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鈴與總司相繼步出千鳥閣,安倍鈴取出一張符紙向千鳥閣扔去,符咒化為一道紫色光圈,籠罩在千鳥閣之上,少頃又化為符紙飛回鈴的手中。
「你剛剛在做什麼?」總司好奇的問道。
「所有千鳥閣的人都會忘記今夜發生的一切,自然他們也不會好奇自己為什麼會忘記這一切。」安倍鈴微微一笑,準備離開,卻發現束發帶遺落在了千鳥閣,輕聲嘆息︰「看來我今天又要披頭散發的回去了,不知道會不會被人當成女鬼!」
總司輕笑︰「即使是女鬼,也是一只美艷的鬼,今夜的你美得動人心弦。」
「噓,別說話,讓我享受一下這難得的安靜吧!好久都沒有這麼舒心的感覺了。」安倍鈴輕聲說道。
兩人並肩走在月光照耀下的柏油路上,寧靜而安逸。
就在兩人快要走到先前的旅館時,總司忽然停下了腳步,並叫住了安倍鈴︰「鈴!」
「怎麼了,總司。有什麼事嗎?」安倍鈴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輕輕的問道,月光照射在她的身上,宛似從天而降的仙女;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瑰姿艷逸,儀靜休閑。
總司看呆了眼,但他很快就回了神。他抬頭看著月亮︰「如果哪一天,你要離開了,你會不會將我們之于你的記憶刪去?」
安倍鈴輕輕點頭,沒有絲毫猶豫。
「為什麼?」總司苦澀的問道。
安倍鈴淡淡一笑,選擇了沉默。在心里輕聲地說,因為,我不希望我的離開使你們悲傷,我不想你們傷心,我希望你們能幸福,只是這樣而已。如果我有這個能力的話,我想封印哥哥的記憶;因為,病弱如我,不知道何時會長睡不醒,我不要哥哥傷心,我真心的希望所有認識我的人都可以幸福快樂。
安倍鈴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間,總司悲傷地發現自己永遠也看不透這個謎一樣的女孩,溫柔善良,月復黑恐怖,到底哪一個是這個總是面帶微笑的少女的真面目?亦或,兩個都是。
屋里,淺藍已經睡熟,安倍鈴只感覺氣血上涌,一股腥甜涌上喉間,透過密齒,逸溢出嘴角。自己還有多少時間?她不知道,她感到雙腿無法支撐自己身體的重量,天旋地轉,無力的癱倒在地上。
時間仿佛又回到了上次大夫替自己診斷之時,半睡半醒的自己仿佛迷糊中听到了大夫的嘆息︰「安倍大人,令妹,恐怕時日不多了,多則一年,少則半年,鈴小姐便無藥可治了,到那時可就回天乏術了!」一滴溫熱的液體滴落在我的臉上,哥哥輕輕地抱著我,背對著大夫,用冷淡的語氣道︰「鈴兒不會有事的,只要按時吃藥,她總有一天會好的。」
「大人,您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小姐的病情您最了解了,如果不是藥物的延命功效,小姐她恐怕早就已經香消玉殞了。」大夫嘆息良久,終離去。
我緊閉著眼,不願讓哥哥知道自己已經听到他們的談話了,否則的話,哥哥會更加的傷心的,鈴不要哥哥傷心難過;其實鈴真的不怕死,只是鈴害怕哥哥傷心,哥哥,別哭,鈴真的不怕。
「鈴姐姐,鈴姐姐,你怎麼了,快醒醒啊!快來人啊!救命啊……」淺藍一覺醒來看見,倒在地下昏迷不醒的安倍鈴,著實嚇了一跳,抽泣著喊人幫忙。
齋藤和總司听見淺藍的哭聲,立刻沖進她們的房間。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二人焦急地問道,總司看到躺在地上的安倍鈴,彎腰將她抱到床上。
「我……我不知道,我一醒來,鈴姐姐就這樣了。姐姐不會有事吧?」淺藍眼淚汪汪的說道,眼楮一直沒從安倍鈴的身上移開。
「齋藤,你在這里照顧她們,我去找大夫。」總司說完便跑了出去。
齋藤叫店里的伙計準備了毛巾和熱水,又讓淺藍為她插去嘴角的鮮血。
