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莫蘭與蕭曉大跌眼鏡的驚訝,莫逸凡倒是顯得從容淡定多了。他禮貌而客氣地與副院長寒暄著,一看便知,他對這種溜須拍馬的歡迎儀式,已經司空見慣了。但是莫蘭不行,她望著奔五張的副院長對著幾乎比他足足小兩輪的莫逸凡點頭哈腰,一副謙卑的模樣,心中就翻起一陣陣的厭惡。尤其這個人還是以她「仇人」的姿態出現的。這讓她更加不能容忍。
莫蘭無語地翻著白眼,神情淡漠且鄙夷,就在她在心里默默地審判著副院長這個勢利鬼的時候,副院長在與莫逸凡談話的空檔,余光不小心瞥到立在一旁的莫蘭。
「莫蘭,你在這兒干什麼?」副院長隨即斂起笑容,厲聲問道,又恢復了鐵面俠的神情。
謝天謝地,您終于看見我了。莫蘭在心里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同時對副院長變幻莫測,堪比表演大師卓別林的表情轉換能力小小地贊嘆一番。她輕輕地把蕭曉推到副院長面前,指著莫逸凡道︰「就是這個人,在學校開飛車,差點撞了蕭曉。」
副院長詫異地望了莫逸凡一眼︰「這?」
莫逸凡表情淡然,不承認也不否認,冷眼旁觀著。
副院長斟酌一番,沖著莫斥道︰「下課了,不回寢室,在這兒胡鬧什麼!」
莫蘭不敢相信地瞪大眼楮。明明她才是那個受害者啊,怎麼莫名其妙地變成被指責的那一個了。
「不是,副院長,我……」莫蘭急忙辯解。
「行了行了,別說了。我今天沒空陪你瞎胡鬧。」副院長再次冷冰冰地打斷她。右手在空中小頻率地擺動,以加強他不耐煩的明確態度。似要阻止她進一步胡攪蠻纏般,副院長指著莫逸凡冷聲警告莫蘭︰「這位是飛騰風險投資公司的總經理,是來我們學校談關于捐建圖書館的事兒的,別這麼不懂規矩。」
莫蘭頓時豁然開朗,怪不得平日里威風凜凜的副院長一下子變得低眉順眼的了,敢情是被錢壓得啊!想她莫蘭在金融院也算是小有名氣的了,連續兩年學院的最高獎學金的獲得者,多少老師手心里的寵兒,上上個月還代表他們院在新生的歡迎會上致辭,剛才還得到清潔阿姨的仗義相助,平日里跟副院長處得跟哥們似的,雖然這大部分原因是因為莫父與副院長十多年的交情,但不管怎麼說,她也算是一風雲人物,怎麼現在突然就什麼都不是了呢?再看看這件事的始作俑者莫逸凡,他倒是神情自若,穩如泰山,雙手環胸,斜睨著莫蘭,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看著莫逸凡一副獨善其身,準備不了了之的樣子,再加上他臉上幸災樂禍的表情,莫蘭的肺都快氣炸了。方才,這男人帶來的那女人對她進行了言語凌辱暫且不說。從事發到現在,莫逸凡一直如一個彬彬有禮的紳士般表現得謙遜有禮,讓她以為他是一個謙謙君子,沒想到他完全是一條披著羊皮的狼,這是對她一直以來自詡無比精準的識人眼光的侮辱。這是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忍受的。
「不是,他,」莫蘭緊握雙拳,大聲喊道,準備做最後的拼死反抗。
「夠了!」副院長怒喊一聲。
莫蘭頓時被副院長高分貝的吼聲懾住,僵在原地,動彈不得。一般來講副院長是不會這樣大發雷霆的,一旦他這麼做了,那就代表他是真的生氣了。莫蘭默不作聲,睜著一雙委屈的大眼楮瞅著他。
這是從小看著她長大,對她疼愛有加,她一直以來敬愛的錢伯伯第一次如此嚴厲地訓斥她。縱然她再驕縱任性,也清楚地知道,這一次,她的錢伯伯是真的生氣了。而她,也是徹底地輸給了莫逸凡。
一時間,憤怒,不解,委屈,不甘,各種情緒同時涌進莫蘭嬌小的身軀里。她緊抿著唇一語不發,大大的眼楮眨呀眨,不讓不爭氣的淚水流下來。只是,她依然緊握的拳頭宣示她對這個不公平的審判結果的不滿。
看著莫蘭楚楚可憐的樣子,錢志明也有些于心不忍,滿是皺紋的臉上閃過一絲心疼,但他還是冷冷地說道︰「回去。」
說罷,便將莫逸凡迎向教學樓。
莫蘭沒有再說什麼,在蕭曉的攙扶下默默地轉身,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前走去。冬天的夜晚黑得特別早,才剛五點多鐘的樣子,沉重的夜色便早早地壓了下來。在這樣幽暗的夜色中,莫蘭和蕭曉互相攙扶著,一路無言,只有腳下的積雪被擠壓發出吱吱呀呀聲音。
這其實不過是一場疑似車禍。但他們在這上面耗費的精力比一場真正血肉橫飛的慘劇都要多。而正是通過這次,莫蘭才認識到,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自己無法掌控的事情。或許在這個學校里,她是王者。但是出了這扇大門,她什麼都不是。
這時,校園里的路燈一盞盞地亮了起來,隨著時間的遞增而愈加明亮,驅散著些許黑暗。她們兩個人的身影也被昏黃的燈光拉得長長的,靜靜地鋪在被積雪堆砌成的,白色的道路上。
莫逸凡在進入教學樓前,不自覺地回身,望著那個在昏黃的光暈中踽踽獨行的背影,心中小聲地默念了一個名字。
「莫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