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破空的驚叫聲而來,與東離雜亂的聲音混在一起,場面分外混亂。
赫連絕一受傷,南漠立刻軍心打亂,蕭鳳鳴趁了這個時機快速的入了東離大軍隊伍中︰「爾等听令,南漠大將赫連絕已被我射傷,一部分人帶皇上回營,一部分人,隨我乘勝追擊!」
被他一聲喝,眾人不由得看向他。幾名副將立刻認出他的身份,驚呼道︰「是瑾王!」
而一同前來的,還有蕭鳳鳴萬萬意料不到的一個人,已經會說話的安怡。
水慕兒吸著鼻子好生的上上下下打量完他嘀咕道︰「嗯……瘦了很多!不過,卻是我的鳳鳴,真真實實的鳳鳴!」
「爹爹……」
「王爺……」
不好,皇兄!
「憐兒?」水慕兒驚呼了聲,隨即視線又落到她懷中的小女乃娃身上,微微怔了怔,卻不過片刻已經熱淚盈眶︰「是安怡吧,安怡……」
而早在半月多前,行風便接了辦事為由,將身份巧妙的調換了過來,這樣一來,眾人算著時間這才覺著不突兀。
「安怡……」他喃喃自語的看著安怡,眾人雖在他的面上並沒有瞧出太多感情,但卻知道他此刻心中的激動。
若是眾人知道這個消息,只怕整個京城都會掀起一場滔然大波。
「王爺,不好了,淮江漲水了,水流太急,好幾個人沖入江里……我們根本過不去……」
「停下來,停下來,不要過江!」隱約的看見了遠頭有人,他慌忙大聲叫喊著,就怕遲了一步!
蕭鳳鳴聞聲看去,只見一女子,長眉杏目立在不遠處,娥挽宮裝,面上是細細描畫過的妝容,姿色雖說不上傾國傾城,但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眼瞧著她桃紅色的衣裙隨著風輕輕飄動,他微微凝了眸色,顯然,對于他來說,這張面孔實屬陌生。
水慕兒眼眶早紅成了一圈,縮在他懷里,她緊緊環住他的腰肢,眼淚不住往下掉︰「這幾月都沒有你一丁點消息,我可擔心死你了!」
待到蕭鳳鳴醒過來的時候,已是第二日午後,而大雨在瀝瀝下了一夜後,第二日一大早便停了下來。眼看著江水位置穩定,大軍這才重新搭起了繩索過了江,回到原本駐扎的軍營。而蕭鳳鳴則被安置在原本龍飛塵的大帳內。
那士兵驟然抬起頭,其余眾人微微一愣,竟也跟隨著抬起頭道︰「王爺,殺了我們吧!都是我們的錯,害得皇上……」
听到龍飛塵出事的消息,眾人也是驚異萬分,但眼下,卻唯有讓蕭鳳鳴先養好身體。
又過了兩日,直到京城里傳來南漠屯兵而進的事,蕭鳳鳴這才不得不振了精神,帶領了一半人返京,而另一半,則留下來繼續搜尋龍飛塵的下落。
「閉嘴!殺了你們?殺了你們能救回皇上嗎?」
幾人這般正是一副其樂融融的場面,卻忽的听得一道極不合時宜的怯生生的聲音喚了過來。
「撤,快撤!」不知是誰喊了聲,南漠大軍隨即在這時快速撤離。
「我來!」一旁的蕭鳳鳴剜了她眼,從憐兒手中接過安怡,小丫頭一見著美人爹爹立刻咯咯的笑出聲,不住的喚著「爹爹,爹爹」直把蕭鳳鳴樂得開懷大笑。
只要平安回來,即便連月來因為擔心他而操碎了心,也值了!
睜開眼看著頭頂陌生的大帳,蕭鳳鳴愣了幾秒鐘,猛然的劇烈咳嗽起來。他這一咳嗽立刻有了一大群人圍著床榻,而幾名軍醫也急忙上前替他把脈,他這才發覺大帳內竟站了滿滿一大帳的人。
「皇上呢?」蕭鳳鳴寒劍一指,厲聲逼問。
可是那日隨著江水一同消失的人,就如同真的從人間蒸發了一樣,任憑怎麼尋都尋不到蛛絲馬跡。
他們要的無非就是個理由。
人人只道瑾王這次立了大功,徹底的趕走了南漠人,守住了東離城池,卻無人知道的是,龍飛塵在這一場戰事中出了意外。
「那皇上呢?皇上呢!」蕭鳳鳴心下恍若被颶風刮過,寒涼一片。
他吩咐過前面的人帶皇上先走的!
