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呢?」
靜嫻躺在床上,想到那個臉蛋很漂亮,嬌小的玲,人們都說她像可愛的日本小女孩。她、張金穎,還有自己是小學最要好的玩伴。
「死了。」張金穎穿上她的大紅睡袍。
「……」
靜嫻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死了!」張金穎以為靜嫻沒有听見她的話。
「死了?」靜嫻震驚,愣愣,看著張金穎不眨眼。
「是的。八年前死了的。」張穎說,「讓我講一個故事給你听,听完你就明白玲的一切了。」
張穎講述——
玲生前是一名鄉村女教師。她愛過兩個男孩。
十七歲那年,玲讀師範放假回家幫父母看守雜貨店認識了第一個男孩。男孩比她大三歲,雖然個子不很高,但白淨的臉,輪廓很男子氣,言行舉止都顯得那麼朝氣蓬勃。
男孩告訴玲,他的父母離婚已久,男孩是跟著他的父親在另一個小城長大的,妹妹跟著母親,就在玲的家鄉生活,離玲家不遠,男孩在某城市讀書剛放假就來看他的母親和妹妹了。
自從男孩告訴玲他的家事以後,男孩就常常到雜貨店來和玲聊天。玲覺得和男孩聊天是很快樂的事情,男孩那雙活靈活現、會說話的眼楮看著玲的時候,總讓玲心動心跳。
一天傍晚,男孩來雜貨店找玲,正好玲不用看守店門,男孩就約玲去散步。
玲和男孩迎著夕陽的余暉,漫步在鄉村的綠蔭小道上,聊著自己就讀的那所學校的新鮮事,聊聊班上的同學和老師……
不知不覺,周圍一遍夜的朦朧,玲和男孩不約而同地轉身往回走。兩人很安靜地走著……突然,男孩伸出手來輕輕地拉住玲的手,玲臉紅了,紅的發燒,幸好黑天黑地的,男孩看不見玲的發燒臉。
玲沒有拒絕男孩,兩個人牽著手,誰也不說話,一直到有人群的地方才放開。這就是她的初戀。
假期結束了,玲和男孩各回各的學校去。
在學校里,每當晚上宿舍熄燈的時候,躺在床上,玲就會想起和男孩牽手的那個晚上,想著男孩那雙活靈活現的眼楮,玲心里就羞澀地快樂著。接著就是害怕別人知道,此時玲也會想起校長常常在開學典禮上苦口婆心地說「要好好學習!」,想起班主任嚴肅地強調「不準談戀愛!」的訓話,玲心里有些不安地問自己︰我是不是壞學生?壞女孩?
一天中午,玲在學校食堂吃了飯回宿舍,走到宿舍樓梯口,一個同學叫︰「玲,你的信,是某城市某大學來的,哇,這字真帥!是你哥哥吧?」玲接過信,心怦怦直跳,低著頭胡亂地「嗯」一聲,急忙轉身,臉紅得發燒。
男孩在信中說他很想玲,他下個周末就到玲讀書的那個小城看玲,並約好晚上8點鐘玲到外面來和他見面。玲抓著信有些發抖,害怕同學知道,害怕老師發現,如果學校知道了,玲就可能受處分,玲害怕極了。
但是,玲還是如約而至。
玲和男孩在一個小店吃飯後,就逛逛小城的街道,然後到公園走走。在公園的時候,玲和男孩又牽手了,還是男孩主動伸出手來握住玲的小手,玲喜歡這種感覺。兩個人牽手的時候玲是不說話的,只有放開的時候,玲和男孩才有說不完的話。
夜十一點的時候,玲對男孩說該回學校了,男孩送玲到校門附近,玲一個人走到校門,被值班室值班的校警叫住了,詢問一番才讓玲進去。
玲躡手躡腳,到宿舍門口輕輕敲門,靠門那床的同學起來給玲開門,問玲去哪里這麼久,玲沒有回答,玲不懂撒謊,但玲更不能說實話,所以,玲沉默以對。
第二天,校園沸騰了,玲听同學們說,昨天晚上學校有件重要的東西被偷,校警正在調查此事,昨晚誰深夜才回校的都被叫去「審問」。玲听了,心里很緊張,坐在床上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這時候,學校的廣播室發出廣播通知︰某某、某某某……馬上到校警值班室來,其中就有玲的名字。玲忐忑不安地去了校警值班室接受「審問」。
自從被校警叫去「審問」以後,玲一想起自己在學校被當成小偷嫌疑犯,晚上就不能入睡,深夜常常惡夢驚醒,白天學校的廣播一響,玲就害怕得發抖,玲甚至想過離開學校。後來,玲寫信告訴男孩這些,想得到一點幫助,但玲等了一個又一個星期,仍不見男孩回音。
假期到了,男孩沒有來雜貨店找玲,玲心里空落落的。
假期結束了,男孩還是沒有來雜貨店,玲失望地返回學校。
兩星期後,玲收到男孩的信,男孩說他已經喜歡另一個的女孩了,寥寥幾句就落款「祝你快樂」和日期。玲失眠了好幾天,躲在被窩里偷偷流淚了好幾天。這份初戀的傷害,玲深深埋在心底。
故事講到這里,張金穎長嘆一口氣。
一直在聚精會神听故事的靜嫻心里像掛了一塊大石頭,很沉重,仿佛嬌小的玲,楚楚可憐地站在她的眼前。靜嫻的眼楮一片潮濕。玲死了,離開了人世,她如一朵淡然無名的花兒無聲地凋謝,匆匆結束了二十三歲的生命。
床頭邊桌子上的手機響了。
「誰的電話響?是你的?還是我的?」張金穎急速翻轉身問。
靜嫻半起身,往上看。
「是我的。」靜嫻回答張金穎,伸手抓手機,憋了一眼,放回去。
「困了,睡覺了。」靜嫻側身,背對張金穎。
「是博俊打來的吧?」張金穎扭過頭來,小心翼翼地,輕聲地問。
「嗯。」
「你,不打算原諒他嗎?」
「嗯。」
「這種錯誤是男人常會犯的,原諒他一回的話,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穎,我真的想睡了。」
「可他常常電話求你的啊。他在不停地向你承認錯誤,乞求你原諒。」
「別談這個好嗎?睡覺!」
「如果浩也這麼做,你能原諒他嗎?」靜嫻突然間很想問張金穎。
「如果浩也這麼做,你,能原諒他嗎?告訴我實話好嗎?」靜嫻很認真。
「嗯……也許能,也許不能。」
是的,人就這樣,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時,總在一旁「如果是我,一定這樣這樣……要是換到我,一定那樣那樣……」可是,事情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基本上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正確了。所以,張穎也不知道靜嫻的這種遭遇發生在自己身上時,除了和她一樣的痛苦,自己到底會怎麼做。
「你說,咱好朋友,竟然連選擇的手機鈴聲也一樣,有點麻煩。來,石頭剪子布,看誰輸誰換手機鈴聲。」看出靜嫻的心情變化,張穎轉換了話題。
「明天再說吧,我想睡了。」靜嫻把頭沉沉的埋在枕頭里,一動不動。
黑暗里,手機響個不停。寧靜的夜晚,安靜的張穎和靜嫻,手機的鈴聲特別攪心,當然更攪靜嫻的。
張穎睡不著,她時不時偷偷轉頭看靜嫻。這麼好的女人,說真的,自己確實不如靜嫻賢惠,可能自己更幸運,嫁對男人了吧。想想靜嫻的婚姻愛情變故,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嫁對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