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8-02
翌日清晨,廬州城早早的在清晨的微風中醒來,市井小民們除了開始一天的討生活之外,心里也多了一件事情;今日蘇家小官人將要在府衙受審,原本平淡無奇,街面上每天都要發生十數起的打架斗毆事件,因為牽扯到蘇記少東家和知府衙內而備受關注。
辰時起,陸陸續續便有人來到府衙門前晃悠,想尋個好位置,便于旁觀;接近巳時,廬州府衙大堂前已經水泄不通,近七八百名廬州居民聚集在堂前場地,但旁觀的位置不多,能有資格進入大堂旁听的除了李重等身有官職之人外,便只有涉案之人的家屬了;其他人只得全部擁在府衙門口探頭朝里邊張望,後面的人看不見的便擁著往里擠,直擠得人堆東倒西歪,百姓叫罵不迭,若不是在府衙門口,恐怕早就互相開打了。
蘇家眾人除了蒙在鼓里的王老夫人之外,悉數登場,他們早早的便被安排進大堂內側邊的地域站定,而對面的則是商會的幾名會長,也不知道是憑借什麼身份在大堂上佔據了一席之地。
巳時正,衙役們手執殺威棒繞堂一圈,手中棍棒亂舞將擁擠的百姓們往後逼退數步,用黃泥粉劃下橫線,頭戴高冠的班頭大喝道︰「知府大人即將升堂,諸位噤聲慎行莫要擁擠吵鬧,凡大聲喧嘩者拖入大堂棒責三十,凡越過黃線者同此辦理,諸位鄉親父老听清楚了,屆時莫怪我等言之不預。」
百姓們不敢違抗官府之令,站在頭排的忙低頭看看自己跟黃線之間的距離,即便是離開還有半步之遙,仍舊為了穩妥起見,往後縮回半步。
衙役們回歸兩旁,班頭一聲長呼︰「升堂……嘍。」
兩排衙役們紛紛以棒端杵地,發出有節奏的‘篤篤’之聲,口中齊聲大呼道︰「威……武……」
大堂側門處一名衙役高挑錦簾,一行人魚貫而出,走在前面一人長臉黑須凹頰小眼,身著曲領大袖綠色官服,腰間束黑色革帶,頭上戴黑紗襆頭,腳登白底高靴,走起路來挺胸昂首,顯得器宇不凡,此人正是廬州知府朱世庸。
跟在身後的乃是同知、府丞、主簿、師爺等一干府衙的班子成員,這麼小的案子,竟然班底齊聚,可謂是重視之極。
朱世庸邁著方步來到大堂衙案後站定,一雙小眼緩緩掃過堂下,眼光所到之處,百姓們原本的‘嗡嗡’聲頓時停息,官威著實不小。
朱世庸滿意的撩起官袍施施然在《明鏡高懸》的大匾額下坐定,他坐下了,身後的同知、府丞、主簿等一干人才分別在各自的案後坐下,師爺無座,立于知府身旁隨時候命。
朱世庸‘啪’的一拍驚堂木,咳嗽一聲開口道︰「廬州小民蘇錦當街毆打廬州秀才朱天順一案現在審理,諸位旁听家屬百姓不得喧嘩吵鬧,違者當咆哮公堂論處。」
衙役們配合的高呼︰「威武……」
呼聲停息,朱世庸喝道︰「帶原告被告上堂。」
衙役們將早就候在偏房中的蘇錦和朱天順帶了出來,命兩人在堂下站定,朱世庸見蘇錦並不下跪,臉色一沉喝道︰「堂下被告蘇錦,見了本官為何不跪?」
蘇錦拱手施禮道︰「草民蘇錦見過知府大人,敢問今日是否是大人審理此案?」
朱世庸皺眉道︰「你難道不知本府是廬州知府麼?在我的大堂自然是我來審理,本官問你如何見我不跪,你又問此言怎地?是否要本官先教教你如何尊敬官長麼?」
周圍旁听的晏碧雲李重等人暗暗著急,蘇錦一上來就被人抓住把柄,知府的話語中已經隱隱有發作之意,見了官長無論原被告或者證人都需跪拜行禮,蘇錦既無官身,亦無功名,見官不跪便是罪過一樁,朱世庸若是藉此打蘇錦十棒懲戒,也無人能駁斥他假公濟私了。
眾人正著急蘇錦的不智,只听蘇錦再施一禮道︰「大人息怒,草民此舉是為大人著想,大人今日本不該坐在這大堂上審案,故而不能大禮參拜。」
