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大爺的笑容出現在臉上的時候,白愁飛已經轉身抬頭,看著已經在兩人頭頂的紅衣小鬼舉刀。
紅衣小鬼的目標不是白愁飛,而是剛剛改名,原來叫做阿干的少年!
只有天才才能感覺到天才,只有最殘忍的野獸才能找到一樣殘忍的野獸。在紅衣小鬼第一次看見阿干的時候,就決定不讓他活下去了。
因為他嫉妒!
阿干被來已經該死了,他已經準備好了割頭,卻白愁飛插手救了下來。甚至改了名字!
別人不懂改個名字的意思,可紅衣小鬼懂,對于他們這樣的野獸怪物,改名就是改命!
阿干現在已經叫做白狼,他也抬起了頭,看著紅衣小鬼的眼神中滿是狠辣和決絕,他來不及做什麼準備,只是將雙手微微舉起,意思很簡單,我對付不了你,可你要殺我,我絕對可以抓住你!
而一旦被抓住,那絕對沒人能擋得住白愁飛的一刀。
紅衣小鬼沒跟白愁飛踫過面,卻絕對不想去試下已經指向了他的刀,可是他也不想退,因為他知道,若是退了,以前的阿干,現在的白狼,以後絕不會放過他!
紅衣小鬼的手已經抓住了白狼的發髻,另一只手中的小刀已經放在了白狼的脖子上,只要微微用力,就可以將白狼的人頭帶走。
可是白愁飛和白狼卻好象一點沒在意他一樣的繼續做著自己的事情,白狼的眼中沒有絲毫的恐懼和害怕,他的雙手繼續的抓向了紅衣小鬼的身子,就象他的脖子完全沒有那把一動就可以割掉他人頭的刀。
白愁飛的刀已經揮下,根本沒介意紅衣小鬼刀下的白狼。
紅衣小鬼絕對可以確定,這個人若是劈開了他,那絕對不介意把他身下的白狼一起斬殺。
哪怕白狼的名字是這個人剛剛起的!
哪怕他剛才還為了白狼跟鐵大爺差點翻臉!
江湖上會這樣做的人不少,可覺得組做理所當然,甚至覺得應該這樣做的人不多,姓白的人,更是只有一個!
紅衣小鬼在白愁飛刀落下的瞬間已經放開了白狼,一個翻身在空中飄開,他並沒飄遠,而是在附近的屋子上看著刀鋒停在白狼頭上的白愁飛繼續嘻嘻的笑著︰「你就是那個好殺無辜的白愁飛?」
白愁飛不接話,只是看著他,他把刀從白狼頭上拿走的時候看也沒看白狼一樣,白狼也一點沒注意這件事的看著屋子上的紅衣小鬼,兩人的樣子有些相象。
「是我說錯了,好殺無辜,好獵人頭,好斬美人的白愁飛。」紅衣小鬼還在嘻嘻的笑著,卻在笑完後臉色變的猙獰,從屋子上直接撲向了白愁飛!
他的目標很直接,就是白愁飛的人頭!
一個出名的人,最討厭的不是別人比他更出名,而是別人出名的方式跟他一樣!
紅衣小鬼討厭白愁飛!
他的速度絕不比一只燕子更慢,從屋頂到白愁飛面前最多不過兩次眨眼,可他的眼中沒有閃現出得意,因為他面前的不是白愁飛的人頭,而是白愁飛的刀!
就好象一道閃電從空中落下!
白色的刀痕和紅色洪流對撞在了一起!
「叮……」
紅衣小鬼借著兩人對撞的力量凌空一個翻身,手中的小刀斜斜指著白愁飛繼續撲下!
白愁飛卻面無表情的繼續舉起,再次劈下!
白愁飛的刀並沒將紅衣小鬼斬殺,紅衣小鬼手中的刀明顯也不是凡物。只是再次將紅衣小鬼劈出。
紅衣小鬼的身體一次次變高,力量一次次變大,等到他第七次飛起的時候,他已經看見了一只鳥從自己身下飛過,他從沒飛過這麼高!
他低頭看向白愁飛的神情里已經有了幾分冷笑,因為他知道,白愁飛絕對接不下這一次了!可在他撲向白愁飛的時候,卻從白愁飛臉上看到了同樣的表情!
白愁飛也在冷笑!
白愁飛的嘴角已經流出了鮮血,在一連七次的撞擊中,他已經受了內傷,江湖上能一連接下六次撞擊的人並不多,能每一次都將人劈出去的人更少,甚至幾乎沒有,因為每個人都知道,越高,往下的力量越大,把敵人劈高那是給敵人增加力量!
可是白愁飛就這樣做了,他傻嗎?
誰都不可能說他傻!
紅衣小鬼的神情在接近白愁飛的時候,終于發生了變化。他忽然明白了白愁飛為什麼冷笑。因為他再也無法控制這種力量!他人小,體輕,所以他的輕功要比別人好的多,可是現在,他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重量,大到他無法接受,無法控制,往下的力量的確比他任何一次都大,大到若是白愁飛不接他這一刀,他會直接撞到地上!
他的眼中甚至有了期盼,他期盼白愁飛會接他這一刀!他不想死,也不怕死,他只怕丟人,若他一頭撞在地上,把自己撞個頭破血流,那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他比別人低,所以他出名比別人更難。他更珍惜他的名聲,哪怕是壞名!