片刻過後,安倍鈴幽幽的醒了過來,她扯著嘴角微微的苦笑。
「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丑啊?」安倍鈴無力的說道,「我好渴,可以給我杯水嗎?」
「姐姐,喝水。姐姐不管什麼時候都是美麗的代名詞。」淺藍端來一杯水齋藤將安倍鈴扶靠在自己身上,淺藍小心翼翼的喂給她水喝;待她喝完,齋藤又扶她重新躺好。
「鈴小姐。」齋藤輕聲地喚道;安倍鈴略顯不悅,但仍是微笑的面對著齋藤︰「叫我鈴便可,無須客氣。」
「好。鈴,能告訴我,你今天為什麼會昏倒嗎?」齋藤開門見山的問道。
「沒什麼事,大概是昨夜太過勞累了吧,我的身體本來就弱,生命都是靠藥物來維持的。你懂得當生命進入倒計時而自己卻無法改變什麼,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親人傷心難過時的痛楚嗎?」安倍鈴淡淡的語氣中隱藏著絲絲的憂傷,「我從來都不怕死,真的一點都不怕;可是我怕哥哥傷心,我怕哥哥以後沒人陪伴,這種悲傷地心情你可曾有過?」
「我之所以微笑,是因為我不想哥哥看到我哭泣的臉,那樣他會更加的傷心的。請你們答應我一件事,如果,如果我沒能熬到哥哥來接我,我會將我的魂魄以及軀體封印在念之鏡中,請你們將鏡子交給我哥哥,答應我,好嗎?」安倍鈴淚眼婆娑的懇求道。
「你不可以對自己這麼的沒有信心,你還有哥哥需要陪伴,你怎麼可以就這麼放棄自己呢!你的病一定會好起來的。」齋藤真誠的安慰道。
「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了,這一點,我不想自欺欺人。請兩位答應我的請求好嗎?」安倍鈴的眼眸被一層濃濃的哀傷所覆蓋,以及絕望與不舍。
齋藤不忍心拒絕如此無助憂傷的安倍鈴,輕輕地點了點頭。
屋里安靜了片刻後,總司便帶著大夫破門而入,見到蘇醒但面色仍舊蒼白的鈴後,眉頭不由得緊了緊︰「大夫,她就是我剛剛和你說的病人。」說完,轉頭對安倍鈴說道︰「鈴,這位是平安京里最有威望的大夫北藤澪,他們家世代行醫,把你的手伸出來給大夫看看。」
總司帶來的大夫是一個長相極為俊秀的少年,他在安倍鈴的床前坐下。
「北藤伏是你什麼人?」安倍鈴將手伸出,好奇的問道。
「他是在下的先祖,不知安倍小姐如何得知先祖名字的?」北藤澪不解的問道,見安倍鈴笑而不答,他也沒繼續問,繼續準備為安倍鈴號脈;而當他為安倍鈴號脈時,驚訝的發現了一件事。
「安倍小姐的脈象與先祖記錄的安倍晴明大人的妹妹的脈象竟是如此的相似,而且沖田君昨日帶來的藥方與我先祖所遺留的那張藥方完全相同,這究竟是為何?」北藤澪滿臉困惑。
總司焦急的問道︰「鈴的病嚴重嗎?」
「那根本不是病,按她的脈象與那張藥方所示,安倍小姐應該是從小就體弱多病,若不是常年服藥,恐怕是活不到此時的。」北藤澪說出自己的見解,轉身對著安倍鈴,「冒昧的問一句,不知安倍小姐怎麼會有我們家祖傳的藥方的?」
「那是北藤大哥給我開的藥方,那一年我十歲,他十五歲。我的身體突然變差許多,連日高燒不退,從小就有醫學神童美譽的北藤大哥費了許多心力研究出這延命的藥方。」安倍鈴微笑,「我就是安倍晴明的妹妹,安倍鈴。」
眾人皆被安倍鈴所說之事嚇了一跳,安倍鈴苦笑了一聲︰「總司,你昨天問我怎麼會知道安倍家的家規,現在我告訴你,那不只是因為我是安倍家族的人,更是因為那些變態的家規是我定的。昨晚安倍流火說念之鏡消失于人間已幾百年了,而我卻擁有念之鏡,這個事正是我來自幾百年前的最好證明!」安倍鈴垂下了眼臉,「你們還不相信我嗎?」
「我信,」總司眼神堅定,「只要是你說的,我都相信。」
「很少有人知道北藤伏這個名字,更少有人知道那張藥方的存在,而藥方的由來也只有我們自家人知道,藥方,只有繼承人才有資格看,就憑著這個,我也相信你。」北藤澪也淡淡的回答。
「我知道,姐姐是不會騙我的,無論你是幾百年前的人還是幾百年後的人,你都是我喜歡的鈴姐姐。」淺藍微笑著看著安倍鈴,安倍鈴感動地落淚。