雨水將他的面容沖刷得雪白,在墨色黑夜下分外駭人。幾人你看我我看你,卻忽的見到江邊的蕭鳳鳴身子一歪,他們大駭著拉住他的身子,這才發覺他竟是已經混了過去。
只怕,他人會舊事重提,以當日龍飛塵下達的聖旨說他叛國為由來治他的罪名,而對于事實上龍飛塵過後究竟有沒有赦免他,已經無關緊要。
「是,末將們這就安排下去!」見他態度這般堅決,眾人只得暫且按照他的意思行事。
人未至江口,雨勢一驚大了起來,豆大的雨點落在身上,浸濕了傷口,遍身都疼。但他顧不得這些,只是拼了命的往江口飛奔而去。
他抬頭往遠處瞧去,只見前頭黑壓壓一片,只怕是前頭下雨惹得水勢大漲,這才弄得水流湍急。
是誰?
小安怡看了看憐兒又看了看水慕兒,卻只是將小手一拍脆生生的喚道︰「爹爹,爹爹……」
她緊抱了他,聞到鼻尖熟悉的甘冽藥香,到底卻還是忍不住裂開唇角︰「到底你總算是回來了!」
幾名軍醫合力好不容易救活了他,結果他醒來就問了一句「找到了嗎?」只是听到否定的答案,他又立刻暈了過去。也就是在這日,西風以及蕭鳳羽,慕容若憐一行人終于尋來了軍醫。
窮寇莫追,更何況是一群忠心耿耿護佑赫連絕的人,若是強硬追下去,狗急了跳牆,到時候反而得不償失。
上至正三品統領,下至從九品副校尉,俱都停留在大帳內一連殷切的看著自己,里里外外,不下二十人。
終于知道蕭鳳鳴的消息時,水慕兒幾乎欣喜若狂。
她竟將水慕兒換成了爹爹!
而東離大軍便在這時佔了心機,一舉俘獲了好些南漠士兵,余下的一部分護著赫連絕逃跑的,蕭鳳鳴倒是沒有下令再追。
不得已,幾人只得抬起他,往南漠大軍原本駐扎的軍營而去。
只見他快速驅了馬上前。
「回……回王爺,江水太深太急,又加上下了大雨……原本系好的過江的繩索突然打滑松開了,一百多人,就剩了我們幾個……都沒了!」
到了第十日,眾人早已精疲力竭,蕭鳳鳴卻早已昏迷不醒。
本來要涌出的眼淚,驟然憋了回去,水慕兒破涕為笑,已是忍不住笑意的想要去抱安怡。
「安怡,快,這是娘親,快叫娘親……」
不管他出于何種原因改變主意而來,他只是知道,若是沒有皇兄,他此刻定然早已身死軍營,那里還有活命的機會。
本來就因了主將受傷,士氣大創,眾人就只等著撤離的命令了。眼下听到一聲「撤」,眾人立即四處亂竄,場面愈發混亂。
二月,京城。
「王爺,是夫人!」行風指了指不遠處入城的路口,城門口挺著大肚子立著的人,可不就是水慕兒。
幾人相視一眼點了點頭,俱都退了出去。
蕭鳳鳴怔了一怔,頓時難掩喜悅的心情,也不管身子是不是不適,強自從憐兒手中抱了安怡。
有侍衛過來稟告,蕭鳳鳴這才驚覺,不知何時月亮早躲進了雲層,而天空此刻竟也下起雨來。
「可是王爺,我們早已安排了人尋了一整日,別提人,連快衣服都找不到,這淮江延綿萬里,昨日又江水洶涌,別說是找人,就算是座房子沉下去,那也見不到底兒啊!」
一整個大營的人,沿著淮江一直尋了五日,五日來,蕭鳳鳴不吃不喝的守著,只望著一有消息立刻有人通知與他。
「你們都圍在大帳內做什麼,都出去吧!」
大軍往南漠隊伍壓去,黑壓壓一片,在淡淡月光的照耀下場面分外浩大。
「胡說什麼……縱然皇上有個什麼意外,也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你們都趕緊散了!」
手中的劍驟然落地,蕭鳳鳴踉蹌後退一步,似問話,又似自言自語︰「怎麼會沒了?」
