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宿命
「李濤你看過《沉思錄》麼?」
「為什麼問這個?」李濤一面俯身鑽進廢舊的警車中尋找著槍支,一面接茬道。
「沒什麼,只是覺得他的書寫得不錯」禰衡頓了頓,繼而說道︰「不過書寫的好,人品卻不怎麼樣」
李濤蓬頭垢面的從車中把身子抽了出來,掌上把玩著一個表面鋪滿塵灰的火機,幾滴烏黑的汗珠順著他低垂的下顎淌了下來,他神色自若的用手撢了一上的塵垢,轉而抬頭自嘲的訕笑道︰「可惜這一次又沒有煙了」
「嗯」李濤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思量剛才禰衡說的話。
「《沉思錄》的作者馬克奧客留是羅馬五賢之一,他的為人」
李濤還沒說完,禰衡即匆匆打斷了他的話︰「馬克奧客留是一位皇帝,而去謀聖賢家、哲學家,你不覺得好笑麼?」
「他現在固然是被後世所贊頌的一個仁君,但歷史上所有仁君做的,都是為了鞏固第一代暴君的江山,不是嗎?」
「成吉思汗、拿破侖、秦始皇,這些就是很好的例子。」
「唔~你是想說《沉思錄》寫得不好?」李濤雙手來回拭了拭,將手上的灰給拍掉。對于談話傾向于邏輯性跳躍的禰衡,李濤早已熟稔于心,一見他扯歪了,馬上就把他拉了回來。
「是不應時節而已,如果這本書用來治世的話,肯定是本好書。」
「但要是放在亂世,卻是一本害人不淺的妖書!」禰衡篤定的說道,臉色肅謬而不容反駁。
「何以見得?」
「《沉思錄》在禮、德、素養這三方面下了很大的筆墨,卻在爭奪方面描繪得很少。」
「所以說他寫這本書純粹是讓人嫉妒他的,因為他生處高位,每天錦衣玉食,不用爭,也根本不需要去爭,他只需要去鞏固蓋烏斯屋大維留下的羅馬帝國罷了,就像蕭建曹隨的那個典故一樣。」
「不教人去爭的書,不是一本好書。」
「以‘仁’所貫徹的書不但不適合歐洲國家的為人處世,而且更不適合東方,幾乎除了能讓你處處踫壁外根本沒用。」
「既然那書只帶給後人以誤導,又怎麼能讓我們去贊頌呢?這書的作者只是自己在寫自己的東西,完全沒有考慮過其他人。」
「人品極差!」禰衡最後給出了這樣的定義,李濤對他的詭辯燃起了一絲欣賞的神色,淡笑問道︰「那你覺得看過的哪本書最為有用呢?」
「我覺得應當是李宗吾的《厚黑學》,一本奇作。」
「披著道德袈裟的狐狸,是最能在末世中生存下去的,因為你永遠只能看到它背後的佛光,而不能看到它藏在里面的尖銳爪牙。」禰衡津津有味的背起語錄來。
就在二人你言我語之時,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女人的尖叫。兩人聞聲吃了一驚,連忙朝聲源發出的那邊扭過脖子,他們發現尖叫聲傳來的地方正是他們暫作停歇的據點,急切的相互對視了一眼後,旋即向著原路折返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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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由于四肢著地的緣故,比李濤和禰衡的速度要快上許多,每當逾越過他們幾米的時候,即又調節放慢速度等他們追上來。
兩人的額頂上的汗水涔涔的滲出,疾跑之下,他們的襯衫都被浸濕了,時間緊迫的根本容不得他們去揮抹汗水,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跑。
忽然,他們的視野中出現了兩張熟悉的面孔,一個是歐陽尚峰,一個是呂元香,他們也馬不停蹄、一臉驚慌的朝著李濤的方向迎了上來。
就在快擦身而過的時候,李濤一把按住了呂元香的肩膀盤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剛才那聲尖叫是誰傳出來的?」
