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逸凡端起面前的紅酒，輕輕地啜了一口，然後將酒杯緩慢地放回原處。修長的手指不斷敲擊著鋪陳著酒紅色桌布的圓桌。越來越快的節奏顯示著他漸漸流失的耐心。
他抬起手，望了一眼腕間的鑽表。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超過半個小時了，她還沒有出現。
莫逸凡將目光緩慢地移向餐廳巨大的落地窗，在窗外車水馬龍的街道上停留了一會兒，又重新將視線移回。百無聊賴的他開始觀賞起這家餐廳來。
這家餐廳他並不陌生，甚至可以說很熟悉。八年前，他是經常來這里捧場的。只是，至從她走後，他就再也沒有來過。這里的裝潢設計和八年前並沒什麼不同。但仔細觀來，又會發現與八年前並不太一樣了。就好像他此時的心情一般。風光依舊，卻已物是人非。
他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什麼也不想，只是安靜地坐一會兒了。這八年來，他就像是一個陀螺般在各地輾轉，似乎永遠都無法停下。又或者，他根本不想停下來。
故地重游，難免讓人心懷感傷。再加上此時這難得的寂靜時光，他不由地憶起往昔。那幾乎可以算得上是他迄今為止的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那時，他沒有現在富貴榮華，也沒有如今名利顯赫，但他卻是擁有她，也可以隨時隨地綻放出最溫暖璀璨的笑容。
那時候，快樂的時光簡單易得，所以他看不出它的彌足珍貴，就以為那並不是什麼值得苛求的東西。直到很多年後的今天，他才發現，那時的陽光，那時的微笑，那時的她，都是那樣的千金難求。
他看到那人遞來的相片，驚愕地移不開視線。
那是一個美麗的女人。關于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明眸皓齒，淺笑嫣然。原本拒絕的話語，說出口竟變成客氣的應允。直到他坐到這里，依然覺得有些恍惚。莫逸凡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有些期待，有些不安，還有一絲隱約的恐懼。他說不出自己害怕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只是一顆心七上八下，就是無法平靜下來。
直到見到她的那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自己在畏懼什麼了。無非是在害怕這一切不過是場夢，一張開眼楮，所有的一切都化為泡影，觸不及，得不到。
他遠遠地望著她，看著那抹米色的身影出現在玻璃門外，看著她推門走進，看著她沖服務員點頭微笑，然後順著他的指引慢慢地朝他走來。他望著她，腦海里卻浮現出另外一張嬌俏的容顏，她沖著他笑，那樣的璀璨奪目，生生晃了他的眼，讓他突生出些許淚意。
他沒有起身，就慵懶地靠著椅背，微微側著頭望她，然後勾唇淺笑。
她也同樣望著他，微微地笑。精致淡雅的妝容，得體優雅的舉止，在服務員為她拉開坐椅時，禮貌地道謝。直到她坐定，才悠悠地開口，「對不起，我遲到了，讓你久等了。」
莫逸凡望了她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沒關系。」他抬手看了一下時間，「如果你再晚到一分鐘，或許就只能和空氣一起共進晚餐了。」
她笑了一下，「那我應該感到萬分慶幸了。」
莫逸凡依就是望著她。他的目光濃得像是黏膩的糖漿，將她鎖在其中，仔細地觀摩欣賞，仿佛是等待了一千年那麼長。
「我叫Emma。」她倒也不介意，就任他這樣直白地瞅著自己。
莫逸凡嘴角撇向一邊，沉聲說道，「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是外國人，中文名字呢？」
面對他的揶揄，她絲毫不以為意。神情不卑不亢，連語調也未曾變過，「我的中文名字不是誰都可以叫的。」
「哦？」他一挑眉，玩味兒地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不配叫你的中文名字嘍。」
她抬手捋了一下披散在肩上的長卷發，「我可沒有這麼說。」
莫逸凡冷哼一聲，揮手招來服務員，「先吃飯，等了這麼久，肚子快餓死了。」
她望著他，目光在那麼一瞬間突然就柔和了下來，但是很快又變得冷淡疏離。她趁著他點餐的時候，細細地將他打量了一番。三十出頭的樣子，面容清朗，舉止穩健，深邃的眼眸中帶著商人特有的精明與睿智。
這就是莫逸凡，她的莫逸凡。
他沒有詢問她的意見，直接幫她點了五分熟的西冷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