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愁飛在睡覺,他沒洗澡,甚至也沒月兌衣服,走進房間,就靠在了牆上,睡了過去,他並沒躺倒,就是睡著了也一樣站著,也許他自己都不清楚,可實際上,走的連他自己都忘了時間的黃沙海,讓他得到完全可以跟他受得苦成比例!
可此時,公孫斬卻依舊在喝酒,他喝的並不慢,喝的並不少,卻似乎沒人知道他把酒喝到了哪里,但他就是一直一直的喝,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下一刻就要醉過去,就要倒下去,可他就是不倒,空的酒壇甚至把他的桌子都放滿了,可他還喝著,甚至直接拿著酒壇喝著!可所有的人都沒有任何表情!因為他們都知道,接下來公孫斬要做什麼!
公孫斬從沒喝過這麼多酒,實際上他一直也沒喝過多少酒,從小在綠洲長大的他,從小就在殺沙匪,賺錢,養活大家,他沒有自己,只有責任,但他並不怨恨什麼!因為他知道這是自己該做的,就象是無數綠洲的男人做的一樣!該死時候就去死!他並不是想醉,他也喝不醉,他甚至不回憶,不去想以後,實際上他也沒多少回憶,沒多少以後!
公孫斬九點的時候就走了,他沒跟任何人說話,就一個人帶著他的彎刀,走出酒館,走進沙漠!走向死亡!
沒人送他,沒人在乎他,他的名字是無數綠洲漢子里的一個,他的死亡是無數死亡了的人里的一個,這是件悲哀的事情,甚至是件正常的事情,可這件事唯一的不同是,他在酒館前,幫過一個少年!
當白愁飛醒來的時候,已經凌晨了,重新醒過來的他,身體慢慢的熟悉起來,看著桌子上的燈火,他甚至笑了,漫天的黃沙之中,他沒有白天和黑暗,看著燈火在黑暗里飄動,卻是有種活下來的感覺,他微笑,感謝世界,他感覺到活著,跟現實一樣的疼痛,歡樂,所以他就走了出來,他甚至沒去整理衣服,就走了出來!他並不在意別人怎麼看他!
可他走下去的時候,他並沒看見公孫斬,他以為他會一直喝酒,喝到凌晨天明,可實際上,他走下樓的時候,只有酒館的老板和微亮的燈火了!沒有任何人留在這里,都去睡覺了,這是件讓人正常的事情,可白愁飛卻是有些奇怪!他知道,有些酒館永遠不會關門,這家就是那樣的,可今天,他們關了門,那就一定是出事了!所以他走了下來,站在了酒館老板的身邊!
「白愁飛?你睡好了麼?」酒館老板的臉上卻浮起幾分譏諷和嘲笑,他甚至毫不掩飾的笑出了聲!他並不是對白愁飛有什麼偏見,只是將憤怒發泄在他身上而已!
白愁飛卻是認真的點頭「我睡好了,公孫斬呢?他不是要請我喝酒嗎?」
「他死了!去死了!」老鬼卻是一下子沉默,他給自己倒杯酒,而後給白愁飛也倒杯酒,才慢慢的說著,他看著白愁飛,白愁飛卻知道他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著未知的遠方
「你知道這片綠洲有多難生存嗎?他們沒地去種植糧食,沒有人來人往的商隊帶來繁榮,只有漫天的風沙,無影無蹤的沙匪,可他們依舊活了下來,活的堅強,活的自在!他們也會活下去,跟那大漠中的胡楊一樣,生一千年,長一千年,死一千年,死後一千年不倒!大漠的子民都跟胡楊一樣!」
白愁飛不說話,也說不了什麼話!他只是听著,喝著酒,老鬼卻是不管他的繼續說著「我來了綠洲三十年,這三十年里,有一百三十七天關門,有一百三十七個漢子出去送死,野狼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可他是唯一一個還幫了別人的人!」
「真可笑啊,一個要去死的人,幫一個傻小子!」老鬼說著話,卻是眼楮一紅,手就抓著白愁飛的衣領拉到他面前,看著他慢慢的說著「我不要你記得什麼恩情!可你必須記得,有這樣一個人幫過你!他在死前幫你買了回邊城的票!」
白愁飛沉默,慢慢的沉默,他臉上的安詳也慢慢消失,他找到一個桌子坐下,拿出他剩下的七錢銀子都放在了桌子上「老板,我要四分米湯,九個饅頭!」
他並沒在意老板失望,甚至憤恨的眼神,從懷里拿出了上次吃剩下的兩個饅頭吃著,等到老板將米湯和饅頭砸在他桌子上的時候,他已經將那兩個饅頭吃光了,他慢慢的喝著米湯,吃著饅頭,一點不管旁邊酒館老板殺人一樣的眼神!
