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養他這麼多年,竟敢對我恩將仇報!」
無遇想起懷陌,咬牙切齒咒罵,怒極攻心之下,唇角鮮血又一陣涌出。
錦年驚訝,連忙扶著無遇坐好,一面安撫,「宮主息怒,屬下現在就去為宮主煎藥。」
「哼!」無遇冷哼媲。
「只是……懷陌已然這麼厲害了?」錦年沉吟,隱憂重重,「連宮主也不是他的對手?」
無遇冷厲的目光猛然射向錦年,「你想說什麼?」
錦年一臉欲言又止,「屬下只是為宮主擔心,他畢竟是蕭越仁的兒子。若宮主能壓制住他,助一助他無妨,我們也樂意見到他們父子相殘,可若是連宮主也制服不了他,他一旦倒戈,那……」
錦年的話沒有說話,就此停下,以某種程度而言,他其實已經說完了。
果然,無遇原本已經青紫的臉頓時又更青了。緊緊眯著眼楮,雙目之中迸射出怒意和狠意,如困獸一般吼道︰「他敢!」
「這可未必,懷陌再敬宮主,宮主再將他視若己出,他也畢竟不是宮主的兒子。哦,宮主息怒,屬下也是為了宮主好。」
「滾!」
無遇倏然出掌,一掌擊向錦年胸口。錦年不意被狠狠擊中,霎時,一口鮮血噴出,同時連連後退開去,竟直退到了門邊。
無遇冷冽起身,一指指向錦年,「給我滾!要你在這里多話挑唆,那要不要換你來做主子啊?」
錦年勉強穩住身形,瑟縮地低下頭去,唯唯諾諾道︰「是,是,是屬下失言了,宮主息怒,屬下立刻去煎藥。」
「哼!」
無遇不耐冷哼。
錦年轉身,倉惶離開。
錦年剛剛離開,無遇亦是一口鮮血噴出,同時身體重重跌回椅子里。他無力地癱坐,呼吸粗重,衣服上全是血,看起來甚是駭人,而更可怕的還是他此刻的目光。他望著遠方,卻不知道在看什麼,眼眸混沌頹喪,如一瞬間從巔峰落至谷底。他唇角微微勾起,自嘲,而後竟低低笑了出來。
「呵呵,呵呵呵呵……」
空曠的大殿之上,回蕩著他低低的笑聲。那笑聲,卻仿佛是獸王臨死前的嘶吼,絕望至極。
懷陌再敬宮主,宮主再將他視若己出,他也畢竟不是宮主的兒子。
錦年一句話,剎那間挑起了他心底最鋒利最傷人的那根刺,挑得他氣血翻涌攻心。
呵呵呵呵……不是我的兒子。
素素,這就是你留給我的好兒子!好兒子啊!他終究是蕭越仁的種,他竟敢傷我!
「懷陌,你敢對我動手?」
「我不想和你動手,但你若你一定要殺沉醉的母親,便是逼我出手。」
「我殺她又如何?你敢殺了我?懷陌,你竟敢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來害我,我真是白救了你,白教了你,竟不知你是這樣狼心狗肺的家伙!」
「狼心狗肺又何妨?我欠你的,來生必定一一還清,但是今生,我便是遭天譴,便是不得好死,也絕不會讓你傷害沉醉。」
「我又沒有要殺沉醉!」
「你殺的是她相依為命的母親,你是她的親爹,卻殺她親娘,你可知,她若親眼所見,那麼她往後的人生都會遭這噩夢折磨。你以為,我會讓你這麼做?」
「即使殺了我?」
「即使殺了你。」
……
和懷陌的對話字字清晰,就像是有人湊近他的耳朵,生怕他听不見一般,又一字一字地重復了一遍。
無遇癱坐在椅子里,如被人抽去了筋骨,笑聲卻愈發的大。
哈哈哈哈……
錦年迅速將傷藥煎好了送進來,彼時,無遇已經安靜了下來,只是目光仍舊沒有焦距地看著前方。
有方才的教訓在前面,錦年這時躡手躡腳,小心翼翼走到錦年身旁,「宮主,喝藥了。」
無遇聞聲,這才閉了閉眼楮,輕輕應了一聲,伸出手去。
錦年小心地將已經涼好的藥遞上。
無遇從頭到尾沒有看錦年一眼,另一只手隨意揮了揮,趕他離開。
錦年嘆,「宮主趁熱喝藥,屬下告退。」
無遇如行尸走肉一般將藥碗湊至唇邊,藥的氣息拂到鼻間,霎時,無遇失神的雙眼猛然睜開。
