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恍然斷送幾春秋（7）
「讓明珠跟我們回去吧。」凌玖月淡雅的開口，細雨霏霏落在他的發絲，織成一張水晶的網。
蕭子墨掠起冷眸，薄唇扯著譏笑︰「我的女兒，憑什麼跟你們走？」
林九眼角閃爍著淚光，頭輕輕的靠在他的肩膀，「玖月，我覺得很心痛，我是害的她成今天這樣。我還不能照顧她，甚至什麼都做不了。」
***
瞎子怎麼坐旋轉木馬，瞎子怎麼坐摩天輪，瞎子又怎麼能坐海盜船。
「小九……」凌玖月皺眉頭，她這樣說什麼意思，難道她不想要明珠。
「總之，我不會放棄明珠的。」蕭子墨視線冷冽的凝視林九，「紊兒臨走前把她托付給我了，不管你信不信。」
「紊兒把明珠交給你，我相信。」林九淡淡的開口，視線在兩個男人之間徘徊，「玖月一直都把明珠當親生女兒一樣疼，明珠又是我的干女兒，我們每一個人都希望她好。但是……」
也不敢忘。
他的手比明珠小許多，肉嘟嘟的，溫熱的觸覺。
「不……不用了！」明珠低低的開口，攥著衣角的手很是用力，「我……我要留在這里。」
明珠的手僵硬在半空，沒有光的眼神更加的落寞，消瘦的輪廓浮動著淡淡的憂傷，有一股悲傷從心底深處涌出來。
可是她還是時常能記起他的體溫，他的話，在耳邊揮之不去，只是他的樣子在腦海里不斷的模糊，直到有一天，也許自己會徹底記不住他的樣子。
「我知道。」凌玖月扣住她的手指，「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跟我們走。她是牧如紊兒的女兒！」
被剩下的明珠與黑暗為伍，被剩下的蕭子墨與寂寞為鄰。
凌玖月之間輕柔著她的發絲，親吻著她的額頭，「這不是你的錯。你為她做過很多，她知道的。也不會怪你的……小九，別怕，你還有我和兒子的！」
深情不及輕狂負，恍然斷送幾春秋。
「可她最後把明珠還給我了。」蕭子墨陰沉著開口，冷眸掃向林九時，多了幾分深意，「你已經有了她和兒子，現在連女兒都要和我搶嗎？」
「明珠已經決定了，你們還有什麼好說的？」蕭子墨冷冷的開口。
「你沒有照顧過孩子，何況明珠一直以為玖月是自己的父親，現在紊兒不在了，她跟玖月是很自然的。」林九眉目染著雨絲，聲音溫和，面對蕭子墨已經沒了三年前的不安與閃躲，平靜的如同對待一個普通的老朋友一樣，「我和玖月會好好的照顧她，視為己出的。」
凌玖月墨眉如畫，輕輕的皺起，「我曾經答應過她，若她日後有什麼閃失，會替她好好照顧明珠！」
「不打算認我？」蕭子墨視線落在她巴掌大的臉蛋上，眉宇間有自己的影子，很倔強。
「我們拉勾勾，說定了哦！！」待待勾住她的小拇指，算是拉勾勾約定好了。
「夠了。」林九眉頭緊皺，看了一眼蕭子墨，又看了一下凌玖月，「你們都給我閉嘴！三年前的事，還沒鬧夠嗎？你們都多大的人了，還要再這麼爭下去嗎？」
蕭子墨勾唇一笑，自己和這個男人真的上輩子有仇。所以這輩子他要和自己搶女人，還搶自己的女兒！
蕭子墨沒說話，只是點頭表示贊同。
蕭子墨面色一怔，黑眸看著她，簡直可以用不可置信四個字來形容。
那些執迷心中的所愛，極端的歲月在某一刻幡然醒悟時，自己已然老去。
聲音低沉、篤定。
「你瘋了……」凌玖月冷冷清清的眸子攸地一緊，「她那時還那麼小……你怎麼可以……」
待待看她的樣子，感覺很奇怪，就好像有一只毛毛蟲爬在自己的後背上。
明珠睫毛輕顫，手指下意識的揪住自己的衣角，淺淺的眉皺了起來，雖然沒有什麼表情，表面沒什麼變化，可是畢竟不過十歲的孩子，緊張與復雜的小情緒還是被收盡眼底……
「干媽有什麼，直接說，我在听。」明珠抿唇。再讀讀小說閱讀網
「呵。」蕭子墨不由的冷笑，「她早知道我是她親生父親，此刻她還會跟你們走嗎？」
明珠沒有說話，車門被人拉開，他們三個人坐進來，視線落在她身上。
