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听說過空靜大師?」
「就是那個佛法博大精深,能通古今,知未來的大師?」
「嗯,看來空靜大師的名氣確實不小啊。」慕容婉夢若有所思地看著風明。
「傳聞一次我朝開國高祖皇帝來此上香,便與他在寺中單獨交談了一夜,告訴高祖一個有關王朝氣數的預言,後高祖便想拜他為國師,但多次下旨,他都避而不見,只想閉關修行,高祖雖然懊惱,可空靜大師畢竟是得道高僧,又不能來硬的,此事只得作罷。」
風明注意到慕容婉夢一直盯著他看,便回頭,慕容婉夢忙轉移視線,陷入沉思。
「不錯,這個亭子,是高祖下令為空靜大師的妻子修建的。」
「空靜大師的妻子?」
「嗯。」
「空靜大師本來只是一個江湖術士罷了,偶然一次協同已經身懷六甲的妻子來萬國寺上香,沒想到竟然突然醍醐灌頂,大徹大悟,參透紅塵,拋棄妻子,便要梯度做和尚,做得道高僧,不管他的妻子怎樣去哀求,但他決心已定,都沒有用。已經懷孕六個月的妻子,哭倒在佛前,他都不曾回一下頭。方丈命人把他的妻子被人送下山安頓好。那位女子是一個痴情人,她相信只要她夠堅持,夠痴心,那個男人就一定會回心轉意的,便在山下建屋住了下來,幫人洗衣服為生,每天還要做好三餐,爬上那一千九百九十九級台階,挺著個大肚子,給他送飯,就像一切都不曾發生過,她只是滿心歡喜的去看望上工的丈夫,隔著一扇門,去告訴他家里的情況,多是一切安好,偶爾也會發些牢騷,直到孩子出生,孩子長大,孩子娶親,年華老去,紅顏白發,只是每天痴痴地去守著那扇門,卻始終不願去相信,門後那個人,早已不是她的良人,而她于他也不過是芸芸眾生里的一個而已。這個女子已經愛痴了,呆呆傻傻的抱著回憶,抱著假象,苦等成灰,一夜之間,落花成冢,卻始終沒有換回那人的一個回眸。高祖感其忠義,便下令建了這座亭子,雖是如此見不得光,但好歹,有人記得她了。歷史上有了她翩躚的一筆。」
「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淒美的故事。」
「美嗎?我怎麼只是覺得淒涼呢?那男人為了自己的一世盛名,拋棄自己的責任,讓一個女子為他承受那麼多,而他又真正快樂了嗎?世人都說他已然得道,若他真的修煉成一代高僧,那他為什麼從來不敢邁出那扇門一步?若他真的忘記了,為什麼他可以對所有人做到博愛,而偏偏對自己的妻子如此殘忍,下雨不曾為她撐傘,降霜不曾為她添衣,任由她受著挨著,他欺騙了所有人,但他唯一騙不了的那個,就是他自己,說他是一代高僧不如說他是一個不負責任的偽君子,假聖人。」
風明看著這個異常激動的小兄弟,不知怎麼,月兌口而出,「若是我,絕對不會那樣,哪怕我負盡天下人,卻絕不會傷她一下。」
本來正在為那位女子打抱不平的慕容婉夢,一臉嫉恨之色還未褪盡,驀然听到他這番話,愣了一下,回頭看著他,而風明也一順不順的注視著她。
「女子一生的幸福與寄托無非就是找到自己的良人,而身為男子,上天賦予他天生的責任,不是保家衛國而是認真的守護好自己身邊的每一個女子,去讓她們快樂,去讓她們幸福,憐惜她們,愛護她們,而不是把她們當做商品與擺設。」
風明的這番言論著實把慕容婉夢徹底震驚了。
剛才她的那番話本不該跟一個他這樣的男子說,但是她說了,而剛剛他的那番話,本不該由他這樣的男子說,但是他卻很自然的說了。在這個男權至上的世道,女人可以是發泄的工具,可以是換的財富的手段,可以是幫助上位的助力,但她們卻從來不曾是一個理所應當被認真,而且還是呵護的人。女人的柔弱可以用來欣賞,她們的眼淚可以用來取悅,但是卻絕不會被用來珍惜,但是,他,他懂,他懂女子的悲苦,他懂得女子的珍貴,尤其是那一抹微笑,最是心頭的月光。
這是一個怎樣溫柔的男子啊!