「啪!」藥碗摔至地上,剎那間破碎。
然而,正是這電光火石之間,離去的錦年忽地轉身,三只飛刀從袖中射出,每一只都直朝無遇命門。
傳言,錦年的飛刀,江湖上能躲過之人不超過三人。力無虛發,刀刀透心而過。
無遇受傷在先,受創在後,這時又因為跟隨身邊三十多年的人暗算,又驚又怒之下,身形也遲滯,躲過了兩柄飛刀,第三只卻生生刺中,正是他左胸的位置。
幸而他多年修為,躲避不及,卻仍是迅速後退,又將那飛刀的力道減弱,這才沒有透心而過。
然而,仍是受了不輕的傷。
無遇連連後退至牆邊,同時不可置信地睜大眼楮,看向遠處的錦年。只見他這時再不見了三十多年來的畢恭畢敬,一手背負在身後,腰板挺得筆直,如已然掌握了他的生死一般,一側唇角陰邪的勾起。
「你,你……竟然背叛我!」
無遇大怒大痛,一手扶住受傷的左胸,另一只手一指指向錦年,因為憤怒,手指在空氣中顫巍巍的發抖。他話落,一口鮮血吐出。
錦年遙遙看著無遇,冷笑,「背叛?我從未背叛!我本是皇室血脈,生來便為誅殺你這逆賊!可笑你竟毫無所覺,生生讓我等到了這機會,也是你活該。離淵,今日,你命數已盡。」
錦年話落,同時,從他身後涌入約莫十人,個個身形如魅,他們身上還穿著九清宮的衣服。眨眼之間,已將無遇包圍。
錦年冷冷立在外圍,唇輕啟,「動手!」
十人領命,同時出手,個個如影如魅,竟看不清動作招式,只見一團陰影,如紫色的輕煙,如影如幻。
無遇雖受傷,亦不到任人宰割的地步。更甚,羅敷的背叛、懷陌的背叛、錦年的背叛,已將他的心徹底掏空,崩潰之下,只听得一聲嗜血的嘶吼響徹大殿。
繼而,十人同時倒地,無遇所在的周圍,一片血光乍現。
打斗暫時停止,這才見無遇身影。他的都發已經散開,臉上混著紫色和黑色,他的眼楮里跳動著血腥的紅色,直指錦年處。
足尖,點地,無遇飛身而起,直朝錦年。
而在這時,倒在地上的十人卻又忽地同時起身,如死士一般,不怕死的再次將他包圍。
無遇怒極攻心之下,早不用戰術,每一招,每一次動手,就是十分全力,毫無保留。
外圍,錦年微微一笑,眼前瘋狂的無遇正正讓他滿意。他一笑之間,袖中四只飛刀同時而出。準確地避開眼前晃動糾纏的十人,直中無遇。
「啊!」
一聲淒厲嘶吼,一場殊死之戰終結。
無遇瘋狂的身軀重重倒在地上,**和體面撞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的雙手、雙腳分別被錦年的四只飛刀死死定在地上,鮮血,順著四處流出。
他的眼楮里原本風起雲涌的瘋狂,一剎那也湮滅。這是不可一世,指點江山的人物認了輸。
錦年這才緩緩走近,他終成為幾十年來第一個可以居高臨下這麼看著無遇的人
沉醉的腳剛剛落地,懷陌便睜開了眼楮,手臂旋即環過她的腰。
「去哪里?」
身後,只听他低低的問,然而,他也只是問而已,他顯然不要她的回答,不待她說話,手上用力,便將她拉回去,她跌入他的懷中,他隨即半壓上她的身子。
「這麼晚了,不睡覺要去哪里?」
懷陌靜靜看著她的眼楮,又問了一遍。原來話還是要問的,只是他比較偏愛這樣的方式,將她緊緊控制在自己懷中,隨他怎麼審。
沉醉看著他的眼楮,只見里面一片沉靜,絲毫看不出倦意,她低聲問,「你沒睡?」
「我睡了。」
「騙人。」她輕哼。
「沒有騙人,只是你一動我就醒了。」他嘆,「以為你還要睡,這才沒有出聲吵你,沒想到你卻要走。」
「我沒有要走,我只是剛剛做了不好的夢,想要起來吹吹風。」
沉醉說著,推了推他,「你不要總壓著我,我現在有孩子了,你會壓到它。」
懷陌靜靜看著她的眼楮,半晌,這才不情不願地松開。
