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小西這輩子都沒畫過那麼濃的妝,說了是應征服務員,可是搞成這樣都可以去演蛇精了。
和她同去的是一位長她幾歲的前輩,叫陳辛,據說已經有很多次臥底采訪的經驗了,走之前魏文凱給兩個人講了很久,他沒有強調結果,而是教了她們一些自我保護的方法。
在那種地方不被揩點油是不可能的,但是底線不能觸踫,一旦有危險,馬上就要全身而退丫。
沒想到一回來就要去做這麼緊張的工作。說不害怕是假的,她走之前跟父母說跟著小南去外地演出,換工作的事她誰也沒說,小南糊里糊涂就成了她的擋箭牌媲。
早就打入內部當服務生的她們要叫他安哥,大家是「同鄉」,自己和對方來自什麼地方家里都有什麼人都要記得一清二楚。
被安哥帶到城外城的時候是下午,這里的街道看起來和普通的地方差不多,只是人很少——罪惡總是伴隨著黑夜。
帶他們進入一棟不怎麼起眼的樓,一路上大家都沒說話,停在一間屋子門口,安哥回頭低聲提醒她們︰「機靈點。」
景小西和陳辛都點頭,手心有點冒虛汗,門打開,里面有兩張大沙發,窗簾厚實得一點光線都不透,房間只有辦公桌上亮著一盞小台燈,光線還很昏黃。
「丁哥。人帶來了。」
坐在那兒半夢半醒的男人才起身走過來,一靠近就有一股難聞的酒氣猛烈襲來,景小西憋著呼吸不敢動。
長得粗黑的男人在兩個人跟前轉了轉,發紅的眼楮露出一種讓人發毛的冷光,他停在景小西跟前,低頭看著她︰「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知道……」景小西捏著手回答他,「客人尋歡作樂的地方。」
剛說完,男人忽然一把揪住她領子把她扯過去,安哥和陳辛都緊張得提起一口氣,叫丁哥的人將手落在景小西臀部上,狠狠的捏了一把,很痛,景小西卻咬著牙沒吭聲,他捏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看著自己,景小西有點哆嗦,但是竭力擠出來一個笑容。
丁哥倒是放開了她,臉上緊繃的凶意松弛下來,腳步帶著醉態︰「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就好,客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客人做什麼都是對的,就像剛才那樣,打你罵你模你,都得笑——記住了?」
景小西和陳辛點頭,丁哥就一揮手︰「去找姚丹吧。」
從那個房間出來,門一關上,景小西頓時腿軟得歪向一邊,陳辛急忙扶住她,兩個人手心里都是汗。
安哥四處看了看,帶她們穿過一個巨大的舞池,吧台很大,整面牆都是酒,看得人眼花。
「丹姐是直接管咱們的經理,她會教你們怎麼干活,听吩咐就是了,多看,少說,明白嗎。」安哥帶兩人來到一個休息室,十多個人正在里面橫七豎八的睡覺,男的女的都有。
再往里是個單間,丁哥去敲了敲門,里面門就開了,出來的女人看起來很年輕,也就比她們大不了多少,那女人不介意只穿了件內衣,坐在床邊大咧咧的抽煙︰「人帶來了?」
說著看了看景小西和陳辛︰「你們要做的就是客人要什麼拿什麼,要酒拿酒,要唱歌陪唱歌,要找小姐就找小姐,給小費了你就拿著,往你臉上潑酒你得忍著,小姐來了你們就得出來,沒事的時候別瞎轉悠瞎打听,在這地方就當自己是聾子瞎子,清楚了嗎?」
看著兩個人點頭,丹姐一擺手︰「外頭歇著去,晚上精神點。」
到了休息區,景小西找了個位置坐下來,總算是能松了口氣,這地方比她去過的酒吧和夜總會都要復雜,這還沒有開始,她已經感覺有巨大的壓力了——
一旁的陳辛看著她,不禁笑了笑︰「你比我厲害,剛才我都嚇得說不出話。」
景小西揉揉額頭,輕嘆︰「我也在硬撐呢——希望一切順利。」
兩個女人沉默著看著這陌生的地方,不知道要在這里度過多久才能結束。
景小西靠在那里,走之前她都把最壞的情況想了一遍,要是真回不去了,最歉疚的是父母,她不算是好孩子,這些年沒少讓他們操心,然後……她還覺得心里有很大的遺憾,但是又自己理不清楚是什麼,姑且全都認為是親情上的吧。
夜晚在忐忑中到來,景小西和陳辛被分開來由兩個成手分別帶,第一次進包廂倒是比想象中順利,沒有受到什麼刁難,客人熟門熟路的來,坐下後點了酒就找相熟的小姐過來,景小西把酒倒上,就看見門打開,一個穿著清涼的年輕女人走進來,直接依偎進客人的懷里,她馬上退出去,門口站著個染著黃毛的男人守著,景小西發現每個叫了小姐的包廂門口都有人守著,直到生意做完再將人帶走,期間小姐除了客人誰也接觸不到,連服務生也和她們說不上一句話。
工作並沒有想象得那麼凶險,轉眼三天過去了,她熟悉了下這里的環境之外,並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收獲,這天晚上場子開了,她正跟著別人去包廂送酒,一進門就看見丁哥在里面親自陪著,估計來人來頭不小,景小西趁機抬頭看了眼,只覺得為首的男人有幾分眼熟的樣子。
小姐很快叫來了,是幾個極年輕漂亮的,景小西正要收拾東西出去,就听見一個女人很不情願的說︰「我不要!你把手拿開!」
還沒見過這樣的,景小西還沒等回頭,就听見桌上的酒全都嘩啦碎在地上,女人被踹倒在地上,剛才為首的人左右開弓的打她耳光,邊罵︰「他媽的,你算什麼東西!活膩歪了是不是!」