氣氛頓時曖昧起來,清風不知何時拂過妖嬈的柳樹,幾片葉子,擦過慕容婉夢清麗的臉頰,落在她的肩上。風明抬起他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為她取下,微涼的手指不小心踫到慕容婉夢的臉頰,引得二人臉上都爬上了可疑的紅暈。
「公子,取來了。」
于之田的聲音打破了二人的尷尬,難怪剛才他一直不在,原來是被派去拿筆墨了,嗯?等等,筆墨。
「我見這里的對聯空著,所以想把它添上。」
「哎……」本來慕容婉夢想阻止他,但卻停了下來,一來她想在看看這位公子驚訝時的可愛樣子,二來她也很想知道,他到底要寫些什麼。
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好聯,真想不到,他的文學素養也這麼高,而且他的字也想當漂亮,龍飛鳳舞,翩若驚鴻,矯若驚龍,自有一番大氣蘊含其中。
慕容婉夢心里滿是吃驚與贊嘆。
等等,不對,怎麼會這樣。
看著那副漂亮的對聯仿佛生根一樣定在上面,慕容婉夢更是大吃一驚,怎麼會這樣,這個男人究竟是誰?這怎麼會,怎麼可能!
「慕容,怎麼痴傻了?為兄寫的如何?」
慕容婉夢馬上回過神來,「啊,甚好,甚好,我不懂什麼對聯詩詞的,但是我一看就知道很好。」不知怎麼,慕容婉夢一陣慌亂,不想再與他多做交流,只想快些離開這個男子,便裝的憨傻了起來。
甚至連風明臉上浮現的一抹失望的神色也沒有看在眼里。
「風大哥,時辰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免得家人擔心。」
「是啊,少爺,我們也該回去了,老爺和夫人恐怕也急壞了。」于之田本來還在愁苦著怎麼勸這位難伺候的主子回去,現在慕容婉夢這樣說,便立馬順了下來。
「是哦。」風明臉上掩不住的失望與不舍。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喜怒形于色,單純干淨的可愛,讓人想接近,想保護,所以一開始慕容婉夢陷進去了,但是他真的如他外表那樣無害嗎?
一向有防人之心的慕容婉夢,不知怎麼搞得,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不設防,還好,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不然她一定會把風明那兩只撲扇的大眼楮挖出來。
「想不到這麼快就要分別了,慕容你會想我嗎?」
「嗯?」
慕容婉夢看著風明滿臉的期待,「會啊。」
「不如你告訴我你家在哪兒,我去找你啊。」
「額,不要了,我家不在京城,我是隨家父來京城做生意,現在住在客棧。」
「哦,是哪個客棧啊?」
「悅來客棧。」也不知道有沒有這個客棧,慕容婉夢隨便編了一個。
「那,我如果邀請你去我家做客,你會去嗎?」
「會,會。」慕容婉夢像哄孩子一樣哄著他,心里巴不得以後再也不見。
「那,什麼時候啊?」
「有緣千里來相會啊。」
風明愣了一下,一陣輕笑,「嗯,有道理,再回。」
「後悔有期。」
風明看著慕容婉夢離開的背影,滿是愉悅地笑,他的第一個朋友,他一定會去找他,他也一定會好好珍惜他的。
殊不知,此次一別,便是一場錯過,再見時,卻已物是人非,他已給不起她那樣的承諾了,而她亦心有所屬,不願意要他的真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