听到李濤略帶慍怒的問話,呂元香神情惶恐的指了指她剛跑來的方向,打著戰栗嘟嚷道︰「敏兒她」
「靠!」來不及細問,李濤嗤罵了一聲,隨即疾如旋踵的往呂元香遙指的方向奔了過去
「不要過來!!」
此時的鐘敏兒仰倒在客座上,用腳尖死命的頂著正撲將過來的喪尸脖頸上,那只已經腐爛得不成樣子的喪尸,揮動著枯槁月兌節的臂膀在車廂中亂抓,垂在它爛額前的幾束髒亂黑發,隨著身體的擺動踫觸著烏黑的裂嘴,兩個凸出眼眶的血眼球死死的盯著已是喪膽亡魂的鐘敏兒。鐘敏兒兩眼啜淚,臉色煞白,緊緊捂住的右臂還在不斷往下滲血,她無助的用穿著布靴的金蓮踢在喪尸的臉上。
眼看喪尸就要抓上鐘敏兒的小腿了。
「啊!!!!!!!」隨著鐘敏兒聲嘶力竭的一聲尖叫,慌亂間她奮力的一腳踢中了喪尸的喉頭,極度恐懼下所使出的力度自然帶有異常的求生沖勁,這一腳正讓喪尸的頭重重地撞在了車窗上。
「啪!」碎裂的玻璃瞬間刺入了喪尸的顱骨中,它半個身體都直挺挺的掉出了車窗外。
「我我殺人了嗎?」鐘敏兒不敢置信的望著自己騰在半空的雙腿,仍簌簌發抖的孱弱軀體充滿了不安和恐懼。
就在這時,前面吁吁做喘奔來的李濤驀地屈身鑽進敞開的車門當中,鐘敏兒不停張合著嘴巴像是喃喃的說著什麼,李濤凝重的瞥了一眼已撞出車外的喪尸,繼而有看了眼驚魂未定的鐘敏兒,便隨即知曉了一切。
「沒事了沒事了,來~我們下車吧。」李濤輕輕牽起鐘敏兒的手,一邊撫著她因過度緊張而弓著的背脊。
「我居然殺了人了,我殺了人~」鐘敏兒輕晃著自己的頭,語無倫次的自語著。
「它們已經不是人,而是要吃掉我們的喪尸。」李濤柔聲安慰著她。
「不它確實是我殺的啊」鐘敏兒越來越顯得精神恍惚,干脆把十指蓋在了臉上。
李濤看到她舉起的右手小臂上正淌著血,蹙了一下眉頭,鄭重其事的說道︰「敏兒,你現在受傷了,需要立馬包扎治療!听話好嗎?」
「殺人了我」鐘敏兒依舊置若罔聞的嘟嚷著。
李濤擔憂的呼了口氣,再也顧不上征求鐘敏兒的同意,兩手切進鐘敏兒的腰部和大腿處,一下便把她從車內抱了出來。
「去把他們都叫過來,我來照顧她。」李濤輕手輕腳的將鐘敏兒放在地上,緊接著從帆布包里取出一瓶礦泉水來,他扭開瓶蓋把瓶口送到了鐘敏兒的唇邊,正當清水緩緩灌入她喉內的時候,她卻突然一歪頭向地上嘔吐了起來。
「快去!!!」李濤焦躁地喝令道,禰衡知道這時已是刻不容緩,即馬上轉身跑向他們先前的據點。
在這個攝水不足、太陽炙烤的惡劣環境下,嘔吐幾乎就是致命的,它會使人嚴重的月兌水,甚至會誘發一系列的並發癥!
想到這里,李濤愈發的急躁起來,此時的鐘敏兒還在不斷的作嘔,再這樣下去的話,不出半個小時鐘敏兒就會休克昏死過去。
待到慕容青幾個趕來時,鐘敏兒的臉色已經開始逐漸發青了,小腿的一些地方也有浮腫的跡象,這個特征正是休克貧血的前兆。
旁邊的呂元香看著僥幸從尸口逃生鐘敏兒,不但沒有半句慰藉之語,反而一臉不可思議的驚奇道︰「你居然還沒有死?!」
「啪!」一個清脆、辛辣的巴掌毫不留情的刮在呂元香的左臉上。
「我他媽不用腦子想,都能知道是你這個婊子干的好事!」
沒等呂元香開口反駁,又是一個脆響的巴掌反抽到了呂元香的右臉,下手的狠勁讓呂元香站立不住,一個趔趄跌倒在了地上。
「如果敏兒有什麼三長兩短的話,你他媽就跟著陪葬吧,槽!」火冒三丈的李濤啐了一口唾沫,吐在呂元香的熱褲上。
被掌了嘴的呂元香怔怔的捂著被扇得辣疼的臉頰,雙目憤恨的瞪視著李濤的背影。
「青姐,你去幫忙照顧一下敏兒吧。」
「嗯好。」慕容青答應了一聲,旋即走到了鐘敏兒的身邊,用手貼著她的背脊替她把氣扶順。
「李濤,你要去哪兒?」禰衡看到轉身向路旁林蔭處走去的李濤,大聲問道。
「出去透透氣。」李濤扯謊道,他知道除了慕容青以外,隊伍中還存在著不少異己之心的人,不能在還無法完全信任他們的時候,就過早的把這個公諸于天下。
走到林蔭密-處,李濤謹慎的環顧了一下周圍,再確認四下無人之後,他再次將帆布包中的那管注射器和箭矢拿了出來
「當我活著,我要做宿命的主宰,而不是它的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