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執念是一種很強大的東西,它能讓你突破極限,去完成那些不可能完成的事情,用那視死如歸的勇氣。
比如一直昏睡不醒的鄭禮勛突然醒了過來,雖然他的眼睜的極為緩慢和疲憊,可最終還是睜開,眼底有淡淡的薄霧。
很久以前,在張修的宿舍,她曾問過他,蘇易可以為我去死,你可以嗎?如果你可以,你現在就去死!然後,她打開了6樓的窗戶。
當時他的回答是,我可以為了你死,像一個英雄,像一個騎士,為了你挺身而出英勇的去死,可我不會懦弱到為了你的愛情去死。
如今,他卻真的懦弱到,如果他的死,可以換來她的愛,他死也無妨。
可他有硬生生的心疼起來,他死掉,她還怎麼去愛,怎麼去快樂,怎麼去幸福。
所以鄭禮勛在心底暗暗發誓,他和張修的愛情,必須僅有兩種可能,一是他死,她必須不愛;二是,他生,她必須愛。
他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使得被張修握在手里的手指微微的牽動了一下,張修抬頭,四目相對,她隱隱可以感覺到,他在對她笑,在對她說︰寶貝,你來了。
可事實上,他沒做任何表情,僅是睜開眼楮,告知她,他還活著。
什鄭鄭蘇。張修不知道他生了什麼病會這麼嚴重,怎麼會連動的力氣都沒有了,中午的時候他們還狠狠的纏綿過,難道是中風?听說中了風的病人都會行動不便,可是他還這麼年輕啊!
她又想起中午看見他的時候他還在輕咳,類似感冒發燒,但若是感冒發燒,大家也不會興師動眾的好似看演唱會一般聚氣此地。
她淚眼婆娑的看著鄭禮勛,又看看一直坐在病床另一邊看病歷的院長歐陽信。
「熊貓來了。」米祁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張修回頭,卻看見了蘇易。
兩人看見對方,都同時的愣了一下,不約而同的用目光向對方提問︰咦?你怎麼在這?
第一個知道答案的是蘇易,他看了看病床上蒼白的鄭禮勛,以及淚眼朦朧的張修,心里便有了答案。
張修卻更不明白了,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里,為什麼他出現了,米祁卻說熊貓來了?
蘇易怎麼會成了國寶,那個憨憨的喜歡吃綠色竹子的大熊貓,怎麼看也不會和蘇易產生什麼聯系,他是那麼討厭吃綠色的東西。
米祁,又怎麼會認識蘇易?突然之間好多疑問。
歐陽信站起來,「來的好,現在就做化驗,一切都越快越好。」
張修也跟著站了起來,「等等,回答我兩個問題,第一,你們要帶我哥做什麼化驗,第二,鄭禮勛生了什麼病?」
「白血病,骨髓配型。」米祁言簡意賅的挑明了答案,他似乎真的不太願與張修多溝通,惜字如金。
張修微微一怔,腦袋里半天沒轉過來,淚痕淺淺的掛在臉上,看起了有說不盡的委屈。
蘇易在和米祁離開之前,對著她無聲的說了一句話,讓她的心再一次排山倒海的疼了起來,他說︰只要我活著,這個世上,就沒什麼值得你哭。
現在他活著,她卻為了另一個男人哭成了淚人。
他得了白血病?白血病人臉色就一定要這般慘白嗎?應該是誤診吧,他那麼活潑,他會陪她滑冰,陪她打雪仗,這麼愛瘋愛玩的人,怎麼會生這種蹊蹺的病呢!
張修不信,所以她找來了整個病房最誠實的人,安木綿。
「小木棉,你說說,鄭禮勛得了什麼病,你要說謊,我扒光你的衣服!」
安木綿臉蛋一紅,低著頭,看向腳尖,「白……血病……」
張修一路沿著走廊里的指示牌找到米祁和歐陽信,蘇易已經被推去做化驗。
她想問問時間的始末,米祁似乎看穿她的心思,又是簡單的一句話,道破了事件的所有不明︰他們兩個同父異母,都是熊貓血。
張修徹底傻了,突發事件太多,一時半會難以消化。可她還不至于問米祁為何蘇易和鄭禮勛是兄弟這樣的傻話,這種問題更適合問那個死了的蘇品正。
「你們有沒有問過,蘇易他願意不願意!」
「不願意也要願意。」米祁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歐陽信說,這是一個奇跡,是老天讓鄭禮勛活下去的奇跡。
蘇易和他的配型很成功,只是,蘇易不肯在手術書上簽字。
最開始他將他從監獄里救出來的時候,他是心存感激的。可如果他真的拿自己為兄弟看待,根本連最初的兩年都不會讓他在監獄里度過,更不會把米祁送到他身邊,牢籠般的禁錮了他四年,若不是他演了一場令米祁深信不疑的愛情戲,米祁也不會放松警惕,自己更不會有機會從俄羅斯逃回來。
他看到米祁有多憤恨和惡心,看到鄭禮勛就有多憤恨和惡心,即使他是自己的兄弟!
