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哥,我扶你上樓。」
「去,誰……讓你扶,小……瞧人!」博俊使出渾身力氣推開小張,小張踉蹌退後幾步,博俊自己也差點兒撲倒地上,這一刻,小張眼疾手快,趕緊迎上扶起他向前傾斜的身子,博俊得以免遭烏龜式趴地的摔跤。
「還是讓我扶你吧,俊哥,你醉了。」小張再次要求送博俊上樓,把博俊的左臂攬在自己肩背上,右手抱住他的腰。
「去,你才醉。」醉醺醺的博俊又推小張一把,執意不讓扶。「你自己醉了,還說人家醉,不夠意思。」
「你,馬上,馬上回去,找女朋友,不用你理我。小瞧人,哼!」博俊朝前踉蹌,向背後的小張甩一下「回去」的手勢。
小張干著急,只好站直不動,他屏住呼吸,看博俊左一邊扶樓梯護欄,右一邊撞上比他堅硬無比的白牆,前一俯,後一仰,兩步三搖,吃力地抬腳,艱難地爬樓梯,步步驚小張的心。
博俊很久沒有這麼夜才回家了。
小張記得,已經很久沒有看見博俊喝成這樣子。抬頭看看他們的家,燈還亮著,嫂子在家,她沒有休息。
雖然很困難很吃力,俊哥應該還能堅持爬到他家門口,只要他堅持到家門口,一切都可以放心,嫂子會照顧好他的。
酒醉的男人樣子很滑稽,語無倫次很搞笑,動作也很狼狽,怪不得許多女人討厭男人醉酒回家,不過同是男人,小張非常理解現在這個樣子的博俊,他倒覺得,平時精明干練的俊哥,現在的樣子比較可愛。
小張駕駛車離開,他也喝得不算少,不過沒有博俊的量多。還好,他多年的駕駛車齡,熟練的駕駛技術,安全駕車沒問題,只要不踫上別人摩擦過來的,保證一切相安無事,也千萬不要踫上交警查車的,否則酒駕罰款,酒倒霉了。
兩個三岔路,兩個十字路,慎駕!緩行!慎駕!緩行!看好綠燈,不闖紅燈,小張嘴巴叨念著,牢牢記住自個兒的警戒,終于車和人平平安安回到他的宿地。看看自己擺停的車,在車位里乖極了,不偏不斜,規規矩矩,小張自豪地想,我還是挺可以的嘛。
博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樓梯比平日長多了,台階比平日高多了,花了好大功夫,終于模到家門口。他想開門,怎麼也掏不出鑰匙來,他累極了,焦急地拍打門板︰乓,敲第一聲︰「開門。」稍作休息。乓,敲第二聲︰「開門。」門沒有被打開。乓,敲第三聲︰「幫我開門。」
他是大醉回來的。靜嫻放下手中的《讀者文摘》,走出來,輕輕旋一下門把手,門鎖剛被扭開,博俊就撲進來,險些摔一個大跟斗,靜嫻本能地用整個身子頂起博俊,兩手抱住博俊的肩膀,使勁幫他撐住身子,她渾然忘記,她起誓這輩子都不會和博俊有任何肌膚上的接近,或許她潛意識里,現在她拼著所有力氣扶住的是一個毫不相干的人。
博俊原來整個身子都倒向靜嫻,忽然,他推開靜嫻,大聲叫︰「你是誰?我不要你扶。」欲自己走,兩腿不听使喚,又癱軟下去。
「你以為我很樂意扶你嗎?博俊。」靜嫻咬一下牙,卻又趕緊扶起他。
「叫我老婆來!」博俊大叫。
「我不知道你的老婆是誰。」靜嫻不情願地回他一句。
他太重,沙發近,把他扶到沙發躺下就算了。不,還是把他放到他的床上吧,沙發小,他滾下來,整夜睡地板,會著涼。靜嫻像頂著一座山,一小步一小步滑動腳步,吃力地移動爛醉如泥的博俊。
當把博俊扶到他的床邊,他重重倒下去時,靜嫻大汗淋灕,渾身濕透,她和醉得一塌糊涂的博俊一樣大口大口喘著氣。
「你是我老婆嗎?不是請你走開。」博俊使勁睜開他的醉眼,迷糊不清的眼神透出一絲傷感。
「我不是,我馬上走。」可以不跟醉酒的人搭理的,但是靜嫻忍不住。她一點兒也不願意呆在博俊的房間,她本來就不想再服侍這個男人,轉頭看見博俊的兩腿吊在床沿,她心里不由她做主,想,萬一他滾下來摔傷?算了!縱然多少委屈,他現在是一個毫無意識的人。
她轉回身,扶起博俊的兩只腿,放在床上,把他一點一點推到床中間。好了,他應該安全了,可以出去了。
博俊不停地扭動他的脖子,半睜開他無法血絲通紅的醉眼。
「叫我老婆來,我的老婆是梁靜嫻,你知道不知道,她叫梁——靜——嫻!」博俊伸出他的手指比劃出三個字。
「梁靜嫻已經不是你老婆。」站在博俊房間的門口,靜嫻正詞回答,即刻離開博俊的房間。
她不想進博俊的房間。那房間,她曾無數個夜晚面對蒼白的一切獨自流淚,那張床,她和博俊共過枕的,躺在她身邊的博俊呼喚別的女人入夢,此時迫不得已進來,她渾身難受,盡可能早點兒離開。呆在博俊的房間越久,窒息越逼近靜嫻,這個房間,沒有她呼吸的空氣。
出來,靜嫻深呼吸,她的身後,博俊仍不服氣,醉叨叨︰「你胡說,梁靜嫻就是我老婆,你想騙我?沒那麼容易。」
靜嫻不理會,根據博俊平時表現的狀態,門是半掩著的,所以,靜嫻出來時半掩著門給他。
回到睡房,她捧起《讀者文摘》想繼續看下去,煩躁不安悄悄涌上心里,博俊今晚只是醉酒回來,除此以外,一切與往常一樣,可靜嫻就是心里不舒服,他醉不醉酒都不關她的事,她就是心里難受,不為誰難受,就是獨自的煩躁難受,她看不下,放下書本。
靜嫻的門是緊閉的,仍隱約能听見博俊在無休止的醉話︰
「我老婆是梁靜嫻……我,老婆是梁靜嫻……我的老婆是梁——靜——嫻。」
靜嫻模出手機,打開手機里輕柔的樂曲,平躺,閉上眼楮,耳邊環繞鋼琴曲《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旋律,她常這樣自我調解情緒。
博俊在重復同一話語中安靜了,房間恢復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