動還是余驚未消，反而哭喊得更厲害了，挽著李濤右手的側乳一個勁地向李濤的胸膛上蹭著。
一切準備就緒後，李濤用儀器分別取出了兩個喪尸的基因放進器皿里，然後又拿了一劑半成品的解藥注射在里面，手忙腳亂中，不小心被前兩天留下來的碎玻璃劃破了防護手套，一滴血便不慎的掉落在實驗杯中。
「這是怎麼回事？」李濤失聲叫了出來，實驗室外的兩人也聞訊趕來伏在窗戶上窺探著。
此時李濤竟然發現盛裝基因的器皿中，一個不起眼的人形胚胎正在迅速的生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