丁哥在一旁勸道︰「聶哥別生氣,這些妞都是新來的,還沒接過客人,我馬上帶下去好好教訓。」
說著,丁哥對著手下人訓斥︰「還不快收拾了!」
景小西跑去拿了抹布來擦桌子,看了眼地上倒著的女人,看起來很年輕,有二十歲嗎?她這樣的反應一定不是自願來的,正想著,有人進來把滿臉流血的女人拖了下去。
叫聶哥的人坐下來,有別的漂亮女人過來哄他,沒一會兒他消了氣,邊喝酒邊說︰「手下人怎麼做事的,死了不處理好亂扔,報紙登出那麼大的頭條,我往警察那塞多少錢,你這麼招搖也遲早惹麻煩!」
「我教訓過這幫混賬了。」
「過幾天還有貨進來,好好管著,賺了錢你我都有好日子過——」
丁哥賠笑︰「是是,跟著聶哥咱們日子都好過,不過聶哥,那邊場子的人也挪過來,卓哥會不會發現……」
「他發現了又怎麼樣,他根本就不會做生意,這也不許那也不許,規規矩矩的還賺個屁錢了!」說到這個,叫聶哥的人就帶著滿臉憤懣,「他不就仗著自己有個好老子嗎,四海的人誰服他當老大?念過幾天書有多了不起,窮酸秀才作風,搞那破度假村,會比我們賣粉賣女人賺錢?我看他怎麼死。」
「我也替聶哥你委屈,論年頭,你也是四海的老人了,他只信任唐勁和藍翎,咱們跟著他也沒有出頭日,要我說,總不能在這邊角地方偷偷模模做一輩子生意,干脆找人干掉他,四海重新洗牌怎麼聶哥也能佔個位置,他跟孟九斗得不可開交,賴給孟九沒人懷疑。」
「我沒想過嗎!王八蛋,早晚有一天讓他死無全尸!」
嘩啦一聲,正在收拾的服務員將酒杯踫了下,雖然沒有倒,但是兩個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
盯著那個白白女敕女敕的服務員,聶哥突然伸手把她的下巴給捏住了。
景小西被強迫著抬起頭,小心的賠不是︰「對……對不起聶哥,丁哥,我……」
放開她的下巴,聶哥笑笑︰「你這的服務員倒是越來越漂亮了。」
丁哥也笑,看著景小西,一皺眉︰「趕緊下去。」
從那間房出來,景小西只覺得後背發涼——她想起那個人是誰了,以前小潘相機被夜總會的人搶走摔壞,她跟著去討說法,當時就在夜總會看見過這個人,他是尹卓為的手下,沒錯,他背著尹卓為虧空他的生意,還想殺了他。
將碎片扔到垃圾桶,她想從後門走出去喘口氣,他應該認不出自己,都那麼久了,自己現在又畫了濃妝,就是老媽站在跟前也未必認得出。
後巷狹窄昏暗,但是空氣卻不像里面那麼污濁,她站了會兒,就看見不遠處有幾個人在圍打著誰,拳腳像雨點一樣落下來,被打的人一點聲息也沒有。
她靠在一邊看著,好久那些人才罵罵咧咧的離開,看前後都沒人了,她才跑過去。
小心的把人翻過來,是剛才在包廂里得罪了聶哥的年輕女人,景小西試了試她的呼吸,微弱的幾乎沒有。
給她擦了一把臉上的血,景小西低聲叫她︰「你怎麼樣?醒一醒……」
好一會兒,那女人才睜開眼楮,嗚咽著說︰「我是被騙來的,我不要陪客人,我表姐被他們害死了,我要回家,求你幫幫我,我要回家……」
「你是哪里人?怎麼被騙來這里?」
她邊喘氣邊講了自己的來歷,景小西暗暗記住,也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抱著她,她有些矛盾,按那個聶哥的說法,他在警察內部有過打點,現在報警的話,警察來了能查到什麼,查到什麼之後又如何處理都是未知數,她要是擅作主張打草驚蛇,以後就更難找到線索了,這個地方還會更長久的存在。
咬咬牙,她說︰「你再忍幾天,過幾天我想辦法救你出去……」
說著,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丹姐的聲音傳來︰「又是那個死丫頭在惹事,看我不剝了她的皮!你們打歸打,別打壞了臉!」
景小西听見聲音,急忙放下她,袖子被死死抓住,她心里很不好受,可是人越走越近,她只得咬咬牙掰開,迅速躲回門里。
回到休息室,她癱坐在椅子上起不來,洗了手還是洗不掉血腥味,她無法想象那麼年輕的女孩就要遭遇這麼可怕的事情……世界上的黑暗那麼多,她的力量卻那麼微弱。
想起尹卓為,她也覺得憎恨,他就是那個圈子里的人,他做的事不會比眼前看到的好多少,他被殺了也許對這個社會是好事……她的手一直握著手機,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卻也無法將它收回來。
好一會兒,她在手機里編寫短信,寫幾個字又刪掉,怎麼說?沒頭沒腦的告訴他有個手下背叛他想殺他?他會信才怪!
再說,又跟他沒關系,這麼多事干什麼……
越想越心煩,陳辛開門來叫她,正想將剛才的情況告訴她,景小西連忙將手機收起來,起身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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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完,明天見~卓哥下一章就要和小西來一次重大跨越,今天加更了兩千字~咳咳,各位的月票繼續踴躍投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