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再擁抱你嗎? 四十二 米蘭情

作者 ︰ 雨茗齋

夕陽悄悄然,把最後的微笑掩藏起來,暮靄輕輕地飄向這座城市。

潛意識里,靜嫻知道天黑了。她沒有抬頭,半起身模索到開關,拉亮了燈,又坐回去,繼續埋頭批改學生單元測試卷。

在最後一份學生單元測試卷打上分數,放下手中的紅筆,看看手機時間顯示,已經十點半,感覺餓了。靜嫻早餓了,她也沒有想到,自己本來打算批改幾份試卷後先簡單弄點飯菜吃的,卻不知不覺都改完了。靜嫻能為學生廢寢忘食,請不要用工作狂來說她,這對她很不公平。靜嫻是一個與世無爭的平凡女人,工作努力與否,她每個月就領這麼固定的工資,她如此兢兢業業在教書育人的崗位上,除了想讓學生進步,她沒有其他的要求。

干脆先把學生知識測試結果統計分析好再弄點吃的吧。靜嫻扭扭腰身,輕輕跺跺腳,又一次坐下去。

分數統計,記錄兩率一分,質量分析,這三個總結性工作又花了靜嫻半個鐘頭的時間。「分數統計」不難理解。「兩率一分」外行人可能不知道是什麼,但對教師來說這項工作也很重要,每一名合格的教師都會在批改學生的測試卷後,對全班學生成績的優秀率、及格率以及平均分進行統計,因為從「兩率一分」的統計可以看出整個班學生學習成績下降了還是提高了。沒有一定的工作經驗積累,是不可能在三十分鐘之內完成這三套工作程序的。

一個人的一日三餐很容易解決,特別是一個女人。以前還和博俊生活在一起的時候,太講究一日三餐的質量了。炒太熟,怕不合博俊口味︰炒不夠熟,擔心對他身體不好。咸了怕太咸,淡了擔心太淡。偶爾,被博俊夸一道菜炒得好吃,就心里美滋滋,暖洋洋,然後快樂洋溢全身,今天自己多麼幸福!好幸福的自己!

煎一個荷包蛋,兩片菜葉,和著飯吃。想到兒子小寶。今天晚餐兒子吃什麼呢?當然吃的比自己豐富,靜嫻知道,博俊不會虧待孩子的,相愛相戀結婚生子,共同生活多少個春夏秋冬,靜嫻理解,也相信博俊會做到這一點。

閃爍的霓虹燈,把五彩的光華染亮了夜幕。夜幕上是深藍的天空,幾顆明亮的星星不知疲倦的眨著眼楮,弦月穿過白雲,緩緩移動,悠閑地散步,靜嫻佇立在窗前,遙望窗外夜色。曾經多少個這樣的夜晚,她默默地守望和等待心愛的男人,幸好靜嫻沒有回憶起來,也許回憶起來也不在無限傷感和憂愁。是不是都這樣,當愛已成往事,甜蜜的回憶已不甜蜜,同樣,痛苦的回憶也已不那麼痛苦。

這座城市的夜色很美!靜嫻來到這座城市這麼多年,第一次有心情觀賞被五光六彩粉飾的城市。

夜,異常地寧靜。

難得有這麼安靜之夜,連窗台上的這盆米蘭都睡得這麼安穩,祥和。

夜的風,涼熙熙,靜嫻聞到清新的氣息,玉蘭發出的沁人心脾的香味。

米蘭是今天教師節班里的學生送的。

每年的9月10日教師節,是歌頌教師的節日,不過教師們還得手捧教科書站在方寸講台上,揮灑著潔白的粉筆,滔滔不絕地講課。

下午第一節課的上課鈴聲響,靜嫻走到教室門口,清新的花兒香味迎面飄來。講台的桌子上,靜靜地擺著一盆美麗的米蘭,翠綠的小葉子,襯護著串串細花,充滿勃勃生機。

學生端端正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幾十雙活潑澈亮的眼楮一齊向靜嫻投來敬意,微笑著,又轉回到黑板上︰

敬愛的梁老師,您辛苦了!祝您節日快樂!

黑板上那簡簡單單的一行字,雖然不書法,但字字筆跡清晰,整潔,靜嫻看到了!這一行不書法不藝術的字,凝聚了比金還珍貴的純真的心靈。一股清清的暖流緩緩涌向心頭,她的感動一步步地升華。

她沒有直接走上講台,而是慢慢走到講台下的全體學生面前。一個,兩個,三個,……靜嫻慈母般的微笑,感激的目光,把教室里幾十名學生純真含笑的臉都深視一遍。她要永遠記住他們!

靜嫻對學生鞠一躬︰「謝謝!非常謝謝同學們對老師的深厚情意!」肺腑之言回報學生。

一名女生站起來發音︰「老師窗前……一,二,唱——」

「老師窗前有一盆米蘭,

小小的黃花藏在綠葉間。

她不是為了爭春才開花,

默默地把芳香灑滿人心田

啊,米蘭,啊,米蘭

像我們敬愛的老師

像我們敬愛的老師

我愛老師就像愛米蘭

……

歌聲越唱越響,回蕩在整個校園。

靜嫻的心,潮水般的涌動,澎湃。這麼多年,在這麼多的教育工作者榮譽證書面前,她從未覺得自己偉大在哪里,但作為一名教師,她覺得很幸福!兒時的理想——當一名教師,她實現了。教師有多辛苦有多累,她體會了,她從未後悔過,而今,她更堅信自己的理想是正確的,付出的汗水是值得的。

靜嫻抿著嘴唇,轉身面向教師窗外,在響徹校園內外的歌聲中,她掩飾已經流出的激動的熱淚。今天,她特別特別幸福!

學生們唱完歌,靜嫻一個輕快的回身,把燦爛的笑容灑向每一個學生,開始娓娓動听地講課。

「哎。今天哪個班的學生唱《我愛米蘭》這首歌?夠讓人激情滿懷的。」

「梁老師那個班唄!她才能教出這樣的好學生。」

「你們說,是老師讓唱的?還是學生自己唱的?」

「我敢這麼肯定,肯定是學生自發唱出來的。」

「嗯,我也這麼想,如果是別班的,大多是老師引領下唱出來的。如果是嫻這個班,肯定是學生打心里自發出來的,嫻有這個能耐。」芸最後補充總結老師們的意思。

老師們不出聲,表示默默地認同。

下課,靜嫻把玉蘭花盆小心翼翼地放在講台右手邊的櫃子上。

放晚學回到宿舍,她第一件事就是把米蘭放在窗前。

這個夜晚,她忘記了破碎愛情的陰霾,也忘記了支離婚姻的苦惱。她做了美麗的夢——

清清的江水,綠綠的草地,藍藍的天空,燦爛的太陽,天邊飛翔一群快樂的小鳥。她坐在草地上,學生圍著她,她給學生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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