沉醉半夜要去吹風,懷陌自然是要陪著的。于是半夜,兩人不睡覺去院子里。
今夜的月亮是殘的,沉醉坐在秋千上,頭懶懶靠著秋千的繩子,去看殘月。
「為什麼睡不著?」懷陌立在她身後,將她半摟入懷中,手輕輕撫著她的頭。
「我夢到……無遇被文帝囚禁起來了。」沉醉沉吟。
懷陌挑眉。
沉醉自說自話一般低道︰「可能是白天的時候你對我說的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你不想他這樣?」
沉醉搖頭,「不想。」
「其實若是這樣,你眼前的困境就解開了。」
「沒有解開。」沉醉嘆,「論心不論跡。我想,我娘真正想要的是無遇從心中諒解她,而不是他受到傷害,如果這樣,即便我娘活著,她往後的人生依舊痛苦。」
懷陌若有所思,而後,方才輕輕應了一聲,「恩。」
「懷陌,你說我娘和無遇是孽緣嗎?」
「什麼是孽緣?」
「不能有好的結果就是孽緣。」
「嗯,不是。」懷陌回答得很確定。
沉醉驚訝,抬頭,看向他,只見他眸中含笑,也正凝著她。她一喜,問,「真的?」
懷陌笑,「他們已經有你這麼好的結果了,怎麼沒有好結果?」
沉醉哭笑不得,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和你說認真的。」
懷陌把玩著她的手,反問,「你不好嗎?不好也沒關系,我滿意就好。我也說認真的。」
懷陌故意和她岔開話題,沉醉惱了惱,仍見他絲毫沒有自覺,用力將手從他手中抽出,站起身來,回房。
剛剛走了兩步,卻忽地被他從身後橫抱起來,她低呼一聲,下意識抱緊他的脖子,「你做什麼嚇我?」
她狠狠睨了他一眼。
懷陌順勢俯身親了親她的唇,啞聲笑,「你似乎不信我說的話。」
「你說的就是玩笑話。」她沒好氣。
「那可不是玩笑,你好極了,要是沒有你,我的人生該少去多少樂趣?」他的眼神絕對是不懷好意的,又故意俯在她耳邊低道︰「我們這就去證明你有多麼的讓我滿意,嗯?」
沉醉臉一紅,某人毫不遲疑,已經抱著她回房。
據說,***一刻值千金……
第二日,懷陌去上朝,然而,早朝時間到時,文帝沒有出現,只有復澤帶著聖旨出現——文帝有旨,今日免朝。
眾大臣听得這消息時,霎時間,不約而同地安靜下去,愣住了。懷陌亦微微抬了眉頭,驚訝。
文帝是不是明君不好說,但確是當之無愧的勤勞的君主。從他還是太子時起,幾十年來,只要他在京中,從未斷過早朝,甚至是當年他的大婚第二日,依舊按時上朝。
這時忽然免朝……待大臣反應過來,隨即便竊竊私語起來。
這時,蕭堯上前一步,蹙眉向復澤稟報,「兒臣求見父王。」
懷陌心下了然,這是蕭堯的試探。忽然不上朝,是不是龍體有恙?可是當著所有大臣的面這事卻是不好問的。
只听復澤道,「皇上有令,今日誰也不見。虞王也請寬心,皇上龍體康健。明日早朝依舊。」
不動聲色里,也闢了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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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還有5k,補更昨天的∼∼!
關于無遇和羅敷的結局,大家討論得好激烈,偶真心很感動。每一條回復我都有認真看,其實有好多話都觸動到我了,但是……既然已然這麼激烈了,討論帖我就不去添磚加瓦了,我一路看著,大家若是有充分的理由也可以繼續說下去。總之到劇情走到那里時,劇情就是我的答案。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