「住口……」朱世庸大怒,這小子信口雌黃,居然說自己不該在這大堂上審案,簡直無禮之極。
「來人,將犯人蘇錦打上二十棒,以懲戒其藐視公堂,出言放肆。」朱世庸喝道。
兩名衙役大喝上前,一把抓住蘇錦的胳膊就往地上按,蘇家眾人大驚失色,但是毫無辦法;商會一幫人相視而笑,心中得意不已,這小子怕是失心瘋了,居然在大堂上胡鬧,這不是找抽麼?原本想動他的板子還需動一番腦筋,這下把撅起來送上門了。
蘇錦大聲笑道︰「原來果真如此,朝廷律法在知府大人這里如同擺設,看來知府大人是廬州的天了,草民連話都說不完便要挨板子,好一個明鏡高懸,哈哈哈。」
圍觀眾人大驚失色,蘇錦這幾句話直指朱知府枉法,甚至給朱知府戴上一頂不尊大宋律法的大帽子,此驚駭之言一出,滿座皆驚。
朱世庸怒火中燒,本想立刻下令將這蘇錦狠狠懲治,但數百雙眼楮盯著,這蘇錦又語焉不詳的給他扣上一頂大帽子,若是強打,氣是出了,但是落得個眾人說嘴,說自己仗權壓人,傳出去需不好看。
朱世庸壓下一股怒氣,冷笑道︰「犯民蘇錦,今日之言你必須給本官說清楚,說的清楚明白有道理還罷了,否則這污蔑朝廷命官之罪你是跑不了了。」
蘇錦掙開雙臂,整整衣衫道︰「敢問大人,這位所謂的原告是何人?」
朱世庸心道︰這小子真他媽的會裝傻,听他說話的這種彎彎繞的口氣便值得待會再加上十板子。
「堂下原告,你是何人,來此何事,說與他听。」朱世庸決定先配合這小子。
朱天順臉上還纏著白紗帶,由于蘇錦拍他的部位就在面部,傷不重,但傷口面積不小,一條白紗實在是裹不住傷口,郎中只得在他頭上來回纏了數道,把個朱天順纏的只剩眼楮鼻孔和嘴巴在外,活月兌月兌一個僵尸造型。
「本人朱天順,狀告廬州府刁民蘇錦街頭行凶,欲制小民于死地,求大人開恩。」朱天順自作聰明加上蘇錦欲制他于死地這句話,想把事情鬧大。
蘇錦呵呵一笑道︰「朱公子,你說話要當心,剛才這句話有誣告之嫌,這個賬咱們待會算,我現在問你,你和堂上的知府老爺是什麼關系?」
朱天順不知他意有所指,茫然四顧尋求幫助,但這事可沒法撒謊,全城百姓都知道自己是知府衙內公子,難不成現在否認自己是朱家的種麼?
于是朱天順老老實實地的道︰「知府大人乃是我爹,你這小子竟扯些無關緊要問個不休,是否想拖延時間等人來救你?告訴你,今天你死定了。」
蘇錦雙手一拍道︰「衙內好大的口氣。」接著又轉頭對著外邊的圍觀的眾百姓道︰「父老鄉親們作證,這人剛才說是知府老爺的衙內公子是不是?」
眾人不知他到底要干什麼,但這話是親眼所見的事實,紛紛道︰「我等都听到了。」
蘇錦轉向朱世庸道︰「不知知府大人對這位朱公子的話可有異議呢?」
朱世庸滿肚子怒氣,這小子在大堂上儼然成了角兒,東拉西扯不知所雲,當下一拍驚堂木道︰「東拉西扯玩什麼花樣,在嗦下去,本官將不再容你。」
蘇錦伸伸舌頭道︰「看來大人是承認和這位朱公子是父子關系,那麼在下背誦一段話,請知府大人明鑒。」
當下不待朱世庸發話,自顧自朗聲背誦道︰「鞫獄官與被鞫人有親屬關系,包括內親在五服者,外親在大功以上者,在審理案件時,為防發生偏袒之虞,皆須听喚。諸鞫獄官與被鞫人……並授業師,經為本部都督、刺史、縣令……皆須听換。諸鞫獄官與被鞫人……及有仇嫌者,皆須听換。」
大多數人听得一頭霧水,但是此話听在堂上幾名官員耳中,不啻為一道驚雷,堂下人群中一位頭戴竹笠中等身材的漢子也微微點頭,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