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好想長途旅行一次!靜嫻寂寞地想。就自己孤獨一個人,漫無目的,悠悠前行。清晨,迎著朝露深深呼吸,腳步匆匆。日暮,獨坐山頭,聆听暮風的溫柔,享受霞光的擁抱。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到海角天涯……
一陣風從呼嘯而來,吹亂了靜嫻額上的劉海,凌亂地緊貼她的半邊臉,似乎有意掩藏寫在她臉上的,隱隱約約的一絲寂寞,一絲孤獨,一絲無奈,一絲哀愁,還有一絲煩苦。掩是掩了,可是又如何能藏得住呢?
有一些事情,就如心底的創傷,怎麼愁也愁不去。沒有一個女人能完全忘掉愛情的傷害,除非她曾經付出的感情不夠真,愛得不夠深切,傷得不夠徹底。如果有,一萬個佩服她!
她不再愛博俊了,她愛不起他了,她認為是這樣的。如果日子可以平平淡淡地過,不被打擾,她的心應該被忙忙碌碌充實得平平靜靜的,那她與博俊同屋不同居的日子也應該可以平平靜靜的。博俊買裙子,並叫靜嫻試穿,實際上是在揭動她那一道道疤痕。除了隱隱作痛,還有那別人無法理解的百感交集,今天她心煩,是那種無法言表的無奈地煩憂。
算了,明天早上提前到學校再備課吧,真的看不下那一個字。從教以來,靜嫻第一次把今天的事往明天推。我這是怎麼了?以前的我可以用工作來麻木痛苦,現在的我,是不是變老了?照這樣下去,我是誤人子弟的罪人了。她把教科書放回辦公桌左上角,心里嚴肅地批評自己。
「喂!我到啦,還不快來歡迎。」
「哦,對不起!馬上去。」靜嫻無力地提起手機貼到耳邊,無限地歉意。電話里芬的嚷嚷,她才記起了芬昨天說今天下午抵達本市。
「快點啊,我等得花兒都謝了呀!」芬久別重逢的興致洋溢在簡單的話語中。
「好的。十分鐘以後見。」
靜嫻焦急地看看時間,還有五分鐘放學,她不可能十分鐘見到芬,還得等學生放學才能下班離校。
五分鐘,是有點兒漫長。五分鐘後她才可以出校門,而出校門她又得十五分鐘才趕到芬下榻的旅館,且需要路上不堵車才行,要是堵車,還不知道多少時間到達呢。對芬說十分鐘到,是欺騙了芬和安慰自己共存。
等靜嫻匆匆忙忙到車站,總共半個鐘頭時間。
「對不起!我來遲了。」
「沒關系!對別人,不行。對你,我有這個耐心。敬業的教育工作者,你一定又加班了吧?」
「別這樣夸我,我難過。」這次芬估錯了,靜嫻今天下午上了一節課後,確實沒有做成什麼事。
「張金穎已經登記號旅館房間給我了,我們直奔怡沁賓館。晚餐她夫妻兩人也安排好了。你送我到賓館,回去帶上你的孩子一起來進餐。」芬說。
靜嫻回到家的時候,兒子正在認真寫作業。
「小寶,媽媽的兒時朋友遠道而來,跟媽媽去和阿姨們吃飯吧。」她輕輕靠近兒子。
「會耽誤我寫作業嗎?媽媽。」兒子還在認真寫,沒有抬頭。
「不會。媽媽準時送你回家。」靜嫻親切地輕撫兒子的頭。
「那爸爸也一起去嗎?」兒子放下手中的筆,抬起頭問。
「爸爸不去。」靜嫻微微笑。
「誰做給他吃啊?」兒子瞪大眼楮。
「他會自己做的。明年兒子也要開始學自己做飯菜啊。」
「哦,知道了。」兒子站起來,︰「我打電話想問爸爸跟不跟我們去,這樣就不用他自己做了。」
「不打了,爸爸忙。」靜嫻不想看見或听見有關博俊的。
「好吧。」
出了門,上了出租車,兒子突然問︰「媽媽,您常常跟我說出去哪里要告訴爸爸媽媽,爸爸媽媽才放心。可是,我們出來沒有告訴爸爸,爸爸一定不放心吧?」
到底父子情深,靜嫻從包里拿出手機,遞給兒子︰「小寶說得對,媽媽剛才太急,疏忽了,現在,兒子打電話告訴爸爸,好嗎?」
「媽媽您打。」
「小寶打更好。」
「媽媽打。」
「小寶打。」
「媽媽為什麼不打?媽媽打也一樣的呀?」兒子邊接手機邊說。
這樣的問題很能難倒靜嫻,加上今天的低落心情,她只能用沉默回答兒子。
怡沁賓館的貴賓8包間已圍了幾個人,東家張金穎夫妻倆兒,芬,鄧玉,還有一個人,桑。
「人民教師到啦!」張金穎第一個出聲,很符合常規。
「叫叔叔阿姨好。」靜嫻示意兒子。
「叔叔好!阿姨好!」兒子微笑,禮貌對視每一個人,很從容。
「人民教師培養孩子就是不同,你看,禮節真到位。」芬發自內心贊許道。所有的人都默認她的話。
不知是有意無意,空的兩個位子挨桑的右邊,也就留給後來的靜嫻和她的孩子。
「兒子,坐這里。」靜嫻讓兒子坐在靠桑的位子,自己的座位和桑的座位隔著兒子。
這個動作,靜嫻沒有深思熟慮,她習慣吃飯時盡可能是座位不靠男人的位子,桑心里卻覺得有點微妙。其實只要靜嫻出現在眼前,他心里都有種微妙的感覺,這種微妙,純純的,很純,仿佛自己就是十幾歲的少年。
「芬,怎麼不帶老公來讓我們瞧瞧?」
這話是桑說的。人員都到齊了,他要找話題開場。
「不敢帶,他又老又丑。」芬答得很干脆。
「有多丑?像我這樣嗎?」
「像你這樣的話,該是我前世修來的福氣。我還不得天天守著他,不敢出來啦!」
「我,我有那麼帥嗎?」
「是的。你們說,我說的是不是?」
沒有人反應,都在等著桑和芬的斗嘴功夫繼續。
「眼見為實,你說了不算。」桑手一甩,說。
只有靜嫻心里明白,即使帶來一個男的,芬自稱是老公,也不會是老公。她還真有點兒想見芬的老公,想芬背叛的那個老公有沒有芬說的那麼不解風情一塌糊涂,也想見見一下她的那個情人,到底有什麼沒魅力吸引芬違背倫理道德和他持久地下情。
「芬,這次來多久?」鄧玉問。
「多久都可以。」芬說。
「那我們幾個同學去哪里玩好不好?」張金穎出主意。
「嫻,你有沒有空?」桑問。
「這三兩天有空。」靜嫻說。
「那去哪里玩?你說了算。」桑說。
「我想去看玲。」靜嫻笑著看大家說。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靜嫻的臉,笑容都凝固了,鴉雀無聲好一會兒。
「對不起!掃大家的興了。」
「沒有。」大家異口同聲。
「好,就這麼定了。」桑口腔︰「咱們去給玲掃墓。」他的話打破了稍稍沉重的氣氛。
「我贊成!」芬說。
「我也贊成。」鄧玉也說。
「我順從人民教師梁靜嫻。」張金穎給靜嫻一個俏皮的鬼臉。
「謝謝大家!」靜嫻心情一下子好多了。她驚喜,這個已經藏得深深久久心願突然就這麼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