他躺在公寓的床上,大床背面的落地窗敞開著,紗簾被冷風卷起,在房間里翻飛出妖嬈的模樣。
張修走到窗邊將窗關上,看著蘇易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不由的聯想到了鄭禮勛,他現在生死不明。
癌癥可能不會在一夜之間要了他的命,可卻能讓他漫長的疼著痛著最後飽含不舍的離開人世,這當然不是她想看到的,那個男人曾對自己千般萬般好,她舍不得他死!
她躺到他的身邊,拉起他的手臂放在她的腦後,給自己做了一個堅實的枕頭,「蘇易?」
他不理。
「蘇易……」
他不應。
「小易……」Pxxf。
終于,他側過頭,眉清目秀,亮如星辰,「干嘛?」
「救救鄭禮勛,好不好?」
他閉上眼楮,不回答她的問題,沉默代表了拒絕。
「小易,你們是兄弟,本是同根生……」
他倏地睜開眼楮,帶著一絲寒氣,「你在為了那個男人和我求情?」
張修眨眨眼,「你不在的這些年,他把我照顧的很好,我總是要報答的。」
「如果你知道他對我做過什麼,你就不會這麼想了。」他冷冷的說。
「他對你做過什麼?」她真的很好奇這個問題,她想知道,這6年里,蘇易到底發生了什麼,可用總覺得那是蘇易的痛處,所以她總是問的小心翼翼旁敲側擊。
「我說過,我不想說的事情你不要問。」
「可你現在是在拿他的生命開玩笑你知道嗎?他是活生生的人,明明知道你可以救他你卻不救,你怎麼變得這麼冷血!你能舍命救我,能舍命就季暖,現在只是需要你的骨髓來救你兄弟的命,你卻不肯,骨髓還會再生,兄弟會再生嗎?」
蘇易抿著嘴冷笑了一聲,唇邊的梨渦深深的陷了進去。
當初鄭禮勛明明知道可以將自己從監獄救出去,不還是讓自己蹲了兩年的大牢,與那些窮凶極惡的重刑犯在一起,讓他生不如死!他明明有機會讓自己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哪怕不是愛張修不是愛季暖而是愛一個與他毫不相干的普通女人,卻還是安排了米祁去禁錮自己!他有那麼多明知道,卻還是傷害了自己,他何嘗不是冷血,看來,他和鄭禮勛,是遺傳了蘇品正,所謂人性,只是在你把對方當做人時才願意談及的話題,如果對方只是個人渣,就沒有人性可談。
他所念及的對鄭禮勛的兄弟之情,說白了,只是為了讓張修有著簡簡單單的幸福,如今他們已經離婚,他和鄭禮勛,還有何情分可言!
「我不會救他,我也沒有害他,只是對他的事,不想理睬而已。」
張修不高興了,盤著腿坐在他的面前,「我不喜歡你這麼冷漠,小易,你以前是個熱心腸的人,對每個人都能真誠的微笑,為什麼現在不能了?你既然能同意做配型,說明你心底里也像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救他,現在答案揭曉了,你就是他的救星」
「我只想當你一個人的救星,我再也不想救別人了,太累,沒有好報。」
「你救他就等同于救我!小易,救救他吧。」
蘇易突然眯起了眼楮,也坐了起來,一臉狐疑的問,「你後悔和他離婚了吧?想讓我救活他然後你要回到他的身邊嗎?」
張修睜大了眼楮,重復道,「回到他身邊?不!我只要在你身邊,你忘記了嗎?我愛的是你,從前到現在,一直都是。」
蘇易溫柔的笑了笑,將她抱進自己的懷里,在她耳邊輕輕吹氣,「可能,我怕他會再一次把你從我身邊帶走,像六年前一樣,萬一這一次,他不僅帶走了你的身體,還帶走了你的心,我該怎麼辦……」
「不會的,小易,我發誓。」
張修不知道,一個人如果重復別人的問題,再做回答,那麼她的答案一定是謊言。
「好吧,我答應你,可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她好奇的看向他。
「不要再為了他流眼淚,確切的說,我不要你為任何男人流眼淚,包括我,你記不記得我說過,這個世界上,除非我死了,否則沒有任何事情值得你流眼淚,我想要活到很老,至少比你多活一天。先走的人,總是好過一些,活下來的人,才痛苦。我都不舍得你流淚,怎麼舍得你痛苦?我之所以答應你救他,不是因為他是我哥哥,別說他和我不同母,就是同母,憑他做多那些讓我惡心的事,我都有足夠的理由袖手旁觀,我救他,只是不想你難過,不想你失望,不想他死了以後你會對他念念不忘,我救他,是因為我愛你,我很愛很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