若他自己的名聲毀在他自己手下,那他是死都不願意去做!
白愁飛已經退開了一步,他從來不是心慈手軟的人,更不會因為一個想要他命的人臉上的一份表情而改變決定,他已決定在紅衣小鬼撞在地上的一瞬間揮刀,他也有絕對的把握一刀斬了這小鬼!
紅衣小鬼的臉上已經有了絕望,他當然看得出白愁飛準備干什麼,可他無能為力!他已用盡了全身的功力飛的更高,所以在落下的時候,他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功力去保護自己,他本已有絕對的把握破開白愁飛的刀,割走白愁飛的人頭,誰會在已經百分之百把握的情況下留一分力?那是在給敵人逃命的機會!
紅衣小鬼不會,白愁飛也不會!
鐵大爺和他手下的人當然更不會。
這已是一個死局!
紅衣小鬼的命運除了死好象已經再無變數。
可在江湖上,你絕對不要說絕對!
因為變數發生以前,你絕對不會想到。
有人動了,有人要救紅衣小鬼的命。
紅衣小鬼在看見這個人動的時候,臉上已經有了種無法訴說的表情。
白愁飛的臉色終于也變了!
動的人是白狼。
白狼要救這個人,要救這個剛才還要殺的人,要救這個剛才還要殺他的人!
白愁飛不理解,鐵大爺也不理解,所有人都理解不了這樣的情感,因為這本來就不是人類間的情感,而是野獸與野獸間的情感!
他們可以只為一口水拼個你死我活,卻也可以為一口氣,舍棄了自己的性命去救同類!
白愁飛無法理解他們的感情,卻不能看著白狼去死,所以他在不該揮刀的時候揮刀!
這也是件奇怪的事情,白愁飛剛才還想一刀連白狼一起斬死也要殺了紅衣小鬼,現在卻寧願不殺紅衣小鬼,也要救下白狼。這些莫名其妙的感情,莫名其妙發生的事情,只有一個地方才會發生,那就是江湖!
白愁飛的刀揮下!
紅衣小鬼的血噴灑在空中,人卻已飄到了遠方。
他甚至可以在挨白愁飛那一刀的瞬間割下白狼的人頭,可他卻沒有動手。他對白狼的情感,是否也跟白狼對他的一樣?
白愁飛知道紅衣小鬼沒死,他沒手下留情,卻絕對不會自我感覺良好,他知道自己的刀只不過劈進了紅衣小鬼的肩,再往進的時候已經踫上紅衣小鬼手里的刀。
紅衣小鬼的血,染的他的紅衣更紅,他又站到了屋頂,看著白狼,臉上浮起一種只有白狼才能理解的微笑,他沒管還在流血的肩,忽然開口……
「砰、砰、砰,請開門。」
「你是誰?」
「我是紅小鬼。」
「你來干什麼?」
「我來借小刀。」
「借小刀干什麼?」
「劈竹子。」
「劈竹子干什麼?」
「做蒸籠。」
「做蒸籠干什麼?」
「蒸人頭。」
「蒸人頭干什麼?」
「送給老媽當點心。」
他自己問,自己答,唱出了這首兒歌,他唱得高興極了。
可听他唱的人,卻沒人可以理解他要表達的事情和情感,也許白狼可以理解,可他絕對不會去解說。
他唱完歌,嘻嘻的笑著。
誰都以為他還要說幾句話,可他就這樣走了。
真的走了,什麼話也沒說,肩上還流著血,就這樣走了。
就好象他來的時候,沒人知道他什麼時候來一樣,他走的時候,也一樣是別人想不到的時候。
他是紅衣小鬼,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就算他已經走了,幾人也還是靜靜的站了好久。
他們也許在害怕,害怕紅衣小鬼再來割他們的人頭。
也許在慶幸,慶幸紅衣小鬼這次沒割他們的人頭。
紅衣小鬼就是紅衣小鬼。
他跟你絕對沒有仇,既不想殺你,也不想要你死,可是他會等著你死。
如果你萬一不幸死掉了,不管你是怎麼死的,不管你死在哪里,也不管你是在什麼時候死的,你只要一死,他就出現了。
只要他一出現,他那把割頭的小刀就會在你的咽喉間,一刀割下去,絕對會割到你後頸的骨縫里。一刀就割斷你的頭顱,連刑部大堂里最有經驗的劊子手都不會算得比他準,然後他提頭就跑,一閃無蹤。
這種情況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誰也猜不透他辛辛苦苦的等著割一個死人的頭顱是為了什麼?
只不過有一件事是每一個只要有一點幻想力的人都可以想像得到的
在這個世界上,一定有一個非常秘密的地方,藏著許多人頭,每一個都是名人的頭。
有些人收集名畫名瓷名劍,有些人喜歡名花名廚名酒。
前者重價值,後者重情趣。
可是這個世界上還有另外一種人,喜歡收集的卻是名人的頭。
幸好這種人只有一個。
絕代的名花死了,只不過是個死人而已,曠世的名俠也死了,也一樣是個死人。
死人都是一樣的。
死人的頭也一樣!既無價值,也無情趣。可是對這個人來說,卻是他這一生中最大的樂趣,也是他一生中最大目標。
沒有人知道他已經割下多少人的頭,但是每個人都知道,他要去割一個人的頭時,從來都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止他。
他出手時,就在一瞬間,人頭已被割下。
只有這一次例外。
卻沒人知道,這次為什麼是個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