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于在中國求學的日子,美國給尹筱安的感覺是自由和寬松。她常常會去曼哈頓中心的洛克菲勒中心,有時候會想,是不是站到第70層,她就可以看到她最想看的人?有一次,那是剛到美國的時候,心情無比低落,她花了18美元上了那第70層的觀景台,旁邊的游客不停地贊嘆著。站在那里,隔著透明玻璃防護板,可以欣賞到帝國大廈的雄姿,近觀中央公園美景,視線不受阻擋,然而她的眼底,卻泛起了一陣白霧,迷離了她的雙眼。她試圖看清楚,淚卻潸然而落,匆忙地令她來不及擦拭。
「What‘sthematterwiththisgirl?」旁邊有好心的老外開始低聲詢問旁邊的人,還遞給她布格手帕。
「Sorry,maybesomesandsfullofmyeyes!」尹筱安不敢停留,慌忙逃離人群,留下滿臉疑問的老外。
「SandsOh,sheiseccentric!」
尹筱安不再敢上那麼高的地方,因為當她離天空太近的時候,仿佛會看到爸爸的樣子,有和藹的,有憤怒的。風吹拂她的臉頰,像是父親在親吻她,就像小時候,那麼寵溺。她不敢去面對,去相信那個事實,父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離天最近的地方隕落了。葬禮是在新加坡舉行的,飛機上的乘客全部遇難,找不到父親完整的遺體,面對那個花紋繁美的木匣子,她甚至都不願意相信。葬禮上,哥哥一夜之間成了尹家最強大的支柱,尹筱安沒有滴一滴淚,只是靜靜地扶著母親,雙眼空洞地望著遺像上父親慈祥的笑容。
她還沒有能力同哥哥並肩撐起尹家這片天,她順從地來美國讀書,拋棄一切雜念,只為能快一點回國幫助哥哥,別人只讀4年,她讀3年,她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學有所成。曾想將頭發剪短,但終究狠不下心,如同心里的某些記憶不願意除去一樣,某些想念也不願意埋藏。打了耳洞,戴上了那顆水鑽,因為只有這樣,才覺得自己還有東西沒有失去。她很想念,很想念……
走回學校的路上,尹筱安覺得莫名的冷,這時候,手機忽然想起來,鈴聲換成了《Tear》,是那種憂傷催人淚下的琴調,屏幕上跳動著「Jessiy」,按下接听鍵。
「Hi,Jessiy,有什麼事嗎?」
「你在哪?這麼早就出去,才9點啊,剛想約你去吃飯。」
「要回去了,剛才去了洛克菲勒中心。」
「又去那?既然順路,幫我買杯卡布奇諾回來。」
「OK!」
按下手機滑蓋,像是想起什麼。
「下星期交完作業後,你要回國嗎?」
回國?鬼使神差的,尹筱安重新打開手機,撥了一連串號碼。
大洋彼岸那邊。
「這一刻是你給我力量
給了我方向
一樣的翅膀
更用力的飛翔……」
「林落,你的手機在響。」
「哦!好!」放下手中品酒的杯子,林落跌跌撞撞地跑去拿包包。
「唉,你們小聲點,我接電話。嗯?好長好奇怪的號碼。」林落在猶豫著接還是不接,這麼奇怪的號碼,但刺耳的鈴聲響個不停。
「落,快接啊!」關小逸催促她。
「喂,你好!」
尹筱安的手一頓,響那麼久還沒接通,剛下蓋下手機,下一秒響起了熟悉的嗓音,讓她的心漏跳一拍。
「喂?」
尹筱安忙握緊手機,輕聲地說︰「落。」
「啪!」林落手上的包包掉到了地上,整個人僵直了身子,動靜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秦默宇放下手中的酒杯,跑到林落旁邊,其他人也放下手中的事。氣氛頓時冷凝下來,呼吸清晰可聞。
「安?是你嗎安?」林落難以置信地捂住嘴,眼眶頓時濕潤了,周圍的人听到她這麼問,也呆住了。
「是我,落。」尹筱安的聲線很低,很靜,充斥著一股酸楚,她能想像另一頭的林落是什麼樣子。
「你混蛋!你……你怎麼可以一聲不吭地離開……」林落梗咽起來,「留下那封信就消失了三年,一點聯系方式都不給我……嗚……嗚……」秦默宇扶住微微顫抖的林落,手忙腳亂地幫她擦著淚水,一旁的阮暄,陶雅和關小逸也捂住了嘴。
「對不起,落,我需要時間。」
「不是說好的嗎?悲傷的時候,借對方的肩膀靠一靠……你讓我的肩膀寂寞了三年,你讓我懷念你的肩膀,懷念了三年……」林落抑制不住情緒,哭了起來。
「落,對不起。我……」尹筱安努力睜大眼楮,仰起頭,試圖讓淚逆流回去,抑制它們在自己臉上肆意留下痕跡,留下悲傷的情緒。
尹筱安握緊手機,深呼吸一下,努力平靜情緒︰「真的嗎?那就好好想我吧,很快,就會不用想了。」
「你什麼意思?」林落問得氣若游絲,頭腦有些渾噩。
「下個星期,交完作業後,我會辦好相關手續,回國。」確定了心中所想,尹筱安的語氣變得很愉悅。
「真的嗎?」林落胡亂抹了抹淚水,嘴角綻開笑容,讓秦默宇有點回不過神來。
「嗯,我會盡快回去的,遠洋電話很貴的,你們那邊應該很晚了吧?早點休息,我掛電話了。」
「哦!好,拜拜,我會再打電話給你的。」
「呵呵,好。拜拜。」尹筱安掛了電話,轉身進了一間咖啡廳。
林落卻還是一副恍若夢中的樣子,剛才她真的和筱安通電話了嗎?筱安真的說她要回來了嗎?阮暄跑到林落面前,緊緊握住她的手︰「阿落。尹,她說什麼了?」
林落緩緩看了看周圍人一圈,呼地跳起來抱住阮暄︰「她要回來了,過幾個星期,她要回來了!」
「真的嗎?」幾個女生抱在一起尖叫,秦默宇,肖任,許沂騫也笑了,這的確是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