白愁飛吃的並不快,奈何卻飯並不多,所以等他吃完的時候,時間並沒過去多少,他靜靜的站起身來,看著酒館老板,卻是無視老板殺人一樣的目光說著話「能不能賒帳?我要賒一壇酒!」
老鬼不說話,冷笑,把白愁飛放桌子上的錢收起來,卻是不說話!
「我知道了!」白愁飛點下頭,然後再次看著老鬼說著「公孫斬去的地方你知道嗎?」
「恩?……」老鬼皺著眉看著白愁飛卻是一下不知道他想問什麼到底
「我討厭說話不算話的人,既然他不請我躲走了,我自然要把他帶回來讓他請我喝酒!」白愁飛的眼神卻是一瞬間凌厲到老鬼都有些害怕的退後幾步
「不要關門!」白愁飛閉上眼說著話,卻朝著門口走了過去「我會帶他回來喝酒!」
「你……」老鬼揮揮手,卻是手停在空中,看著白愁飛的背影有些沉默,他覺得可以相信公孫斬說的話了
「出去以後朝西南方向走,如果還來得及,你會看見他的」老鬼看著稍微停頓變再次開口「他幫你預定了中午去邊城的票,記得在中午十二點以前回來!」
「不要關門,準備好酒!我會回來的,帶著他回來喝酒!」
白愁飛並沒回頭,甚至沒揮手的說著
老鬼看著他走遠的背影,不再說話,卻是三十年來,第一次在這樣的夜晚把門打開,掛上燈籠……
直到天亮,老鬼一直坐在門前,他知道不該期待,可他還是期待著什麼
老鬼沒等到兩人回來,甚至連白愁飛都沒回來
已經起床的人們看著坐在酒館門前老鬼,感覺他一下老了許多許多,沒人敢跟他搭話,甚至遠遠的繞開了他。
老鬼就那樣一直坐著,似乎要坐到天荒地老一樣,甚至酒館里來了客人他也不接待的坐在那里,他已經不再期待白愁飛帶著公孫斬回來了,他現在只盼望白愁飛能一個人回來!他後悔,愧疚,他甚至想去死,他連野狼臨時前的請求都不曾做到!
老鬼的老眼里,甚至有了許多淚水,他經歷過許多,見識過許多,卻從沒象這樣一般的感覺到自己的無能為力!
可他並沒哭太久,也許是蒼天覺得,讓一個老人哭泣不太公平吧,所以當老鬼的淚花迷住眼楮,甚至什麼都看不清楚的時候,听見了面前有人在說話……
「老板,酒準備好了嗎?」
老鬼擦干了眼楮,站了起來,瞪大了眼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卻是一瞬間,什麼都不管的將少年抱進了懷里!
「老板,我身上都是血!小心髒了你的衣服」白愁飛的聲音里帶著暖意,卻是也有著難以壓抑的疼痛
听到了聲音,老鬼才放開白愁飛,仔細的看著身前的少年,臉上的黃沙沾著血,讓年輕的臉覺得有些猙獰,身上的長衫卻是幾乎對半身開,一刀長長的刀痕從肩劈到腰月復,直到現在也有鮮血溢出,全身的刀痕更是讓衣服沒了袖子,褲子也到處是洞!
而最讓老鬼感覺瘋狂的,是白愁飛的右手里,握著兩顆人頭,隨著他身體的搖動,一晃一晃的擺動著,滿面的血沙,讓人看不清楚面容
「進來吧」老鬼讓開身體說著,卻是在白愁飛的後背看見了完全不下于前面的刀痕!他沉默卻是無法說什麼的跟著白愁飛在一個空桌子前坐下
「可以,給我盆水嗎?」白愁飛笑笑,卻是近乎疼的臉都有些抽搐,有些小心的將兩顆人頭放在桌子上,直直的坐好。
看著將人頭放在盆子里一點一點洗著的白愁飛,酒館里本來就不多的客人,更是一下跑個一干二淨!只有酒館老板老鬼站在旁邊看著他洗!
「老板,我把他帶回來了,你給我準備的酒菜呢?」白愁飛將洗干淨的人頭放在桌上,一點點的擺到他正對面,卻是公孫斬的人頭!朝人頭笑笑,轉過頭去問著老鬼
「早已準備好了!」老鬼的眼中卻是有了許多的感動,他笑著端著菜,一個一個的放在桌子上,放在白愁飛和人頭之間,有些奇怪的看著剩下的那個人頭
白愁飛卻是沉默的繼續洗著,直到洗干淨,才將放在桌子中間的菜倒在地上,將人頭放在桌子中間的菜盤子里。笑著朝放在對面的人頭舉杯
「公孫兄,我一象不喝酒,今天,陪你喝三杯」
白愁飛自己倒上三杯酒,卻是都一口喝干,長出口氣認真的對著對面的人頭說著
「公孫兄也許覺得我不夠痛快,不過還好,我帶來了這份人頭大菜,相信公孫兄一定會吃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