明珠的手緩慢的放在席陌送給她臨別的禮物上，仰頭面對著碧空，無光的雙眸里彌漫著無窮無盡的黑暗與哀傷。
林九和凌玖月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對視一眼，眼神里都流動著無奈。zVXC。
「無所謂。」蕭子墨輕笑起來，「你是我的女兒，我要為你創造一個王國，以後不管你想做什麼，想要什麼都可以！我一定會讓你活的快樂！」
待待見她這樣更急了，立馬道︰「喂，你是不是很久沒去過游樂園玩了？」
林九將毛毯放在待待的身上，視線無奈的落在凌玖月的身上，「她是想跟我們走的。」
「我不是討厭你，只是……只是……」只是還沒女孩子這樣模過我的臉。
誰也不能忘。
林九水眸凝視他，似乎在說，我不會不想要明珠，我比任何人都想要明珠，想要為紊兒照顧她。
紊兒的女兒，怎麼會允許自己成為別人的累贅。
「玖月，冷靜點。」林九攔在兩個劍張怒的男人中間，視線不解的看向蕭子墨，「為什麼？為什麼不能再等等，等她長大了再告訴她。」
明珠緩慢的眨眼楮，看不見後，她的感覺比以前更敏感，听覺也比以前更好；她甚至能感受到此刻頭頂上有一架飛機飛過。
「什麼？」林九和玖月一起詫異，眼神里劃過不可置信，明珠怎麼會知道。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彼此看對方不爽，卻極有默契的在撇開目光時，異口同聲的冷哼了聲。
她說的是留在這里，而不是要和蕭叔叔或爸爸在一起。
林九忍不住的開口︰「明珠，你不用著急。我們會留在這里等你想好再告訴我們，慢慢考慮好嗎？」
蕭子墨皺著眉頭，視線落在明珠的臉上，言簡意賅；「說吧。我听你的，只要你願意，我不會阻攔你。」
聲音似是喃喃自語，從風中掠過——
明珠不由自主響起，記憶里的那個哥哥，他將東西戴在自己的脖子上，從此他們斷了聯絡。
「不認。」明珠淡淡的開口，手指揪著草地的綠草，「我只有一個爹地，他叫凌玖月。」
不等蕭子墨開口，她自問自答，「因為凌玖月、待待、林九是一家人，明珠不是。如果跟他們走了，他們會對我很好，但那種好再好也是和對待待的好不一樣，我不想每天活在對待待的嫉妒中，我不想變成一個會嫉妒別人幸福，甚至會去破壞這種幸福的壞孩子……」
如果現在自己能看得見，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誰都想盡心盡力的照顧好這個孩子。
林九明亮的目光看向他們，「我們是不是應該尊重一下明珠的選擇！！」
凌玖月補充道︰「明珠，我答應過你媽咪，會好好的照顧你的。」
飛機上的一家三口，各懷心思。
紊兒既然選擇把明珠交給他，一定是有她的用意。
「明珠，你不喜歡和爹地在一起生活嗎？」凌玖月輕聲的問，「為什麼不跟爹地一起走？」
車廂里頓時間陷入一片寂靜中，靜的可以听到她們的呼吸高低起伏，每一個人的眼楮里都充滿期望的看著明珠。
「我和你爹地希望你能跟我們回去，以後我們會照顧你，你願意跟我們走嗎？」林九說的很小心翼翼，她希望明珠能好好的考慮。
「為什麼不跟他們走？」蕭子墨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她的身旁，自然的開口。
「奉陪到底。」
待待看著他們大人，再看看明珠，心里暗罵︰笨蛋，明明想跟我們走不是嗎？沒關系，等我長大了，我不但帶你去玩旋轉木馬，我還要帶你走！你等著！！！
「我相信。」林九清澈的眸子看向他，沒有半點的遲疑點頭，「我相信紊兒是把明珠交給你了。」
「我知道。」明珠另一只手放在林九的手上，「可我決定了要留在這里。」
「我喜歡爹地，也很喜歡和爹地一起生活，很開心……」明珠想到那些模糊的記憶，嘴角浮起淡淡的笑，「爹地你們不是要我自己做主嗎？我想要留在這里，可以嗎？」
「她身體流著的是我的血，你改變不了……凌玖月你是想和我這個親生父親爭撫養權嗎？」
