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更響,今夜似哀怨的很,天上竟無半兩星,亦無那皓月當空,黑洞洞,看著像哭過,可憐的厲害,更趁著這偌大的宮殿,空曠,冷清,莊嚴,寂靜,悶悶的壓得人怪難受的。
但卻絲毫未曾影響到那鏡中端坐的女子,方才還在窗邊,似要一賞霜月以釋惆悵,開窗方覺,上天竟如此不憐惜于她,罷了,便回到梳妝台前。
那鏡子亮堂的很,不似一般的銅鏡,照得人影渾濁不堪,而鏡中的美人便是那樣活月兌月兌的映在上面,成為鏡中仙,眉如翠羽,肌如白雪,鳳眼半彎含琥珀,朱唇一顆點櫻桃,面色微蒼,似有不足之癥,眼波清淺,平添幾分愛戀,鏡中仙隨手在梳妝台上打開一個盒子,將其旋開,是胭脂,輕調了一些,涂于兩腮,面容頓時艷麗不少,她似是很滿意,便拿起梳妝台上其他物什,妝點了起來,未幾,妝成。本來清麗的面容,卻被厚厚的妝給遮住了,整個面容不再清婉恬淡,反而艷麗妖媚了起來,眼波未起,已惑人心魂,她給自己梳起高高的髻,露出白白的脖頸,頭上,頸上和耳朵被一套繁復的金飾點綴,一副貴氣不言自喻。她對著鏡子照了很久,甚是滿意,轉身走到那大紅鳳袍跟前,像撫模著什麼珍寶似的著,她一生享盡天下奇珍異寶,卻沒有哪件及得上它的,這是她的嫁衣啊,也是她等了一輩子的承諾。她將那鳳袍披上,真美,傾國傾城,絕世獨立,不過如此吧!
她似是甚為歡喜,竟便那般笑了,哼唱起貌似已經久遠的調調,輕巧的在地上打著圈圈,旋轉著,卻不小心,打翻了燭台,她似是被嚇了一跳,停頓了一下,見是火焰蔓延開的燭台,便輕撫了一下胸口,不打緊,仍舊跳著那絕艷的舞蹈,任由那星星之火成了燎原之勢,火舌襲上了整個宮牆。
「著火了,快來人啊。」一個起夜的宮婢,發現了這方的異常。
一聲驚呼,引來了眾人,當眾人手忙腳亂的跑來救火的時候,隔著火,卻見那宮主竟在跳舞,風順著未合的宮門刮入,卷起那鮮艷的裙擺,給人一種如此詭異的明麗,眾人看待了,似是身體嬌弱,受不得那風挾的微寒,跌在地上,霎時,眾人驚醒。
「快救火!」
「怎麼回事?」一道厲聲想起。
眾人山呼,「參見皇上。」
當那高高在上的皇來到時,看到的便是那樣的景象,那艷麗的女子像個孩子一樣,跌坐在大火肆虐的宮殿里,輕揉腳踝,表情嬌嗔,像只傷了爪子的小貓向主子邀寵,那樣安靜,那樣乖巧。
但宮外的人卻不是了,那皇似是怒極,氣極,痛極,一時竟不知是哪種感覺激起吼間腥甜,他強壓下這股子不適,便要沖進宮殿將那女子拽出,卻被身邊的人攔下,「皇上,萬萬不可,你們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快去救娘娘。」
不知怎的,竟起了風,火仗風勢,風助火威,火舌猛竄,一時竟無人能靠近那噴火的宮殿,皇急了,為今只有那宮內的人,才足以自救,她的輕功,是極好的,可以自保。
「夢兒,你在干什麼?,快些出來。」聲音依舊威嚴,但許是連他都不曉得,其間那恐懼的顫抖是那般的絕望。
那宮中的女子,本一直將頭埋入雙膝,宛若沉睡,聞聲抬頭,輕笑,「出去?出去干什麼?外面太冷了,這里頭暖和,我再也不出去了。」
宮外的皇,身形微顫,聲音中更多了幾分乞求,「夢兒,你快些出來,只要你出來,你想要什麼,朕都給你,無論什麼。」
「我想要些什麼?」那女子近乎痴傻的歪頭想了半晌,「其實,我從不曾想向你討要些什麼,若你非要許我一樣的話,那便,永生永世,不復相見吧。「話畢,留給那皇一抹明媚的笑靨,轉身向那火旺處跑去。
「不!」
瞬間,宮殿崩塌,掙月兌眾人的皇,跑向宮殿的腳步,便那般生生軟了下來,跌倒在一片,斷壁殘垣中。
火滅,那皇似是不信,徒手挖著那廢墟,直到雙手挖爛,指蓋月兌落,血流如注,未曾停歇,眾人誰都不敢上前勸上一勸,唯一敢勸的那人,已經不在了,且再也回不來了。
直到挖到半截胳膊的殘骸,手中似乎握著什麼,皇用力剝開,竟是一塊龍鳳呈祥的玉佩,皇似乎看到什麼可怖的事物,終于抑制不住,猛地吐了一口血,跌坐到地上,落地,玉碎。
翌日,整個皇城都在議論此事,他們不懂,那女子為何要尋死。
皇上對她何其寵愛,為得她,不惜弒君奪位,不惜引起兩國干戈,為封她為妃,不惜怒排眾議,血流成河,為順她一口氣,不惜斬御馬,殺功臣,為給她慶生,不惜折損千軍萬馬,奪一國,只因她想要那國的國寶做件飾物,為滿她的野心,不惜殺結發之妻,封她為後,此等榮寵,此等愛護,她怎會在封後前一夜**于寢宮呢?如此決絕,不留一絲余地。
而她死後,皇帝便封了那座宮殿,未舉辦任何葬典,連民間要禁辦紅事,只著黑白兩色衣物的詔令都沒有頒下,甚至,連那廢墟中的尸體,都不曾有人去斂上一斂,除了那半截焦黑的殘肢,整個尸體都還埋在廢墟中。
而與此同時,南方一個文弱小國,卻大肆舉行了國喪,皇帝親自為一個妃子披麻戴孝,拿著她生前最愛的衣物,在皇陵里,給她立了個衣冠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