「你就是你,獨一無二的存在。」不善言辭的齋藤簡潔的說道。
「謝謝你們,在我為數不多的生命里可以遇見你們,是上天對我的恩賜。」安倍鈴笑得燦爛,「我要離開了,明天。」
「去哪里?」四個人異口同聲問道。
「你的身體十分的虛弱,你需要休息,實在不適合四處奔波。」北藤澪的語氣十分堅定,「如果先祖知道我眼睜睜的看著他的鈴兒妹妹摧殘自己的身體,一定會氣自己有一個不孝子孫的。」
「沒有關系的,我只要今天按時喝藥,明天我的身體一定會恢復的,你們大可不必擔心。」安倍鈴翻了個不符合自己形象的白眼,「更何況你祖先的魂魄早已投胎轉世去了,哪有那閑情管這事!」
「你要去哪里?我們陪你去好嗎?」總司溫柔地問道。他實在不想就這麼快的失去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心。
「我要去現在的安倍家處理一些事情,你們不便插手的。」安倍鈴微眯著雙眼,「由于我的執念使我的族人世代背負了許多他人沒有的負擔,我現在想通了,我要給他們自由。」召喚出一個式神,一個黑衣冷漠的美麗少女出現在床邊。
「主人找我有何事?」她看著窗外冷淡的問道。是的,她是蓮見,自從五百年前死過一回後,蓮見的笑容便從此在她臉上消失了。
「蓮見姐姐?」安倍鈴疑惑的看著蓮見,記憶中的蓮見姐姐有著世界上最溫柔的微笑,而眼前的女子雖有著同樣的樣貌,但那份笑容卻消失無蹤了。
蓮見听見了那熟悉的聲音,順著聲音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兒,臉上的表情十分復雜,有驚喜,有不可置信,又害怕,「鈴兒,是你嗎?真的是你嗎?姐姐沒有想到還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
「姐姐,是我,是我,我是你最疼的鈴兒!」安倍鈴微笑,「哥哥把我送到了幾百年之後,還能夠再見到姐姐,我也好開心!」
「鈴兒,你怎麼了,為什麼你的臉色這麼蒼白?」蓮見焦急的問道,完全無視了周圍的那些有呼吸的生物。
一直被蓮見當成空氣的眾人干咳了一聲,將身為大夫北藤澪推了出來。
「蓮見小姐,安倍小姐之前過于勞累,積勞成疾,昨日體力不支昏倒了。」北藤澪在眾人的注視中講述著事情的前因後果,「不過您不必擔心,待會在下就為她開一道藥方,對她的身體會有一定的幫助的。」
「那就有勞大夫了。」安倍鈴對著北藤澪淺淺的一笑,隨即笑著對蓮見說道,「姐姐這三位是我在這邊所交的朋友,沖田總司、齋藤和淺藍;而這位大夫是北藤大哥的後代北藤澪。」
「你們好!我是蓮見。非常感謝你們這麼照顧我妹妹。」蓮見對著眾人柔柔一笑,「對了,鈴兒,你召喚我所謂何事呀?」
「姐姐,請你將我曾經交予你保管的盒子拿給北藤大夫吧,這畢竟是他祖先之物,應當物歸原主了。」安倍鈴無力的說到,「姐姐,我累了,我先睡一會,你們先出去吧,在中午之前把我叫醒就行了。」說完便沉沉的睡去了。
蓮見望著安倍鈴熟睡的臉幽幽的嘆了一口氣,隨口念了一句咒文,一個精致的盒子出現在眾人眼前。將盒子交到北藤伏的手中,然旁若無人的坐在桌子,眨眼間,一把古琴出現在桌上,蓮見的手指在琴弦上來回撥動,悠揚的琴聲在房中纏繞,原本浮躁的心竟奇跡般的平靜了下來。
仿佛一切的煩惱憂愁都消失了一般,身心頓覺輕松了不少,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閉上雙眼,楊柳依依,湖畔野芳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陰,微風吹拂水波不興,仿佛身處一個世外桃源之中,沒有戰爭,沒有死亡,沒有恐懼,沒有悲傷;有的只是自由的心,以及美好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