「你告訴她的？」凌玖月臉色不動聲色的往下沉。
「認她……當初你要是肯認她，紊兒需要嫁給我來躲避你嗎？」凌玖月反譏。
明珠孤單形影卷曲身子坐在了花園的草地上，秋日的陽光多了幾分憂愁，泛黃的灑在她的身上，一團淺影落在地上，陰郁。
良久，明珠輕輕的轉過頭，唇瓣微抿︰「我、是、一、個、瞎、子。」
「瞎子也能快樂？」
在往後漫長的歲月只剩下他與她，相依做伴，被痛恨也好，被依賴也好，被厭惡也罷，誰也改變不了，他們父女的關系。
林九將待待給玖月，手指輕輕的落在明珠的手面上，「明珠，不要擔心，也不要有顧及，你不是誰的麻煩，也不是誰的包袱。你心里想要在誰的身邊生活就跟誰，不需要壓抑自己的情緒，也不需要顧及我們，因為我們每一個人都是真愛你。」
「我沒你想的那麼卑劣。」蕭子墨冷冷的抿唇，視線落在遠處的車門上，「三年前，在醫院她就知道了。我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的，可她當時找我求證了……我沒理由否認。」
「沒沒關系。」明珠低低的聲音，小的幾乎听不見。側頭，視線看向窗外，雖然她看不見，可至少可以不讓別人看到自己落寞的表情。
可蕭子墨說得對，他是明珠的父親，沒有人比他更有資格照顧明珠。
就是因為有你和待待，我才覺得自己的幸福與明珠來說，是無比的殘忍。
林九和凌玖月回程那天，明珠沒有去送他們。
「明珠也不小了，經歷這麼多事讓她比同齡的孩子還要成熟。我們不能自私的在一味的決定她的人生，我們是不是也應該問問明珠的意思。」
「你不要模我的臉啦！」待待連忙推開她的手，模著自己微燙的臉頰，郁悶了！
像烙印烙在心口，長長久久。
「不過……」明珠猶豫的開口︰「我會叫你叔叔，在有人的時候。」
她聲音頓了一下，兩個男人的視線同一時間落在她的身上，等她說下去。
「為什麼不能？」蕭子墨反問。
林九和凌玖月的臉色都一變，只有蕭子墨眼底劃過一絲笑意。
****
久到遺忘。成什你水。
凌玖月抿唇再想說什麼，林九站在他的身旁，輕輕的扯了扯他的衣袖，若有若無的搖頭。
「我……」凌玖月遲疑幾秒，點頭︰「我會尊重明珠的選擇。」
自己居然被一個看不見的女孩子模了臉！！
「因為媽咪要我跟著你。」如果我走了，有一天她後悔了，想回來找我，找不到我該怎麼辦。
林九神色無奈，這幾年都過去了，這兩個男人怎麼還和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沒關系啊！我保護你，我在我們那可是最厲害的，我長大會更厲害，比爸爸更厲害的！」待待揚著下巴，明明比明珠還矮，可是稚女敕的聲音說的那麼篤定。
「一切都結束了，只剩下我一個人。」
或許，陌陌也早不是那時的樣子了。
林九將待待抱在懷中，視線看向明珠，輕輕的開口；「明珠，現在你長大了，有些事我們想听听你的意思。」
蕭子墨僵硬的手指冰冷的扯了扯領帶，斜睨她一眼，「我為什麼要等？她是我的女兒，我為什麼不能認？」
「我長大帶你去游樂園玩！」待待見她不理睬自己，立刻抓起她的手，「我凌希說過的話，一定會做到。那時我帶你去做旋轉木馬，摩天輪還有海盜船。」
明珠沒有听到，情緒泛濫，任由自己被這莫名的悲傷淹沒，任由自己沉默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後一句話，不大不小，剛好夠林九听清楚了。
明珠沉默了一小會，淡淡的開口︰「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敢跟他們走嗎？」
冷清的聲音不急不緩，重量卻是極重。
離開北京，回到原本的生活軌道上，一切都與以前無異，只是每一個人的心中都刻著「明珠」兩個字。
只是在多年以後，她在他的病床頭冷冷的問︰你愛過媽咪嗎？
他與她，又是怎樣的心情。