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幽蘭 第八章 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四)

作者 ︰ 小俏妞兒

「你這個殺人凶手!」Jeremy的怒氣有增無減,說著便要朝莫逸凡揮拳。

「小辰!」莫可卿斥住Jeremy,面容冰冷地走了過來。她淡淡地說道,「你姥姥一生和善,她是不允許你這樣對待客人的。」

她的話是對Jeremy說的,但是她充滿敵視的目光,從莫逸凡進門開始,就沒離開過他。「但是,我們這里也不歡迎你,請你自己離開。」

莫逸凡知道,他今天是進不了這個門了。他抬頭仰望著莫老太太的遺容,那是一張藹然可親的臉。布滿滄桑,卻平易近人。她本來可能成為他的親人,卻因為他失去了生命。而他也將一生懷著這份愧疚,永遠不被原諒。

他的目光搜尋著,終于在大廳中央的靈柩前,找到那個一直跪在那兒,目光呆滯的女孩兒。莫逸凡的心猛然一緊,直覺地想上前,不料卻被橫生出的一只胳膊攔住了去路。莫彥不知何時已站在他旁邊,神色冷峻︰「你還是走吧。」

莫逸凡緊握拳頭,不堪重負的骨節咯吱作響。他留戀在那個嬌小的黑色身影上的目光充滿歉意。最後,還是默默地轉身離開。在他背對整個莫家的時候,淚水也瞬間奪眶而出。莫蘭僵硬地抬起頭,望了一眼那個孤寡的背影,重新低下頭去,面容從未改變,始終冷漠。

莫逸凡步履艱難地踩在被薄雪覆蓋的地面。他孤獨寂寥的單薄背影,在雪中漸漸模糊。

當葬禮進行到一半的時候,莫蘭突然推開眾人,不管不顧地沖了出去。

Jeremy想追出去,被莫父攔了下來︰「隨她去吧。」

莫蘭一直跑,一直跑,忘了自己跑了有多久。她需要氧氣,在那壓抑沉悶的空間里,感覺自己快要窒息。她不斷地向前跑著,寒冷的氣流像千萬根銀針,直躥進鼻腔,在她的腦子里四處游走,一陣陣疼痛,像是快要爆破般脹痛。街邊的各色景物,被她狠狠地甩在身後,它們變幻成無數的獸,尖面獠牙,凶狠殘忍,一直追著她。她想甩了它們,所以更用力地奔跑。但是不管她怎麼跑,跑得有多快,它們始終如影隨形。

雪,依然在下。莫蘭以前從來不知道,原來雪花拍打在臉上,會是這麼痛。她拼命跑,沒有目標,沒有方向,只是想用力地逃離什麼。呼吸在耳邊回蕩,還有呼嘯的風聲。

忽然,她腳下一滑,踉蹌了一下。但她沒有停下飛奔的腳步。她知道那是什麼。

那是天華廣場用來裝飾的黑色瓷磚。方方正正的瓷磚,被有序地拼接起來,組成各色圖案。這種瓷磚比一般的光滑許多。尤其是下雪的時候,這種瓷磚被埋藏在白茫茫的積雪下面,像是一個個小陷阱。路人看不清,很容易腳下一滑,摔得四腳朝天。

以前,每次她和蕭曉來游玩的時候,總是仔細地辨別著腳下的瓷磚。小心翼翼地前行,擔心不慎跌倒,儀態盡失。可是現在,她已經顧不得這些,只想盡可能地向前奔跑。仿佛這樣,就可以遠離這些傷害。

莫蘭繼續向前跑著,不時踩到黑色的瓷磚,步伐踉蹌,狼狽不堪。終于,她不慎失了重心,跌倒在地。

手掌傳來的陣陣痛楚讓她漸漸清醒,也讓她不得不接受莫老太太已經去世這個殘酷的事實。偌大的廣場被皚皚白雪所覆蓋,一世界耀眼的白,莫蘭跌坐在這大片的茫茫潔白中,失聲痛哭。

如果說,之前王悅晴對莫蘭的種種打擊,已經讓她的心支離破碎。那麼,莫老太太的去世就是讓莫蘭形神俱滅的最後,也是最致命的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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