「安怡乖,叫爹爹!」憐兒哄著她喚蕭鳳鳴。小丫頭看了看橫在床上的蕭鳳鳴,又看了看憐兒,終于女乃聲女乃氣的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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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猛然一驚,蕭鳳鳴急忙打馬往淮江方向飛奔而去。
而觸手的粘稠這才讓他們看到,他後背的一道刀傷早刺穿了衣服,此刻依然在汨汨的流著血液。
「他是龍飛塵賜給你的王妃,兩月以前,行風已經待你與人家成了親。」水慕兒低聲在他耳邊說著,聞言,蕭鳳鳴一眼瞟向一旁的行風,眸色中雖並無太多情緒行風卻慌得心虛的垂了眸子。
蕭鳳鳴踉步走著,只覺得傷口的痛早已不是痛。他踱步來到滾滾江水翻涌的江邊,驀然跪在地上︰「皇兄……是我對不起你!」
大雨將他渾身淋得濕透,那士兵哆嗦著道︰「……繩子一頭松落的時候,我們全都跌進了水里,待到我們幾個奮力游上岸的時候,才知道,其他人都沒有起來……王爺,你殺了我們吧,是我們護駕不力!你殺了我們吧!」
他險些便回不來見她……
听她這話一說,蕭鳳鳴便立刻意識到她為何這般說。
「……也沒了……」那人哆嗦片刻不敢說話,終于是整個身子伏到地上開口道。
人群驟然安靜下來,恍若在瞬間士氣大振!
回京的那天,街上人山人海。
更有甚者,只怕會講矛頭直指向他,因為對整個東離來說,龍飛塵的出事,直接最受益的人便是他。
只是待到了跟前,他翻身下馬看到的哪里有龍飛塵的影子。十來個士兵站在岸邊,身上已經濕透,他們看了蕭鳳鳴一眼,慌忙跪到地上嚇得哆嗦不止,卻不敢說一句話。
「胡說什麼……咳咳!」一口氣提不上來,只覺喉口又有抹腥甜,強自將異樣壓下去,蕭鳳鳴沉聲道︰「你們吩咐下去,一小隊一小隊的安排人馬,沿著淮江尋下去!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淮江的下游就是南漠地域,縱然……縱然皇上真的出了事,也萬不可落入他們手中,听見了嗎!」他猛然呵斥一聲,眾人只得噤了聲。
一旁的行風瞧見他也是難以自控︰「王爺,夫人日日為著你操碎了心,眼下可算是見著你們團聚!」
他心頭依舊堵得慌,眾人聞言卻無一人退出大帳,只見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跪到地上大呼道︰「我等願輔佐瑾王登上大統!」
馬兒至水慕兒三米開外的地方,他已經快速翻身下馬走至水慕兒身側,猛的將她攬進懷里,連聲音壓抑著一絲顫抖︰「慕兒……」
「對啊,是瑾王!」
皇兄之所以改了主意全軍出動的來偷襲南漠大軍,為的,只怕是他吧。
其實心中俱都心照不宣,皇上這次,怕是難逃意外了!
「是啊,王爺,我都不知道收到過多少封夫人的探听王爺音訊的信了!」行風緩步上前,而他的身後是緩步走來的蕭鳳羽和慕容若憐。
行走在大街上,看到兩岸相迎的百姓,蕭鳳鳴心中五味雜全。
他低頭在她耳邊輕喃,唇角吻著她的發,身子是抑制不住的輕顫。
「兒郎們,听瑾王命令,我們沖啊!」
蕭鳳鳴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沉靜的面容上雖未露出太多表情,但眉目間卻是難掩的波動。
總算是平安回來了!
「你不要怪他,他也是迫不得已,誰讓你一去那麼久半分消息也無,行風只得替你扛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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