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守望的人是很疲倦的。
黑夜里帶著心事，帶著牽掛守望的人，更疲倦。
靜嫻靠在沙發上，迷糊幾次，驚醒睜開眼楮幾次。不見博俊回來，又閉上眼，養一下神，等待博俊。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誰在敲門？
「開門！咚咚咚……」
是博俊。博俊在敲門，他一定太匆忙，出門時忘了帶鑰匙。
靜嫻身體被沙發反彈一樣，她從沙發上蹦站起來，跑過去給博俊開門。
門外靜悄悄，除了樓梯上面的路燈，一個人影也沒有。
博俊沒有回家，是靜嫻在守望中產生幻覺夢。
睡了，這件事明天再問博俊了。這麼久還沒有回來，他即使回來也很醉了，談不了。再說他回來就不干擾他了吧，讓他休息好。
靜嫻走進臥室，平躺，歪頭向窗戶那邊，听風吹過玻璃窗，吹進房間里，听那飄動的窗簾發出的竊竊私語聲。
靜嫻和博俊也曾竊竊私語。
熱戀時，朦朧月色里的緊緊擁抱，點點星光下的深情熱吻，淅淅小雨中的輕輕牽手，靜嫻與博俊總是說不完的綿綿情話，訴不盡的竊竊私語。
新婚時，同床共枕的博俊與靜嫻，依然甜蜜地竊竊私語。卻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兩個人的竊竊私語漸漸消失，現在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靜嫻一人，無限回味兩人世界里的竊竊私語。
博俊回到家了。他輕輕推開門，躡手躡腳地進來，使勁掩藏他的腳步，幾乎弄不出一點兒聲音。
他走進來，到沙發里躺下。
靜嫻當然知道博俊他回來。周圍每一棟樓每一個住戶窗里的燈都早已沉睡，只有靜嫻的心燈通夜未眠，她依然痴痴地守望，忐忑不安地等待。她想用她的心燈為博俊照亮回家的路。
黑夜，那麼沉靜。博俊的打開門，進門，走路發出的氣息，靜嫻都能聞得到見，听得出來。
他是怕充滿酒氣的自己影響我睡眠才睡在沙發上嗎？也許是吧。
他人沒事就好，靜嫻這樣對自己說。
可以安心入睡了。她側身，全身心放松。
正要迷糊睡下去，客廳突然傳出刺耳的音樂。靜嫻嚇一跳，驚醒了。是博俊的手機響。
刺耳，是因為夜太靜，人太困，其實博俊手機鈴聲很優美。
萬籟俱靜的三更半夜，誰會撥打博俊的電話？
手機鈴聲響得震耳，博俊掛斷。又響，博俊還是掛斷。
掛了響，響了掛，反復幾次，沒有聲音了，靜嫻也睡了。
也許是有人打錯電話了。靜嫻心里這樣猜測。
這樣猜測很合理，但不一定準確。
靜嫻與博俊終于能在一起吃飯。是三天後的中午餐。
「這幾天很忙是嗎？俊。」靜嫻夾起一塊紅燒肉放到博俊的碗里。紅燒肉是靜嫻親自炒的。博俊愛吃紅燒肉，靜嫻費了很多努力，
紅燒肉可炒得越來越有味。上次讓博俊請于嫚來家里吃晚餐，于嫚吃了好幾塊，說博俊愛吃的她也愛吃。今天不讓保姆小琴做菜，難得博俊在家吃飯，靜嫻一定要特意為博俊炒他喜歡吃的菜。只要看到博俊津津有味的吃樣，靜嫻心里甭提有多愜意。
「是忙點兒。」博俊沒有看靜嫻，一邊吃靜嫻送到碗里的紅燒肉，一邊回答。
他沒有看到她在欣賞他津津有味吃紅燒肉的樣子，也不知道她在用關心、擔憂的眼神望著他。
「酒能少喝就少喝點吧。要不胃疼犯了可不好。」靜嫻低下頭，輕聲輕氣。
不知道自己委婉的勸言有沒有點用處？有沒有用處靜嫻也要說。
「嗯。」博俊回答很簡略。
靜嫻再次抬頭，望著博俊毫無變化的表情，稍作猶豫。
「俊，我想問你一件事，可這幾天你忙，回來太晚。早上我出去的時候你正睡得香，不忍心打攪你睡眠。下班回家，你又出去了，沒能和你說上話。」靜嫻解釋。
「什麼事？」博俊語氣很平淡。
「學校要推薦我擔任教導處主任，你同意我上去嗎？」
此時的靜嫻，像一個可憐巴巴的孩子在安靜地等候，等候眼前一位威嚴的大人如何對待自己，是教訓？或是數落？
還是……她很擔憂？也有一絲恐懼感。
博俊沉默。
或許博俊有想法，靜嫻趕緊說︰「如果你不同意，我下午就馬上跟校領導說說，讓他們另外選人。」
她偷偷看博俊一眼，想從他的表情和眼神中，領悟他的心里想法。
博俊還是沉默。
「校長要我下午去表態，做，還是不做。」
看見博俊不作聲靜嫻補充說明。
「確實不能拖拉，拖拉會影響學校工作。」源于對教育工作的認真和嚴謹，這話沒有經過猶豫，也沒有經過細磨，靜嫻就月兌口而出。
「好事，你接受吧。」
博俊最後的那句贊同的話，不，應該叫認同。或許他是心里不同意，卻說出勉強同意的話。靜嫻猜想。
「俊，你，真同意我，擔任學校的教導處主任工作嗎？」
靜嫻知道自己這麼問是重復了，多余了，博俊可能會煩自己像七老八十那樣話語嗦。可是，有什麼辦法呢？她太在乎博俊的態度，太在乎博俊情緒變化，太在乎他的喜怒哀樂了。
「嗯，你的工作得到學校的肯定，既然上級信任你的能力，喜歡這個崗位你就上。」
這是難得的鼓勵的話，靜嫻心里幸福極了。
對于一些人來說，被提拔是一件求之不得的美事。會興奮得以為祖墳保佑了，時來運轉了。可對于靜嫻，她不覺得是壞事，但也不興奮。假如靜嫻能感覺得出博俊心里不同意，就是稍有那麼一點點，靜嫻也會馬上放棄。只要她看得出，博俊說一句含有不贊成的意思，她就會立刻推掉這份好多人求之不得的榮譽。
為所愛的人放棄一切，割舍一切，靜嫻不後悔，毫無怨氣，沒有任何怨言。
下午，靜嫻直奔校長室。
「校長，我接受您的推薦。謝謝您！」
「要是你不願擔任此工作，我真的很遺憾，學校里目前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選了。阿彌陀佛！都三天了，我快沒信心了。你突然來個陰轉晴。是不是想給我個驚喜啊。」校長用詼諧的語言表示對靜嫻的理解。
「謝謝您的信任！謝謝您的關照！我會站好教導處這個職位的！」靜嫻宣誓。
其實不用她宣誓，誰都知道她有這個能力。
以前盡自己的能力和努力去教好班里的每一個學生。靜嫻知道，一旦上任教導處主任，她的職責就是把全校的教學質量提高上去。她對自己有信心。博俊對靜嫻上任教導處主任的準許，給了她極大的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