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之時,眼前一片漆黑。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卻能聞得淡淡的龍涎香縈繞在弊端,水慕兒猛的坐起,記憶如潮般涌進腦海,她下意識的去模自己的身上,還好,衣服還在。
「夫人醒了?」一道輕裊的聲音從帳外而入,緊接著細小的光亮從那里泄了進來,有人提了燈籠而入,點燃了屋內的燈。
室內逐漸明亮之時,水慕兒這才留意到她所處的位置並不是什麼房間,而是一個大帳內。室內的擺設尤為簡單,一張書桌,幾把椅子,那裊裊不斷的龍涎香就是從那里的鏤空球中出來。而正對著床榻不遠處的地方則是一個梳妝台。
水慕兒微微皺眉,眼瞧著那女子點了燈,又去取了衣服侍奉她起身,水慕兒忍不住皺眉︰「這里是哪里?」
她張了張嘴,卻發覺嗓子居然發不出一點聲音。她心中一慌,再度張唇,卻還是一樣。
那女子看了她的動作,走近床榻來安慰一笑︰「夫人不必驚慌,御醫說了,夫人的嗓子因受了驚,所以這才發不出聲音,過些日子就會沒事了。」
水慕兒不語,卻敏感的從她話中捕捉到兩個字︰御醫。
那麼這里是……
女己開夫。她面色猛的一變,急急忙忙的下榻接著光一把掀開大帳的簾子。黑沉一片的大地之上,並不止她這一處大帳。無數的大帳大大小小的排列在周圍,不但阻擋住了她的視線,連東南西北她都甚至分不清,只怔愣的看著外面的夜,死寂一般的夜。
「夫人在找什麼?」
有聲音出現在腦後,那女子拿了一件外衫披在水慕兒肩上︰「夜里涼,夫人還是穿件衣服再出來。」
水慕兒仍由她拉著自己進屋,這才注意到身上的衣服早已不是原來自己穿的那套,她眸色猛的一變,有什麼在腦海中閃過時,她艱難的閉了閉眼。
龍飛塵究竟有沒有對她……
她不敢往下想,自顧接過那女子手中的衣服披上,人又被按在了梳妝台前,水慕兒機械的仍著身後女子的動作,眸光聚集到某一點時,面色猛的一變。
她不可思議的站起身端起桌上的銅鏡。模糊的銅鏡之中立即出現一張陌生的面容,淡淡的柳月眉,杏目朱唇。她模了模自己的臉駭然的坐在椅子上。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龍飛塵這是想困住她,徹底改變她的身份。不但給她換了張臉,竟連聲音也阻了,水慕兒心中恐慌,愈發的難以安靜下來。
怎麼辦?
難道自己竟真的要被他困住一生?
她極快的站起身走到書桌前拿了紙筆開始在紙上寫了起來。寫好後立刻呈到女子面前。
「我是什麼身份?」
六個娟秀小字躍然紙上,本該是很簡單的問題,卻見那女子古怪的看著她手中的紙張搖了搖頭︰「奴婢不識字!」
水慕兒絕望的坐下來。
好個龍飛塵,知道自己不能說話竟然找了個不識字的伺候自己,而且……她看了一眼無辜盯著自己的女子,還是這般如影隨形。
忽的一陣腳步聲傳來,在這靜謐的夜里格外清晰。
水慕兒坐在案桌旁沒有動,那桌上猶放了些未曾批改的奏折,有的甚至沒有合上露出里面朱紅的批字。那字跡沉穩有力,一如多年前他寫給自己的書信。
又或者只是別人模仿他筆跡寫給自己的書信。
水慕兒閉上眼坐在那里未動。案前有腳步移動聲,水慕兒知道定是那女子前去迎接帳外的人了。
她霍然睜開眼迅速拔了頭上的珠簪藏于袖中,然後沉默的向著門口看去。
她必須得想辦法離開!她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蕭鳳鳴去死!大帳頃刻間被人掀開一角,有人躬身走了進來。一身玄色長袍,外罩黑色長衫,襟口與衣擺均紋繡了精致的龍騰,尤其那雙同色系的靴子更是高貴不可攀。
水慕兒瞧著他腰間的兩塊紋龍玉佩,通體翠綠的玉佩定是上好的古玉,分別別在中間。水慕兒記得,當他還是王爺時,他身上便有了這兩塊玉,漸而久之,這玉似乎便成了身份的象征。
她不動聲色的看著龍飛塵走近,攏在袖中的手指幾乎刺破了掌心。從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起,幾乎都是這個男人在破壞她的生活,破壞她的一切。若沒有當初的書信交往,沒有那漫天的火焰,也許她依舊無憂無慮的在相府生活著,遠不比經歷這麼多,和他們一干王孫貴族沾惹上關系。
雙目平靜的注視著他,這份平靜讓龍飛塵忍不住皺眉︰「我知道你心里在怨我,只是而今事實已經如此,你放心,我定會真心待你,甚至將你捧上後座讓你成為這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蕭鳳鳴能給你的,我定一樣不少的捧到你手上!」
水慕兒看著他眸間黑沉的火焰,面上平靜心里卻涌起滔天駭浪。
她與他,難道真的發生了不該發生的嗎?
「慕兒……」手指輕撫上她的面容,卻被水慕兒別過臉躲過,龍飛塵手指僵在半空,半響竟也不覺得惱︰「我派人準備了些點心,你剛剛才醒,現下定然餓了……」
他站起身朝帳外走去,不一會兒便有人端了點心進來。點心一字型在案桌上擺開,龍飛塵這才走近,將其中一盤端到她面前︰「這是我派人特地潛入南漠帶回的他們的特產,听說這東西極是美味。」
他捻了一塊遞到水慕兒唇邊,示意她張口,卻被水慕兒用力撫落,雙眸冷冷的看著他。
龍飛塵頓住不語,似早料到了她這般動作,他重復捻了一塊遞到她唇邊,在她動手之前淡淡道︰「只要你安安靜靜的吃下這些點心,今後也不給朕鬧什麼情緒,朕答應你,在你不開口說願意之前不會踫你。」
聞言水慕兒抬起頭看著他,觸到他眼里一片深淵,她瞥過頭不做任何動作。見她這般,龍飛塵放下糕點緩慢的移到案旁,提了筆揮灑幾下,隨即展開呈現在她的眼前︰「以字據為憑,如何?」
水慕兒看了一眼,狐疑的視線投向他,好半響這才將那張紙疊好收入懷中,隨後自顧的坐在他剛剛坐過的位置認真的吃起來。
龍飛塵看了她許久,終于緩慢的移開步子朝著帳外走去。
這一晚,龍飛塵果然沒有再來。
早早的醒來時,那女子早已守在身側,見她醒來慌忙走近道︰「夫人,可要起了?」
水慕兒點點頭,半響又指了指帳外。
「夫人想出去走走嗎?……菊墨這就扶夫人過去。」
因為是軍營,女子行走到底諸多不便,然後一看到外面的營帳,水慕兒這才發覺,龍飛塵所帶將士應該不下于十萬。密密麻麻的營帳,即便是她在婢女菊墨的攙扶下兜兜圈圈一個上午,仍然沒有走出去。
許也是因為龍飛塵早下了命令的緣故,菊墨只待她在中間的營帳只見穿梭,偶爾踫到一兩人,他們俱都點頭哈腰,似對她這位夫人極為恭敬。想起醒來之時,菊墨所說的她收了驚嚇也不知究竟是受了何種驚嚇。
她所扮演的角色究竟是誰?
答案到了第七日時終于有了些眉目。
這日,水慕兒一早醒來,卻並沒有急著起身,她睜著眼思索著這連日來軍營的地形,為出逃做打算時,剛好便听到了帳外的說話聲。
「菊墨姑娘,這夫人還不能說話?」有一道粗獷的男聲響起,應是好奇多事的將軍。
「噓,你小聲點別吵醒了夫人!」只听菊墨壓低聲音,「這話你可別亂說,夫人可是皇上親自帶回來的,且不說她的身份,但就憑她一人獨享皇上侵帳的權利,可想而知皇上對她的寵愛,好幾次我都看到皇上半夜來看夫人,只是卻又不肯吵醒她,那眼神……」
听到這里,水慕兒下意識的皺眉。
龍飛塵半夜來瞧她?
她急急忙忙的抹了一把衣袖,見那枚珠簪還在這才略微松了口氣。看來他並沒有發覺。
這幾天,每日傍晚,龍飛塵都要來陪她用晚膳,雖身在軍營,但她的菜肴每天都能擺滿一桌子,尤其是她最喜歡的紅燒鯽魚。每日必備。
說起來也算奇怪,她也不過是第一天時多夾了那道菜幾下,從此後,她的桌上每日便是一條新鮮的鯽魚。她不由得懷疑,眼下兩國交戰,那里能有如此新鮮的魚買,虧得龍飛塵能想得法子。zVXC。
她不知道的是,她每天桌上的那道菜肴都是龍飛塵親自外出捕獲,每日天未亮,龍飛塵便獨自一人出了軍營,太陽出來時,他便染了一身晨露回來,手上更是多了一天的食材。
從水慕兒來後的七天內,從未間斷。
這日夜晚,她刻意撐著睡意熬到半夜,睡得迷迷糊糊間,竟真的感覺似有道目光注視著她,臉上亦多了異物。
她皺眉下意識側頭,那異物迅速撤去,水慕兒古怪的睜開眼,果見龍飛塵坐在床榻邊上,伸出的手半僵在空中也不知究竟是收回還是伸出去。
見她醒來,他淡淡的收回手站起身︰「吵醒你了」說罷緩緩起身離去。
水慕兒眯著眼看著昏暗的光線投映在頭頂的帷帳上,她突然眼前一亮,她怎麼能忘記了,若是想從著十來萬人的大帳中突圍出去,憑她怎麼可能。相反,若是有人帶她出去……
她悔恨的拍了一下腦袋,若說著大帳之內何人暢通無阻,這唯一最有權利的人自然當屬那身份至高之人不可。
喜悅襲上心頭,她快速的掀了被角起身疾奔帳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